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殺意
窗外,忽明忽暗的閃雷。
13歲的氿柒盯着它發獃,看久了,她眼睛酸的痛。
氿柒的爹——意天關上窗,對着摟着眼睛氿柒道:“休息一下如何?畫了一整天。”
氿柒瑤瑤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提着她下不去的筆。
龍和鳳,她畫了很多遍,就是畫不出爹說的龍和鳳。
意天再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氿柒知道這個道理,但也知道不努力怎麼進步。
意天看氿柒執意要繼續畫下去,又為她點了一盞燈。
他道:“慢慢來,我信你能畫的出來,我給你去煮碗面當宵夜。”
意天看了眼從木窗縫隙透進來的雷鳴,心裏莫名慎的慌。太陽落山前還晴天,怎麼入夜就雷雨交加,希望這種天別出什麼事。
氿柒煩躁的把桌上的畫揉成一團丟在地上,她看着腳旁堆積起來的紙團,心裏是又氣又悶,鬱悶自己的沒用,氣自己的沒用在浪費紙。
她隨意天來山中小屋時,帶了一疊厚厚的紙,兩天不到的時間就被她糟蹋的差不多了。
忽然的雷鳴,嚇得氿柒一個哆嗦。
氿柒看着窗戶,喘着氣。
她聽人說過山裏的天氣多變,沒想到會變得如此可怕。
要不是自己的爹帶她來山中觀察花花草草,飛禽走獸,她一定明早就逃回山下的家中,找娘撒嬌。
氿柒想念娘給自己唱夜曲哄她睡覺。
氿柒想着想着,總覺得耳里混入了人的對話聲,待她扭頭看向身後,一個更大的雷鳴嚇壞了她。
但她能聽得出雷鳴聲中混入了其他聲音。
從模糊到清晰,氿柒聽見了有人在用力的敲門。
嗙!意天推門裏屋的木門,紅着眼看着氿柒。
氿柒下意識的向後看去,她看着意天手中的木棍,腦中憶起自己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過去。
她有氣無力,道:“爹。”
意天用力抓緊氿柒的手臂,道:“快躲起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出來。”
意天把氿柒塞進床底。他不管氿柒哭着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管氿柒拒絕自己的要求。
他道:“氿柒,等雨停天亮,下山找你娘去。我們總要有一個人逃出去去找人就我們。”
床下的氿柒不明自己的爹在說什麼,她想要爬出去。卻被門撞開的聲音止住了。
她看着自己爹背影前進來了一群人。
氿柒不認識他們,除了從這群兇狠男人中走出的一個穿着不像鄉下人的男人。
她接着閃電的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
氿柒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來過自家的陶藝坊兩次,邀自己的爹入他家的陶藝坊。
第一次,意天好言勸他離開。第二次,意天變了臉色趕他走。
氿柒不明白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也不敢問,只知道那不是好事。
那個男人道:“意老闆,別怪我用這種辦法請你到我們的陶藝坊做事。”
話畢,6位彪形大漢抓住意天,拖他離開。
氿柒提膝蓋,要爬出床底救爹。人還沒出床底,意天的話抓住了她的行動。
他們打不過這群綁匪,要是自己出事,誰去呼救。
氿柒看着爹被他們脫出。無聲痛哭。她恨自己沒用,爹對自己那麼好,現在她只能做弱者等待他們的離開,再去像他人求救。
窗外的風雨雷鳴擊垮的氿柒的心,她確定他們走遠后,哭着爬出床底。
外頭,氿柒已找不到爹和那群人的身影了。
大雨中,她的哭聲被淹沒。
憑着來時記下的路,氿柒在山路中奔跑,她相信只要跑到山下找人來幫忙,爹一定沒事。
氿柒跑了好久好久,終於跑回家,她語無倫次說著自己的經歷。
其它人沒有聽懂,她的娘聽懂了。
氿柒的娘帶着她去報官。
官府的人說雨大危險,不去。
氿柒的娘就一個人去尋找,她不準孩子們陪她去,大雨中的山林確實危機四重。
屋檐下,氿柒縮成一團。
一旁的15歲的氿墨發瘋的問氿柒她見到的人是誰。
那時他的臉還好好的,一張五官舉起來臭臭的樣子,但還是稚嫩不散。
氿柒只知道自己講過他,但是那個人是誰,她不知道。
屋裏的姚梨哭的差點暈厥過去。
氿墨只好暫時放棄去責備氿柒的無用,進屋安慰姚梨。他明白家中出事,他是長子必須像個大人一樣照顧好大家。
屋檐下的氿柒陷入那人對着自己爹笑的貪婪的樣子,她不明白那人為什麼要綁架自己的爹。
雷鳴突來。
氿柒看向山的方向,那裏發出了轟隆聲。自己的娘還在那裏...
