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寶寶,大半夜的咱不說嚇人的話
“寶寶,大半夜的咱不說嚇人的話。”南宮燃親親意識不清的蘇息辭,調笑着討好道:“知道你最愛我了,為了我自己的命,你也要好吃好睡。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長命百歲,要是不小心靈魂穿回……”
他嘴裏的話遽然消失在喉間。
靈魂?穿越?原來的世界?現在的世界?
誰會好端端地說靈魂?
他有點難以理解,卻又不是很難理解,畢竟影視小說他還是看過不少的,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但這種事情,從來沒人真實地碰到過,就算說出來,要麼是開玩笑,要麼就是瘋子嘴裏顛三倒四的胡話。
誰又會當真呢?
南宮燃下意識把這歸為蘇息辭的胡言亂語,是因曾經遭受激烈虐打刺激下心中幻化出來的桃花源。
但是,只要稍加思考,之前困擾他的疑惑,全都能在他的腦海里順理成章起來。
他對這個世界的「蘇息辭」大肆調查,卻無論如何也與他碰到的人有出入。
心理治療視頻里的「扁頭」,曹淼怎麼找也對不上號。
蘇息辭活得只有自己,害怕別人的靠近,拒絕任何肢體的接觸,敏感,脆弱,瘋狂應激反應,全都源於過往遭受的經歷。
這些,都是這個世界的「蘇息辭」沒有的。他的人生,相比之下,一帆風順到沒有一點波瀾,平平無奇。
他指尖顫抖着,拿出手機,把剛才蘇息辭說出的地址輸入進去,得到的只有類似的區市地名,連同音的都沒有。
“蘇蘇,”南宮燃把低垂下去的腦袋扶起來,認真地看着他,“你好好回答我,現在是哪一年?”
“202x。”
他嘴裏的話音緩慢艱澀,卻還是清楚地聽到說出的話,在南宮燃耳朵里有如平地驚雷。
和他這裏的編年方式不一樣。
他鬆開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蘇蘇,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怎麼辦?
他從來沒有想到,要面對這樣的答案。
“你……”他舌頭舔舔被空調風吹得乾燥的嘴唇,話音輕得像耳邊呢喃的情話,“你穿越過來后,還會回去嗎?”
蘇息辭毫無動靜。
“你會回去嗎?回到那個原來的世界?”他眼裏慢慢變得猩紅。
那是面對一種未知力量的恐懼,對自己不能掌控和預知的未來的無力感。
他急需一個讓自己心裏感到踏實的答案,好擺脫這種窒息感,哪怕只是騙他的都行。
“回去?”蘇息辭的大腦卡頓了,花了不少時間處理這兩個字,身體無意識地顫抖起來,想要努力講自己蜷縮起來,卻完全沒有力氣。
他的頭左右顫動,似乎在否定,只是礙於力量的限制顯得微乎其微,但恐懼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本能里。
“不要回去,我不要……”
手指想蜷縮成拳抵抗着外界,卻因為藥劑的作用只能徒勞,越是想要用力,手指只能更加僵直。
南宮燃急忙抱住他,輕輕拍撫他繃緊的後背。
“不回去……”
“我們不回去,我不會讓你回去。”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試圖把他的情緒安撫下來,嘴裏哼着蘇息辭最近總纏着自己唱給他聽的睡前小夜曲調子。
他們睡在一起沒多久的一個夜晚,自己被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聲嚇醒,剛睜開眼,就被枕邊人踹到床下。
等他不明所以地揉着腰從地上爬起來,床上的人死死裹着被子,把自己縮在牆角,警惕的盯着他。
臉的方向是他那裏,但視線卻又虛無縹緲,琥珀色眼眸渙散得如水底月,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夢魘里沒有掙脫出來,被晶瑩剔透的淚水凝束了萬把光箭,把他眼裏曾經能見到的溫柔強大徹底擊碎。
他時不時轉動艱澀的眼珠子,神經質地察覺周圍一切動靜。
等到過了小半小時,他回神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麼。
南宮燃沒多說什麼,讓自己被冷氣吹得發僵的身體滾回床上,只問他是不是做惡夢了,然後把他抱在懷裏。
那一夜,懷裏的人只是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他不自覺的一個動作,就能立刻引發蘇息辭身體的緊繃,完全沒睡着,卻又裝作完全沒事,一副沉睡的模樣,呼吸綿長溫緩,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個樣子。
這個小騙子怎麼可能騙得過他。
於是,南宮燃給他哼了小夜曲。
在那之後,蘇息辭偶爾睡不着的時候,又不好意思開口,就會「不小心」從睡眠中驚醒,一本正經地說自己剛才做惡夢了,演技拙劣到令人髮指。
南宮燃自然心領神會,主動張開雙手,等他帶着小雀躍依偎在自己懷裏,再輕輕拍他的背,給他唱小夜曲。
問他的時候,蘇息辭一臉清冷地說是自己主動給他唱的,他自己可從來沒要求過這麼幼稚的東西。
這個傻瓜。
他正想着,上臂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上了一雙手。
帶着刺骨的寒冷,瘦得指骨修長突兀,青筋繃緊,死死抓着他,似乎用盡了所有力量,與他抗爭。
當然,這種力量微乎其微,他對這種官方的藥效敢打包票,不到第二天早上蘇息辭醒不過來的,他能抬手已經讓他很驚訝了。
這葯的原理之一就是讓他徹底放鬆全身,讓大腦在無意識的、毫無戒備的鬆緩中毫無保留地說出心底的真相。
這是一種隱秘的審訊工具。
“抓着我也沒用,別掙扎得等下傷到自己了。”南宮燃拍拍他的后肩。
驀地,抓住他上臂的食指深深嵌入他的肉里。
南宮燃眉頭一皺,下一秒,他直接被一股大力甩到旁邊的床上。
他的大腦有些發懵。
痛倒是不痛,就是驚訝。
“傷害我……都死……”蘇息辭視線依然毫無焦點,這句話聲音如蚊,卻擲地有聲,是他靈魂深處最慘烈的悲鳴與吶喊。
就算完全沒有意識,沒有一絲力氣,在最無力的處境下,他也要保護自己。
這已經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他渾身顫抖着說完這句話,再也沒有力氣,倒在了床上。
烏髮擾亂在雪白的被面上,皮膚在夜色中更顯慘白。蘇息辭無聲無息地倒在那裏,彷彿一具拼盡了全力捍衛自己最後力竭而死的屍體,千穿百孔,傷痕纍纍,在月色下透着涔涔寒光。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南宮燃想到了他曾經一頭長發滿臉鬍渣地面對自己的樣子。
他說那是真實的他。
看着邋遢毛躁,疏於打理外表,仔細看卻是花了大量時間做了無謂的梳洗。倉皇而絕望地數着日子活下去,對未來不抱有任何期待,卻又想在索然無味的人生中找到活下去的動力,拯救岌岌可危的自己。
南宮燃手忙腳亂地匍匐在他身前,確認他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昏睡了過去,眼皮還在抗拒地想要睜開。
“好好睡一覺,蘇蘇,我不會再問那些會勾起你曾經回憶的問題了。”他輕聲抱歉道,等到他逐漸再次放鬆下來,這才謹慎地靠近他,和他睡在一起。
南宮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本以為會舒心,此刻,心卻痛到失眠。
腦海里不斷回蕩着蘇息辭曾經的過往,他的身體,也體會到了他曾經面對的無力和絕望。
被子下,他的手悄然抓住那隻冰涼蒼瘦的手。
一切都會好的。
他的蘇蘇,值得最好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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