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客人
青煙繚繞一位華服的男子。
男子姓張,名尼。他坐在德字號的貴賓室里。
他從南方來,說自己是做小本生意餬口的商人。幾年前他見過德字號的好物,這次順道來看看。
德逸人與他閑聊着,有的是家常,有的是各地風情,偶爾才聊到關於陶藝的事。
德鴻途坐在一旁,續上一塊檀香。
氿柒依舊待在拉胚房裏努力,德鴻途覺得自己自然不願拉下。與氿柒一同努力,他覺得幸福,好希望以後的每一日都是這樣。
德鴻途拿出茶罐的里干茶,先是熱水清洗一邊后,再用熱水泡。
熱過茶杯后,德鴻途過濾茶葉,再分別到了兩杯熱茶,遞給德逸人和張尼。
這些是他從明月樓里的姑娘那學來的。姑娘們喜歡圍着德鴻途,泡泡茶,聊聊八卦,錢就到手了。
時間一長,德鴻途自然也從姑娘那學會了招客的茶道,只是他萬萬沒想如今輪到他泡茶招呼客人。
德鴻運抱着駿馬像入貴賓室。
駿馬是德逸人在金盆洗手后做的。
張尼看了幾眼駿馬像,明顯不滿意。他道:“還有嗎?”
德逸人略顯尷尬,他讓德鴻運再去拿一些。
德鴻運遲疑了一下才回應,自己爹做的佳作已沒有比這駿馬更好的,他只能拿那些老師傅的作品充數。
德逸人因張尼看不上自己的作品,受了打擊,對於接下來的對話,他顯得心不在焉。
旁人都看得出來他的不對勁。
“不知張兄平日裏喜歡哪位詩人?”德鴻途為張尼到了一杯茶。
張尼回:“沒什麼特別喜歡的詩人,倒是喜歡聽說書人講故事。聽說書人講奇聞異事也算是漲見知的一種好方法。”
張尼拿起德鴻途為他倒得茶,再道:“再點上一杯茶。下一次聽說書人說事,我希望配的是德公子泡的茶。”
德鴻途謙遜:“我泡的茶不足為過。最主要的還是能為張兄找到心滿意足的陶藝品。”
張尼道:“我曾有幸見過德老爺作品,可惜那時德老爺的作品太過搶手,沒能得一件。此次是特意來圓當初的遺憾。”
德逸人聽此話,面色更是難看。這話擺明說自己沒拿出好貨,隨便敷衍他。
“好茶要配好壺。”氿墨推開木門。
他手裏拿着一盞茶壺,不大,但夠一人閑暇時飲茶用。
氿墨把茶壺放在桌中間,張尼立馬身體前傾。
茶壺的形狀是普通的茶壺,但它上頭的畫可就不簡單了。
茶壺身上浮雕是玩耍的小人,叫賣的大人。大人帶着小人,一派熱鬧的街景。每一人物,街物處理的細膩。
浮雕被上了色,上的小人大人有趣生動。
張尼小心翼翼的拿起茶壺,問:“多少能拿下?”
氿墨伸出兩指。
張尼道:“二十文。我買。”
氿墨搖頭后道:“兩百文。”
德鴻途驚訝不已。
“千金難買心頭好。”氿墨話畢,伸手要拿張尼手中的茶壺。
張尼把茶壺拉到自己懷中,道:“我買。”
德鴻途更是驚訝,兩百文夠平常人家的一個月花銷有餘了。雖然他在青樓里也是大手大腳的。
張尼問:“敢問這是哪位師傅做的?”
氿墨回:“我的妹妹——氿柒。”
張尼再問:“能見一見嗎?”
