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進的憤怒
李進如今已過了縣試、府試兩關,雖然院氏功虧一簣沒能登榜,但是年紀輕輕,就有了童生的出身,前途也是無量的。
現在就讀於青州的風柳書院,拜在青州名儒孔雲祥門下,李進有了孔雲祥弟子這個身份,一個秀才的功名沒有懸念。老太太將李進視作命根子,除了李進乖巧伶俐之外,就是因為李進是李家後輩中讀書最有天賦的一個。
“老祖宗,您放心,那姜華惹了您生氣,給您添了堵,回頭我在青湖詩會上給您奪個魁首回來,您說好不好?”李進大聲道,言語中帶着絕對的自信。
老太太一聽這話,更是大喜,贊道:“進兒有雄心就好。好!真是我的好寶貝。”
這時,李希，李允等幾個孫女也都給老太太請安。
每每看到兒孫滿堂的局面,老太太打心裏舒展,道:“外面很多不明道理的人都說我李家只是個商賈之家,那是沒見到我李家兒郎知書達理的地方。想我這一群兒孫,個個都是好兒孫！
再看那姜家小子,年紀輕輕只學了伶牙俐齒偷奸耍滑的本領。哪裏比得上我的孫兒?行了,你們的心意祖母都知道了。
老身才不生氣呢!姜華來我李家寄宿,吃穿用度咱們李府還怕出不起？但是這讀書的事兒,那是上天註定的,不是讀書的苗子,就算是花再多銀兩,那也只能是個蠢貨夯貨!”
老太太這一說,周圍圍攏過來拍馬屁的人更多,大家一下找到了老太太的爽點,一個個把李進吹得跟能飛上天似的,而把姜華貶低成了爛泥,這一番吹捧,老太太果然樂得笑開了花。??
那種感覺就好像用姜華和李進一比較,李進勝了,那整個李氏就能蓋過了雲州的姜氏似的。這種阿q式的精神勝利邏輯,給人的精神鼓舞還真不能小覷。
先前沉悶的院子裏,現在充滿了歡聲笑語,遺憾的是羅慧娟和章夫人不在,要不然,話題會更多,更加的熱鬧。
就在院子裏最熱鬧的時候,忽然眾人聽到“哇!”一聲,卻是女子的哭聲。
院子裏一靜,李進雙目倏然瞪大,驚呼一聲,道:“哎呦,小霞你這是怎麼了?我的天吶！告訴我是哪個天殺的欺負了你,少爺幫你出氣去。”
“霞姐,霞姐!”緊隨李進之後,李正和李軍都湊了過來,一個個無不義憤填膺。
小霞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不僅模樣生得一等一的標緻,和家裏公子小姐們接觸得也是最多的,關係自然也就親近,李進早就對小霞喜歡得成痴,不知央求了老太太多少次,要把小霞要到他房裏伺候,老祖宗都沒應允。
“小霞,有話好好說,老祖宗在這裏給你做主呢!”李希湊過去,攬住小霞的腰,她和小霞也很親近,兩人雖是主僕,關係卻勝似姐妹。
兩人年齡相若,性情相投,愛好相似,雖都是女子,卻都好讀書作詩,平時話題很多。
李希眼見小霞哭得厲害,一顆心慌了神,鼻子一酸也忍不住想哭了。
一通大亂,小霞終於被簇擁攙扶到了老祖宗李母的身前。
她秀目含淚,如梨花帶雨,仰頭看了一眼老祖宗,淚珠兒更是像珠帘子一般傾瀉而出。
“噗通!”一聲,她規規矩矩跪在地上,叩頭匍匐在地,更咽道:“求老祖宗開恩,小霞願意給老祖宗做牛做馬,只求老祖宗別讓小霞去伺候那姜少爺……”
“啊……”
小霞這話說出口,全場懵了,所有人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霞可是老太太身邊的頭號大丫頭,在李府上下,她走到哪裏,代表的都是老太太的意思,家裏的一眾少爺小姐可沒把她當成丫鬟下人,親厚得都如同姐妹一樣。
李進為了要影兒,不知在老太太面前撒了多少潑,耍了多少賴皮,一直都沒得逞。現在老太太竟然要讓小霞去伺候姜家的那兔崽子?
李進第一個不幹了,他道:“祖母,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哪個爛了心肺的出的餿主意?小霞是老祖宗身邊的貼身人兒,那姜家小子算是什麼東西?我進兒都還沒那份福氣讓小霞伺候,他那庶子身份也配?”
