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震懾李府丫鬟
肚子飢腸轆轆,姜華哪裏有心思看夜中雪景?他不過是想出來偷偷吃點好的打打牙祭。在李府,廚房供應的都是奴僕吃的飯食,哪裏入得了口?
當然,天天出來吃那是不可能的!姜華來風柳城后姜家那邊的月錢早斷了,而李家這邊發月錢也發不到他姓姜的頭上,姜華今晚花銷就是老娘翡翠臨來風柳城時給姜海的十兩銀子,姜華一頓飯就吃掉了二兩銀子,這讓姜海心疼得像是被人拔掉了一顆牙。
不過姜海眼見姜華的病今天大好,而且姜華身上還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他模樣,年齡雖小,稚氣未脫,卻隱隱有了上位者主子的氣象,一場大病之後,身子好了,腦子也像開了竅一般,姜海打心裏高興,也就任由姜華放縱一回。
他自己也在姜華的慫恿下喝了半斤白酒,酒肉下肚舒坦的同時卻是更加的愁了:“公子,這日子沒法過了,姥姥不親,舅舅不疼的,來李家寄宿讀書跟在姜家沒什麼區別,過的都是下人奴僕的日子。
千里迢迢來風柳城,這十兩私房銀子便是拿去入學拜師禮都不夠,更別提再添幾身體面衣服,老奴看你那嫡母李梅讓你來她娘家寄讀根本沒按好心。”
姜海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姜華一拍他的肩膀道:“老薑,想那些幹什麼呢?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來,我們再走一個?”
“哎呦,公子你不能再喝了,您這身子骨兒還沒好利索,倘若喝酒又壞了身子,我這一張皮回頭都得讓你娘給扒了。”姜海連忙道,死活不讓姜華再喝酒。
於是主僕二人結了賬,微醺醉意的回了李府,李府正門乃三間大門,紅漆為底,非常的氣派,晚上大門關了,只留側面角門進出,姜華住的西角院,位置就在西角門附近,平常這一帶鮮少有人,尤其是晚上,更是安靜得很。
姜華踏進了西角門,忽然回頭對姜海道:“老薑,要我說這李家啊,吃的是糙米糟糠,住的是斷壁殘垣,這哪裏像什麼首富?倘若放在我們煙城,這也就一般商賈之家。可笑李家少爺個個還以為自家多了不起!以為我來他們家是來享福了呢!”
姜海今天燒刀子入肚,腳下虛浮,醉意朦朧,一聽姜華這話,他心中也覺得有感,對李家他早厭煩透了,當即便道:
“公子說的是,風柳城哪裏比得上咱們煙城?煙城是雲州府城,直隸中樞,風柳城嘛,根本不值一提!我來這半年有餘,也就今晚吃的像樣。平常的吃食放在咱們姜府,那都是餵豬的豬食兒……”
“哈哈!”姜華哈哈一笑,道:“老薑這話可是忒尖酸刻薄了啊,莫非是急着想回家了,行呢,我回去就給家裏修書一封,家裏的其他姨娘看咱們在這裏受苦受罪,說不定真就招我們回去了,以後打死再不來風柳城了,不僅咱們不來,家裏的哥哥、姐妹們都不來,老薑說是不是?”
姜海打了一個酒嗝,他雖然有了幾分醉意,可是腦子並不糊塗,一聽姜華這話有些不對,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嘴唇掀動,道:“公子,那主母李氏之子姜風難道也……”
他話說到半句,便覺得鼻端嗅到一縷淡淡的幽香,又覺得眼前有人影晃動,一抬頭,才看到眼前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丫頭。
小丫頭年齡約莫十五六歲,手中打着一盞燈盞,細挑身子,瓜子臉兒,穿着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坎肩兒,下身是白綾細褶兒裙子,星眼微餳,香腮帶赤,杏眼挑眉,寒氣逼人。
“哎呀!”姜海嚇得一跳,這丫頭看穿着打扮像是李家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近侍女?他支吾了一下,忙道:“姑娘有禮了!”
