第11章 英格維
“伊登，我們這是在回英格維的路上嗎？”船艙里，小奧爾法滿臉纏着繃帶，雖然極力壓低着聲音，語氣卻仍難掩激動。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了三遍了。”伊登正用繃帶包裹着小奧爾法臉上的觸鬚，以防他在碼頭上岸后，被當做海怪抓起來。
“我現在去給你的父親拍一封電報，這段時間如果有人和你說話，盡量不要回應，即使回應，也必須堅稱我們是維斯密教的牧師，明白嗎？”
“當然，我又不傻。”小奧爾法信誓旦旦地回應道。
但願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伊登已經體會到了老奧爾法照顧兒子的艱辛，這次回去以後，他們或許會有更多共同的話題。
走出船艙，伊登在殷勤船長的帶領下來到電報機前，其實他原本並不認為這艘船上能有電報機，畢竟電報機對於貨船來說用處不大，但看到電報機上的神徽后，他就明白了，電報機大概是專門為密教成員準備的。
“你先出去，電報的內容是教會的機密。”伊登熟練地說道。
“謹遵父神的意志。”船長沒有半點猶豫，快速退出房間，還小心地關上了門。
伊登不禁有些感慨，如果眼前這位船長還是約翰的話，那他絕不會有現在這麼好說話，不過那傢伙如今飄在海上，應該已經變得相當好說話了。
不過那傢伙是海盜出身，伊登曾了解過他的一些卑劣事迹，像那樣的人渣，死了也就死了，沒有什麼好可惜的。
比起這個，伊登還是更在意如何處理寄生在他體內的那團血肉。
但願奧爾法先生有辦法解決吧......
伊登嘆了口氣，調整好電報機的頻段，丟失密碼本的他，現在只能憑着記憶中的格式發送電報。
“我已經找到您的兒子，目前正在返航。”
“預計於明天上午抵達英格維。”
這是伊登三天來首次與奧爾法先生聯絡，以他對奧爾法先生的了解，對方此時應該會派人日夜蹲守着電報機。
果然，電報剛一發出，才過了僅僅不到十分鐘，伊登就收到了回復，奧爾法先生對他的能力表示讚賞，並告訴伊登明天上午會有司機在碼頭接應他們。
翻譯完電報，伊登拿起這些印着電碼的紙條，扔進煤油燈里燃燒殆盡，這才長舒一口氣，他長期緊繃的神經在這時稍微得到放鬆，就在他以為自己能夠享受這片刻的安逸時，胃裏那團血肉再次詭異地蠕動起來。
眼前的電報機忽然開始異變，觸手從其各處齒輪縫隙中伸出，纏繞住伊登的喉嚨，慢慢收緊，使他逐步感到窒息。
但伊登並沒有對此做出反應，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不出所料，在一陣眩暈后，伊登發現他的手正扼着自己的喉嚨，鬆開雙手，呼吸很快就恢復順暢。人是掐不死自己的，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幻覺，倒也構不成生命威脅，但如果任其發展下去，結果就很難預料了。
想到這裏，伊登的壓力又加劇了一些。
......
......
次日，經過三百海里的航線，蒸汽船終於在英格維的碼頭邊停下，兩個只穿着破舊襯衫的年輕人慢慢走下船，其中一人的襯衫還有明顯的縫補痕迹。
帶着顫抖的心情，小奧爾法行走在碼頭上，歷時一個多月，他終於擺脫地獄，回到了人間。在無數行人與碼頭勞工中，
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家司機，不顧一切地飛奔過去。
原本因長時間等待而感到無聊的司機，此時突然看到一隻木乃伊飛奔過來，不由得毛骨悚然，正當他打開車門，匆忙地躲進車裏時，他認出了那木乃伊的聲音。
“奧……奧爾法少爺？”司機驚愕地瞪圓雙眼，看着小奧爾法臉上的繃帶，“上帝啊……您怎麼變成這樣了，如果讓老爺看到的話……”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司機臉上，小奧爾法面露凶戾地吼道：“廢什麼話，我現在就要回家！！”
司機捂着臉頰，止不住地點頭，“好，我這就開車……啊，伊登先生，您也請上車……約翰船長沒來嗎？”
“他死了。”伊登瞥了小奧爾法一眼，後者臉上的戾氣頓時收斂不少，雖然已經逃離地牢，但這傢伙的精神狀態似乎並沒有恢復多少。
在車上，小奧爾法低着頭，胡亂地自言自語着，司機時不時擔憂地瞟向後視鏡，“伊登先生，請問奧爾法少爺的臉是受傷了嗎？”
“沒有，只是水土不服，長了點東西，奧爾法先生應該有辦法處理。”伊登此時正閉目養神，同時留意着胃裏的動靜。
“那就好，那就好……”司機心中的石頭落地，不再分神，專心開車。
透過車窗，路邊滿是烤牡蠣與炸魚的小攤，街道上滿是海鮮與魚腥的氣息，但隨着汽車駛過格林頓橋，窗外的景色開始飛速變幻，炸魚的小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有花邊裝飾的商店與別墅。
港口區與英格維區之間，只隔着一條格林頓河，這條河分割了喧鬧與靜謐，典雅與骯髒，高貴與貧瘠。
很快，汽車就停在一棟頗具英格維特色的三層建筑前，-司機下車按響門鈴，開門的一位穿着黑白裙的年輕女僕。
“快告訴奧爾法先生，少爺回來了。”
女僕詫異地看了小奧爾法一眼，轉身提起裙擺，踩着碎步從客廳走上二樓，留下一串清脆的腳步。
伊登和小奧爾法坐在客廳等了一會兒，女僕從二樓探出腦袋，“奧爾法少爺，主人讓您自己去艾緹莎醫生的房間找她，還有伊登先生，主人邀請您到他的書房做客。”
聽到艾緹莎的名字，小奧爾法的五官忽然有些扭曲，但他最終還是沒敢說什麼，起身離開了客廳。
“直接讓小奧爾法找醫生？我沒有和老奧爾法提到過他兒子的情況啊……”
抱着疑惑，伊登走上二樓，在女僕的引導下，來到奧爾法先生的書房門前。
“主人，伊登先生到了。”女僕輕聲叩門道。
“請進。”書房裏傳出奧爾法先生沉厚的聲音。
打開門，伊登看到奧爾法先生正坐在書桌旁，用小刀切割着雪茄頭。
不同於兒子湛藍色的瞳孔，奧爾法先生的眼眸是一種純粹的黑色，幽邃深沉，折射不出半點光亮，幾道抬頭紋彷彿被刀尖刻在額頭，這便是歲月留在他身上的所有痕迹，如果不是曾經見過一面，伊登絕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年過半百。
“坐下吧，伊登。”奧爾法先生點燃雪茄，“感謝你將小奧爾法送回我的身邊。”
“我很欣賞那些優秀的年輕人，而你顯然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我會按照先前的約定，向你提供一份‘神秘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