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樣式木
醒來時一身輕鬆。
天姚已準備了早飯，也準備了洗臉的熱水，宛如平日裏一般在清晨的陽光中打開了窗戶，然後給我拿來了今日穿的乾淨衣裳。
我坐起身來，看着她在陽光中來來去去地忙活着莫名的有些感動，於是一邊穿鞋子一邊問道：“這些天忙於妖庭的事情了，你還好么？臉上的傷口……怎麼樣了？要緊么？”
她正在整理我昨日換下來的臟衣裳，略略停了一下，起身沖我淡淡一笑，道：“我有妖法，臉上的傷早就不礙事了。”
我略微有些尷尬，是啊，都這麼多天了都沒注意到她臉上的傷，而且還是每日都見面，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點？於是又道：“那日虧得你那麼一折騰……”
呃……“折騰”？這詞怎麼這麼用的？很明顯，那事情可不是因為天姚的原因而起的。
“一鬧騰……”我改了詞。
唉？怎麼還是好像不太對？
“跟她們那麼一……抗爭……”聽着還是不對。
天姚沒憋住，噗嗤笑了。我不覺更尷尬了。
只好心下一橫，續道：“哎呀，反正虧得你那麼跟她們一攪和，我和庄夫子才發現這其中妖庭那些保守派們的不友好舉動，還是多虧你了。”
說完，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呆了片刻，才在天姚的笑聲中又道：“這下好了，蔥府里的東西都從花妖領地直接送過來，我們就都安全了。接下來肯定還有一些事情要忙活了，現在府裏面人手不足，雖然白圭來做了管事，但是他一個人肯定也還是忙不過來，有空的時候可能還得你去幫幫他。”
天姚用手捂着嘴，點頭道：“這是自然。你忙活的這幾天，我已經將之前的一些賬目送到白公子那裏去了，他也一一查看了，還說之前我和庄夫子記得很不錯呢。……公子，趕快穿上衣服吧，早上天氣涼。”她拿着褂子侍候我穿上，然後細細替我將衣物整理起來。
我道：“白圭來幫我其實有目的的，而我這院子裏面能拿事的除了你都是男的，而伺候那一幫妖精男人們肯定是有問題的，他們不了解女的，自然就會出很多差錯……所以這裏面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協助他們的。”
我想說的意思其實有兩個，一個是白圭來幫忙是有交換條件的，他是來尋找心蕊的，另一個是照顧着些妖精們其實需要天姚來主要負責的，但是這兩句我既想說透，卻又不想說透，於是就說了個不倫不類。
我腦子裏面老是浮現出天姚那日被幾個妖精圍毆的模樣，所以感覺自己說話有些心不在焉。
天姚卻替我整理好了衣服，站起身道：“公子不用擔心，女子做事很多都是意識感情衝動而為，妖精們都是人中龍鳳，自然將這特點發揮到了極致，所以她們會在高興的時候特別高興，生氣的時候特別生氣，想殺人的時候直接上手，但是問題解決了，她們什麼都會忘記，就算是深陷囹圄，危及一過又會是燦爛的一天，所以公子不必為此憂心。”
這……
這話極好，替妖精們解圍了。也說明了她不會記仇。
“唔……你說得對，這下我就放心了。”我說。
說罷，我安心將一頓早餐風卷層雲地祭了五臟廟。
今日得去見見木雲青。這個人就是左林鱗那一夥裏面家裏有人能建房子的那個賭徒。修建房屋的事情要想在戶部那邊得到通過，自然木雲青就得有兩筆刷子，得有建好的樣板，能讓戶部那些大佬們無話可說，否則將來即便修建房屋的事情在戶部通了，事情落不到他手裏，前期的努力就都白搭了。
況且，這事情如果落不在他手裏，那就以一定的可能會落在保守派的手裏，落在保守派手裏的話將來再給我白上一刀，我豈不是要被嘔死？
所以，這事也得趕緊去處理。
“公子慢點吃，這樣跟老虎一樣吞，傷腸胃的。”天姚憂道。
“好，好。”我心不在焉的答應着，嘴上卻沒有半分慢下來的樣子。
吃了飯，趕到將作司，木雲青正在擺弄數張一丈方圓的巨大紙張，看他正小心翼翼地指揮着手底下七八個人將它們在木製的地板上撫弄平整，我不便打擾，便在一邊立着細細地看。
“……東邊，東邊，往東一點，哎，對了，再過去一毫！”木雲青滿頭大汗，但對於尺寸卻要求極嚴，我大概瞅了一眼圖紙上的內容，大概明白了他們要將下面圖紙上的內容復刻到上面的白紙上，那紙都是特製的，比平日用來寫字的都要厚一些。
我知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對於戰場之上是此道理，對於建築上同樣是此道理，差了一點點，那麼蓋出來的房子差的可就不一定是一點點了，所以他們此刻要做的事情格外要緊。
好不容易看他們調整完畢，我這才在一邊唱喏道：“送親使蔥少卿私自造訪，木大人此刻可有空閑？”
以我一個三品官，對他一個四品官看起來有些屈尊了，但是我並不怎麼在乎什麼官職級別之類的，重要的是我此刻要融入這伙賭徒之中，所以屈尊是最好的姿態。
木雲青聞聲轉過頭來，驚奇道：“呀，什麼風吧蔥少使給吹過來啦？來來來，跟我去茶室，這裏是圖紙間，油墨味道太重，不適合蔥少使這樣的雅人待着。”
說著話，我們便進了茶室。
我將來意一說，他又把我拉回了圖紙間，一來一去，算是白走了兩步路。
他讓人又拿出來兩方圖紙，在房間中央展開，我眼前一亮，花滿樓的樣式圖么？花瓣樣的總體佈局上，標記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數字，部分地方還有細節圖，將建築的構造細細從另一個角度標記出來，如果拿到這張圖，完全可以再按照現在花滿樓的樣式再建一座花滿樓出來！
“我的天哪，這樓原來是你建的？”
木雲青笑道：“不是我建的，是我祖上做的樣式。這套樣式圖是後來的臨摹件，原件已經因為年代久遠朽毀了。”
我跺着腳握拳高興道：“好！有這我還擔心什麼？我殿前對妖皇陛下的承諾就看木兄的了！”
他的大手一把拍在我的肩膀上，也爽快道：“蔥少使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我來，別的我把不準，但是以我家上千年的積累，兄弟要什麼房子我就給你能建出什麼房子，不帶打折的！”
看得出，他也自信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