氿墨回:“她在忙着盤日大賽的事,若張兄想見她更好的作品,不妨來盤日大賽上走走。”
兩人像是友人間的閑聊,你一句我一句,聊得越來越起勁。
在旁的德鴻途倒是聽出了門道,氿墨在推氿柒。
兩百文買一個茶壺,只有好這一物的有錢人才買得起。張尼並非做小本生意餬口的人,氿墨想通過張尼的嘴,讓氿柒在這群收藏客有個印象。
氿墨用眼角的餘光瞄着德逸人像一隻敗犬一樣悄悄得離開。他不露聲色的繼續和張尼聊着關於各陶藝名家的名作。
德鴻途聽的認真。偶爾也為他們沏茶,潤潤口。他覺得氿墨真的適合做奸商,東西買的貴,還要想法拉下一位冤大頭。
張尼離開后。
氿墨邊走便點着兩百文錢,向賬房去。
德鴻途奇怪剛剛氿墨接過錢時不點,這回怎麼點起來了。他問氿墨。
氿墨道:“你在青樓喝花酒後付錢,老鴇龜公有當著你的面點嗎?”
德鴻途抿了抿嘴,自己妻子的親哥哥提這事,挺無地自容的。他回:“那是因為我是老顧客,他們知道我不差這一點錢。”
“那是因為你傻錢多。不當著你的面點是怕傷了你的面子,怕你下次不來。要是真的差錢,你下次來,把東西買貴一點收回上次欠的錢便可。當然其他客人那少給的錢,也可以從你那收回來。”氿墨嫌棄一笑。
德鴻途茅塞頓開也悲傷不已,他聽氿墨這麼一說,回想過去究竟自己被騙了多少錢。
“你爹難道沒教你嗎?”氿墨問。
德鴻途搖頭,他爹真的一次都提過讓他去招呼客人,怕他把客人嚇走,最多是讓他到德字號幫忙買東西,也沒有別的。
“看來鴻運才是他的首選。”氿墨說的輕描淡寫。
德鴻途聽的心裏有意。
氿墨再道:“不懂的,來問我。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妹夫。”
氿墨加快腳步,德鴻途緊跟上。
德鴻途比氿墨高,卻像一隻小麻雀緊更大麻雀。
...
“啊!”
一塌塗地,氿柒看着塌方的作品,失意感再次襲來。從早上開始,她試了很多次都是失敗告終。
氿柒的設想是一條巨大的白蛇盤在竹子與竹子間,但她忘了考慮胚土在晒乾前終究是未定型的軟物,支撐不足上方的重物,或無法半懸空。
秦冰冰給氿柒端來茶水,道:“鴻途少爺讓我端一些他泡茶水給你,說你昨天不吃不喝,他很擔心你今天仍舊這樣。”
秦冰冰看着塌方的胚土,問:“二少夫人又...”
“不是。”氿柒蹲下,用她沾滿胚土的臟手捂住自己的臉:“是我想的太好了。”
氿柒放下自己的雙手,看着桌上的草圖。要她換,她不想,與其說不甘心,還不如說她就是想做出來。
氿柒蹲在地上苦思,想了半會兒,都沒想出解決的方法。
木門被推開,德鴻運拿着嶧城最出名米記得米糕出現。
他對氿柒對視上后在看看桌上的胚土,道:“然兒讓我給你帶了一點米糕。”
德鴻運看着拿捏、雕得上好的蛇頭,認定氿柒是不做出蛇來,不會停了。他好奇氿柒到底要做什麼的蛇。昨天氿柒失敗后大發脾氣的事在德字號里來回傳着。
氿柒聽到井然兒的名,嚇得站了起來。一個給自己下毒的人送米糕,可疑可疑。
她道:“不用,我不餓。”、不用。消受不起。”
“吃一點,然兒也不知道怎麼和你賠禮。一早她就親自去排隊給你買。你接受,我難以和她說。”德鴻運再把米糕推向氿柒。
氿柒不信井然兒會一早回去排隊買米糕,要道歉早道歉了。她再次把米糕推回德鴻運那邊。
兩人一來一去,從接受與不接受變成的力氣的比賽,誰也不讓誰。
德鴻運想想也是,是他也不想要一個可疑人送的米糕,他收回了自己的力氣。
氿柒還沒有收回她力氣,她推米糕的同時把自己給推了過去。
白白的米糕掉在地上。
氿柒衝進德鴻運懷中。
氣氛有點尷尬。
更尷尬的是德鴻途看着抱在一起的兩人,臉都鐵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