“好個奴才,半夜溜出去偷酒喝,還慫恿主子嚼舌根子搬弄是非,回頭我告訴老太太,看老祖宗扒不扒你的皮!現在這西院誰管事的?明天就讓他命人封了這西角門,看你這奴才還能折騰?”女孩大聲道,看她的模樣,傲嬌得很。
她表面上是在罵姜海,眼睛卻盯着姜華,一張嘴利索潑辣,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主兒。
姜海生的魁梧,可嘴巴很笨,被罵得冷汗直冒,酒早就清醒了,根本不敢回嘴,姜華卻淡淡一笑,道:
“姑娘這冰天雪地,不顧寒風凜冽來這偏僻之地,就只為懲罰一偷酒喝的奴才?莫不是看到這西園芭蕉葉兒枯了,鳥屎味兒濃了,以為這裏便是人跡罕至,哪曾想還有我主僕住這裏,倘若我們只是礙了眼倒也不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倘若我們主僕壞了你的好事,那便是天大的罪過了。
“啊……”
姜華這話一說,女孩一下懵了,旋即她便是滿臉脹紅,氣得渾身都發抖。
她叫小霞,是李家老太太房裏的大丫頭,今天二房少爺李進生病了,發燒得厲害,滿嘴胡話,老太太急得團團轉,這不那邊院子裏都亂成了一團。小霞從西角門這邊走,是送百草堂的柳大夫順帶着給李進少爺捎葯回來煎服。
沒想到就在這西角門,她竟然聽到姜華主僕二人大放厥詞,說李家吃的是豬食兒,住的是漏屋土房,還說什麼風柳城不如煙城,這她哪裏能聽下去?
她站出來本來想狠狠的給姜華主僕一個教訓,沒想到姜華竟然倒打一耙,對自己說過的話絕口不提,反倒說她晚上來這偏僻之地像是別有目的來會漢子的,大戶人家,丫鬟夜會情郎的事情比比皆是,李家作為青州首富之家,家裏發生類似事件定然也不新鮮。
可是這畢竟是醜事,任何一個姑娘被人說了這等事兒,那面上哪裏掛得住?小霞直接就炸鍋了:
“你……你……胡說八道,你……你……”
“我說什麼了?怎麼就胡說八道了?你這丫頭,今天你倒說清楚了,我剛才哪一句話是胡說八道?你倘說不定清楚,明天你我就去太太們那裏去說,成是不成?”姜華道。
小霞更是慌了,她仔細品了品姜華剛才的話,這話就是似是而非,含沙射影,姜華的意思的確就是那樣的意思,可是仔細咬文嚼字,卻發現姜華還真的什麼都沒說。
小霞一個大姑娘家,總不能非得把姜華的話往那方面解讀,那不是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抹狗屎么?
“行了,看你獃頭獃腦的,我也不稀得深究你的破事兒,你就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大晚上的進出西角門所為何事?”姜華道。
“我……我叫小霞,今日個李進少爺生病了,老太太打發我去百草堂捎葯……”小霞紅着臉道,把她進出西角門的事兒說得清清楚楚,看她那模樣,哪裏還有剛才傲嬌的氣焰,解釋清楚了,還生怕姜華不信,又補充道:“百草堂就在西大街,從這出來轉兩個彎兒就到了,不信你可以走走!”
姜華擺擺手道:“我就不走了,你既然是去取葯的,那是能耽擱的事兒么?李進少爺可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回頭老太太倘若知道你取葯在我這裏耽誤了這麼久,只怕把你的皮也要給扒了吧?”
“去吧,去吧!麻溜的,別誤事兒啊!”
姜華衝著小霞揮了揮手,然後衝著姜海道:“老薑,咱也進去吧!今天總算酒足飯飽了,就是那床擱身子,今天晚上只要不下雨來個雨夜屋漏,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姜華領着姜海,大搖大擺的進了西角院,小霞還在發懵。
半晌,她回過神來,跺了跺腳,恨恨道:“明日我就告訴老太太,看你們還笑的出不?”
待她這一路回老太太的住處后,忍不住跳腳暗呼上當。
本來是她去挑人家毛病的,回頭成了姜華放她一馬了,不都說這姜少爺是個呆貨么?這世上還有這般聰明狡猾的呆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