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見
除夕的夜晚,安陽伯府的院落里掛滿了喜慶的燈籠。
噼哩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昭示着每年一度的新年氣氛。
大大小小的精美而又明亮的燈籠懸挂在姬府的宅院。
從宅院的不同方位不時傳來歡樂的笑聲。
而在伯府最北面的偏僻的小院裏,高高的圍牆把外面的熱鬧和裏面的寂寞隔開。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一會地上就是厚厚的一層。
院子不大,中間一間正房,兩邊各有兩個耳房。
房屋多年失修,牆上已經斑駁的厲害。
院子裏也掛了兩盞燈籠,再加上屋內透出的燈光,這小院裏倒也不算太暗。
這就是姬清慈主僕三人居住了將近十五年的地方。
姬清慈身穿已經洗得發舊的綠色粗布小襖就站在風雪裏。
清瘦的身形,小臉略顯蒼白,頭上乾乾淨淨地沒有任何頭飾,只用一條粉色的絲帶束住一頭青絲。
一雙清澈水潤的大大的杏眼格外明亮,挺翹秀麗的小鼻子,讓她看起來嬌小而又柔弱。
此時她的眼睛正看向圍牆,目光專註,似乎能透過那圍牆看到外面的世界。
突然,她聽到“啪”一聲響,好像是什麼落地的聲音。
她的目光移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腳步也跟着往那邊走去。
原來是一個已經愛了傷的鴿子掉在了院子裏。
她好奇地蹲下,小心地用手捧起這隻鴿子,卻驚奇地發現鴿子的一條腿上拴着東西。
她心下瞭然,原來這還是一隻信鴿。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人餵養的。
如果要是這鴿子帶的是什麼機密的消息,那她的的小命將會有危險了,想到這裏她不禁內心打了個寒戰。
儘管心裏忐忑,但她還是好奇地去解那綁着的東西。
只不過她剛要打開時,突然從牆頭上傳來一聲低喝:“別動。”
緊接着一個人飛躍而下,很快就閃到了他的面前。
姬清慈手一抖,手裏的東西落到地上。
她驚懼地抬頭,眼前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天色有些暗,看不清那人的皮膚,但卻能看到那個人五官的輪廓,是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
尤其是那雙黢黑的眼睛,即使在這燈光不明亮的夜晚也異常地凌厲迫人。
那人以極快的速度撿起地上的東西,對着姬清慈抱了一拳,行了一禮。
聲音冷硬地說:“抱歉,打擾了這位姑娘。這是我的鴿子,不曾想被人射了一箭,傷着了,就落在了姑娘的院子了,還請姑娘莫怪。”
姬清慈鎮定了一下自己說:“我不知道這裏面的內容,我還沒有來得及打開看。”
她得趕緊把自己撇清,免得對方殺了她滅口。
那人語氣緩了一下說:“姑娘莫怕,我不會對姑娘做什麼。”他當然看到了她還沒有來得及打開。
姬清慈正想說什麼,只聽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姬清慈眼前一花,眼前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姬清慈在心裏嘀咕:“好快的身手。”
她看了一眼那棵一人抱不過來的大樹,迴轉過身來。
出來的是李媽媽,她擔心地說:“姑娘,您身子剛好,還是進屋裏去吧,仔細着涼了。”
說完又心疼地給姬清慈披了一件半舊的披風,輕聲勸着。
同時,李媽媽的心裏也在嘆息。
小姐自三年前病好了后,就時不時地站在這裏往圍牆上看,似乎要從這裏看到外面的世界。
可憐的小姐一直住在這個姬府最角落的小院子裏,無人關心她的死活。
聽到奶娘的話,姬清慈動了一下腳,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後在奶娘的攙扶下進了屋子。
姬清慈進到屋裏,跺跺腳上的雪。
李媽媽又幫她掃去頭上和身上的雪花。
採蓮早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她看着姬清慈,眼裏有少許的責備。
但更多的卻是心疼:“小姐,你這病才剛好就往外面跑,要是再受了涼,這身體怎麼能吃得消。”
她一邊說一邊過來扶了姬清慈坐在床沿上。
姬清慈撒嬌地把小臉靠在採蓮的胳膊上蹭了蹭:“好姐姐,我知道了,我就是想聽聽外邊過年的氣氛,以後我注意就是了。”
採蓮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小腦袋,眼睛看向旁邊的李媽媽。
兩人的心裏都感到一陣陣的酸楚。
李媽媽愛憐地說:“姑娘,我們再忍一忍。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能出去了。”
姬清慈卻並不太在意李媽媽的話。因為她這樣的話已經說了好多次。
姬清慈知道她這是在安慰自己。繼夫人哪有那麼容易放她出去?