李進說完,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跟着李進後面,李正李軍他們年歲都還小,可是一個個火氣都旺得很,和李進一樣,小霞可是他們的夢中情人啊,平常對小霞他們是又愛又怕,晚上躺在床上幻想得最多的就是能和小霞一同睡那該多好啊。
現在小霞竟然要去伺候姜家的姜華,就是那個姑奶奶送來的庶子,十足的呆貨,這哪裏能行?
李希和李允等幾個姑娘則是哭出聲來,尤其是李希,從後面抱着小霞嚎頭大哭。
哭過之後,所有人都抬頭看着老祖宗,老太太神色平靜,古井無波,沒有人從她臉上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湊到小霞身邊,用手摸了摸小霞黑緞子似的頭髮,道:“丫頭啊,那是羅少奶奶安排你去的。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啊,我前句說要給那姜公子添兩個大丫頭,羅少奶奶后句就把對牌給了你,我能因為這事兒拂了羅少奶奶的臉?
去吧,去吧!我也乏了,年歲大了,身子骨兒一天不如一天了!”
老太太說完,轉身就進了內室,沒有再回頭。
小霞跪在地上,內心死灰一片,從羅慧娟給她對牌讓她支銀子的時候她就覺得非常的不妙了,她過來找老祖宗本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而老祖宗現在這個態度讓她徹底明白,事情已經沒有迴旋餘地了,甭管她願意與否,她都得去伺候那該死的姜華了。??
世事無常,昨天她還可以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言辭犀利的訓斥姜華主僕出去喝酒,今天她就得去伺候姜華去了。
她現在冷靜想想,就覺得昨天姜華說的那些話完全就是一個圈套,她硬是一頭扎進了人家的圈套之中。
她回想自己的表現,只覺得完全不可思議,就像被人灌了迷魂湯一般,簡直是鬼迷心竅。
她明知自己上了姜華當,昨天上了一回,可今天繼續上當,就因為她的上當,搞得今天全家上下太太和奶奶們跟着窩心,說起來這事兒能怪誰?
“各位少爺,大小姐,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那姜華也不是三頭六臂，不會把我吃了的。老太太要體面,我小霞就去做他的丫頭又有什麼不可以?”小霞站起身來,抹掉了臉上的眼淚。
看她的模樣,細挑的身子,瓜子臉蛋,膚若凝脂,固然是美艷之極,而那股倔強要強的氣質,則更是讓人心旌神馳。
李進死死的盯着小霞的臉頰,眼眶泛紅,牙齒都要咬碎。
忽然,他一抬手,將一盅汝窯茶盞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後道:“我去找羅嫂嫂!為啥要這般安排。就算是真要抬舉姜家那小子,府里的丫頭那麼多,怎麼非得就挑中的你了???
我想要小霞她們就是一千個不應允,那姜家的一個庶子，哪一點比我強?卻讓小霞去伺候他?”
李進說著,一溜煙跑出院子,直奔大房李有財的宅邸而去。
“我們也跟着去看看熱鬧!”李軍等幾個小公子哥也大聲道,他們湊到小霞身邊,道:“霞姐姐,這事兒沒完。真要羅嫂嫂那邊不鬆口,回頭我們弄死那姓姜的,他是個什麼鬼,敢跟我們哥兒搶女人,找死!”
小霞一聽這話,臉“唰”一下通紅,忍不住“呸”了一口,道:“軍少爺莫胡說八道,小小年紀,哪裏學的這些羞人的話?快不許胡說八道!”
李軍不僅不惱,反而喜滋滋的道:“嘿嘿，我就喜歡霞姐姐訓我,你先別急着去姓姜的那裏,待我們去找了羅嫂之後再計較。”
幾個公子哥兒跑得沒蹤影了,李希道:“小霞,那姜華想你伺候那是做夢!你放心,他倘若敢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我讓他死在風柳城,這一輩子也休想回雲州煙城去!
哼,一個不學無術,大字都識不得幾個的呆蠢之貨,看着模樣就讓人生反感,這種人不好好整治,我心中的一口惡氣出不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千萬別亂來!就算小霞我求你了。今天的事兒都怪我,怪我上了那奸詐的當。現在想來,是那姓姜的臭小子故意給我下的套呢!
我簡直是鬼迷心竅,一步步就踏入了他的圈套之中,等到回過神來已經後悔莫及。今天的事情,讓老太太、太太們這般窩心,一切罪責都在我身上,羅少奶奶把我送去伺候那姜少爺,原也該如此,沒把我逐出家門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