雷鳴聲越來越近。
氿柒從床上驚醒。
她捂着胸口,喘氣。
原來是自己又夢見了過去。
那一天之後,氿柒活在對自己恨中,她發誓一定要找到自己爹。
她一邊苦練陶藝,她曉得自己的力量渺小,憑藉自己找自己爹不肯。
她便天天做做陶藝,去求喜歡自己爹的做的陶藝的老顧客買下他們,或者學着做生意人的樣子去找大老闆談生意。
她知道只有錢能請的了專門替人找人的江湖人士。
一年一年的過去,7年後氿柒最終得到自己爹在義莊的結果。
仵作告訴氿柒,她的爹在7日前被人發現拋屍在嶧城附近的山中。
她的爹死的可怕,身上的大部分骨頭都被人打裂,也就是說她的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氿柒看着自己爹的屍體,枯瘦蒼白的老人,毫無她記憶中意氣風發的模樣。到底要受多少折磨能讓一個人消失了7年卻老了30歲。
氿柒看向身旁的德鴻途,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自己爹的孩子活在思念、自責、悲傷中。
而綁架他爹的人的孩子卻在享受為人的小幸福。
氿柒想要殺了德鴻途,來平衡這種不公平,但她沒有用力。
她懂得債有主,冤有頭。
發現自己爹屍體的那個月,氿柒去了嶧城。既然在嶧城附近的山中發現,那麼那個男人也有可能在哪裏。
氿柒在嶧城裏尋了七天,終於在德府外一場金盆洗手的儀式上見到那個人——德逸人。
她不可能忘記那個人的樣子,看着自己爹被綁走,她生不如死。
那一刻,氿柒就下定決心,就算赴黃泉千刀萬剮,也要那人受盡人間之苦。
外頭的雷雨交接。氿柒收回手,她心裏悶得慌,想要出去透透氣。
氿柒披上外衣,看了眼酣睡中德鴻途便出了房間。
外頭的雷雨就像當年的雷雨,令人害怕。
氿柒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下的崩塌,好像要把這個人間淹沒一樣。
“怎麼還不睡?”
氿柒回頭看是德逸人,收了收自己或許有着恨的表情。
“鴻途打呼嚕。”氿柒觀察着德逸人,德逸人臉上有着輕鬆與愉悅之情在。氿柒好奇:“公公怎麼還不睡?”
“睡不着,你知道嗎?今天那些人討論的都是德字號的竹中蛇。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九年前,我帶着觀音像來參加盤日大賽,當時也想今天一樣,說的都是我做的陶藝驚為天人。”
氿柒低着頭冷笑,毫無羞恥之心的惡人竟然拿着自己爹的作品享受榮耀。
“這次我們贏定了,你沒看見那些人看見德字號的竹中蛇時,眼裏全是光。”德逸人背過身前,他看着外頭的風雨,幻想着這場風雨是結束一個時代的過去,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德字號即將重新登上蘇南第一陶藝坊的名號。
氿柒瞧見被風折斷的樹枝在走廊的角落的躺着,被折斷的那一頭有着鋒利的角,似乎可以輕而易舉的砸破人的皮膚,是那人死亡。
現在,他們住的是客棧,客棧里是來之各地的參賽者,德逸人突然被殺,查起來一定很困難,誰也想不到是嬌弱的人殺得。
氿柒拾起樹枝,她耳里全是背對她的德逸人在高談九年前和現在給予他的榮耀。
氿柒想要他閉嘴,九年前和現在的榮耀都不是屬於他的,是她和她爹帶來的。
她握緊手中的樹枝,朝德逸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