不過她還是衝著李媽媽笑着說:“知道了,媽媽。”
姬清慈打了一個秀氣的小哈欠,用小手拍了拍小嘴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我困了,要睡覺了。”
採蓮趕忙侍候她洗漱,又過來幫她脫了衣服,服侍她躺下。
姬清慈鑽進被窩裏,被子裏熱乎乎的,是採蓮用湯婆子給她暖過的。
採蓮又給她掖掖被子,這才和李媽媽一同走了出去。
李媽媽和採蓮兩個人在外邊的屋裏坐下。
採蓮說:“李媽媽,小姐馬上就要及笄了,再不說親事就要成老姑娘了。也不知道伯爺和繼夫人什麼時候能放小姐出去。伯爺八成是把小姐給忘記了吧。”
李媽媽苦笑,不只是伯爺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嫡長女。
大概這府里的主子和下人們都把大小姐給遺忘了,李媽媽如是想。
採蓮眼裏透出一絲凄然:“這麼些年來伯爺從來不過問小姐的事情,繼夫人也剋扣我們的月例,如果不是媽媽拿着綉活去賣,小姐現在恐怕都沒有命了。”
李媽媽有些悵然地說:“先夫人那麼好的一個人,竟然那麼早就去了,留下可憐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在這府里活受罪。我說什麼也得把小姐看好了,要不我怎麼能對得起夫人呢。”
採蓮沉默了一會問:“李媽媽,您說以前的大少爺真得像外人說得那麼風流嗎?”
採蓮想如果當初大少爺沒有挨那頓板子,大少爺怎麼能捨得丟下小姐離家出走呢?
李媽媽眼睛黯了黯沒吱聲。
兩人收拾好后各自躺下睡覺。小姐晚上從來不讓人起來服侍,特別省心。她們晚上都睡得很安穩。
李媽媽躺下后,可就睡不着了,她讓採蓮的話勾起了心事。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個總是在她的面前帶着笑容,俊秀可愛的男孩子。
自從老太太去世后,只有姬清雲經常偷偷地來看妹妹,時常接濟着姬清慈。
就是姬清雲臨走時還給她們留了一百兩銀子,也不知道大少爺是怎麼省下這些銀子的?
李媽媽當時就哭了,她拉着姬清雲的手說:“我的少爺,您這是要去哪裏啊?你要是有個什麼,您讓我以後怎麼去向夫人交代啊。”
姬清雲流着眼淚說:“媽媽,我要再不走,我就會被毀掉了,讀書這條路我是行不通了。我和朋友約好了一起去投軍,在軍中混前程比較快。再說現在正是和北越打仗的時候,軍中正需要人。如果我混出了頭,妹妹也就有了依靠。如果我戰死了,您老就是我妹妹唯一的依靠。”說著姬清雲就給李媽媽跪下行了大禮。
李媽媽嚇得趕緊來扶他,大少爺可是她的主子,哪裏有主子給奴僕跪下的。
姬清慈那時太小。姬清雲又是夜裏來的,並沒驚動姬清慈和採蓮。
想起自家姑娘小時還經常問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可是自從姑娘長大后,就把心事藏在了心裏。
是不是在姑娘的心裏,她的哥哥已經不在了呢?
李媽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哎,大少爺走了八年了,現在沒有任何音訊。
別說姑娘,就是自己也都懷疑大少爺是不是還活着?
聽說和北越打仗時,死的人摞起來多高,哪就那麼好混前程的。
李媽媽重重地想着心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
屋裏的姬清慈也同樣沒有睡着。
她來到這個身體裏已經三年了,她的靈魂和原主的靈魂有時甚至可以交流。
剛開始的時候,原主時時跑出來和她對話。
她還不太習慣,慢慢地,她也接受了原主的某些習慣。
現在原主已經不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