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商俞他承認,剛才忘我的描述罔顧了旁邊人感受,造成誤會是自然。張枝在他少時光陰確有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對她有討厭、較勁、敵對,到很後來,才有對她專業成名的欣賞,但唯獨、可以說絕對沒有過男女的喜歡。
“我當然能承認,沒有過。”他的平靜幾乎是下意識。
得此答案,孟朝茉心想,看來自己當初以追求者的身份闖入商俞生命中的時間點還算早,算起來可能正好是張枝隨家庭移居國外之後。青梅竹馬遠隔太平洋,終究抵不過天降的死纏爛打。
——她把自己比喻成天降是不是太不要臉,而且不嚴謹,嚴格來講她和商俞八歲初見,也算是有青梅buff加成的吧。
頃刻后。
“也對。”孟朝茉茅塞頓開似的點頭。
是她自己想通的一個動作,在商俞看來以為是她在點頭相信他的話。
但直到駛入老宅車庫,孟朝茉表情始終淡淡的,令商俞一度心慌以為她真生氣了。
商俞有時自個兒也覺得自己挺彆扭,孟朝茉不生氣吃醋吧,他覺得對方心裏沒他;若生氣吧,又怕她氣狠了不再搭理他。
莫多衍有次甚至勸他去拍個心臟ct,檢查檢查是不是扭成麻花了。
他語氣輕輕的:“怎麼不說話。”
“就是覺得挺唏噓的,我們倆各自少走一步就成路人也說不定。”孟朝茉也有發自肺腑感嘆的時候。
商俞顯然不局囿於未發生的概率,他將車停下時摁亮閱讀燈,緩緩張口要與她說什麼,微黃的燈擲在他清雋眉眼下擲出方小小陰影,他看起來確實比倆人初次結婚時要不一樣了。
孟朝茉也是這麼說的。
“哪兒不一樣?”商俞改而問。
“不再撒嬌惹我可憐了,多了點老奸巨猾,讓人巨巨巨討厭。”孟朝茉開車門一跳下車直奔樓梯逃上客廳。
你追我趕最滅興緻的無非是你逃他居然不追,孟朝茉氣喘吁吁跑上樓才發現身後壓根沒有商俞的身影。
一顆警惕着樓梯動靜的心不期然被穆芝英嚇一跳。
對方顯然也是。
“當心摔着,看你跑得。”廚房倒水的穆芝英輕嗔。
就在孟朝茉放下戒備要回穆芝英時,一直埋伏在樓梯拐角處的商俞突然離弦箭似的衝出,攔腰把她壓制在柔軟的沙發里,涼絲絲的手背去凍她側頸,惡狠狠威脅:
“誰老奸巨猾,還說不說討厭了!嗯?”
穆芝英被嗆得放下水杯要上前拉開商俞,“別鬧了,你爸腰閃了還躺樓上呢,整天哎哎呦呦的。”
“媽,江湖上的事兒你少管。”商俞後背像長雙利眼。
話音落地穆芝英當真捧起杯子隨即離開現場,因她兒子時隔許久終於喊她一聲“媽”,懷揣幸福感就差舞步翩翩的穆女士哪還聽得見孟朝茉伸長手高喊的“媽,救我”。
眼看穆女士背影越走越遠…
孟朝茉突然五官緊皺,蜷縮身子,“肚子不舒服。”
她這招實屬不厚道,卻是對付商俞唯一的辦法。
效果立竿見影,商俞忙鬆開她,甚至要解她褲腰拉鏈查看情況,把孟朝茉驚得倒真的瞬間失色、僵硬成石,這可是時常有人來往的大客廳。
立刻改口:“不疼了。”
商俞瞬覺自己受騙上當,還是沒再折騰她,把她抱回東主卧休息。
孟朝茉是從前幾個月經期痛楚難耐養成的趴睡習慣,商俞一直想給她糾正,卻無果,她覺得這麼睡舒服。
在商俞看來則直蹙眉尖,因為趴着睡她就不允許商俞把手臂搭她身上,嫌重。
眼下也是。
商俞搬出他那套慣用理論:“趴睡容易壓迫胸腔,造成胸悶,損傷頸椎、帶來胃病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舒服。”孟朝茉把雙手呈投降狀放在枕頭上,兩條伶仃的腿杆子像跳躍的青蛙一樣伸長,與此同時發出聲舒服的喟嘆。
“睡姿太不雅觀了。”商俞接着痛批。
孟朝茉當然不在乎,“書房那張定製的軟皮靠椅,你還把雙腳踩座墊上呢,尤其看電腦的時候喜歡這樣。”
“我脫了鞋,況且舒服嘛。”商俞立馬回嘴,同時暗暗納悶孟朝茉怎麼知道的,他每次都趁她不在才用這個大爺姿勢,聽到門外腳步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鞋趿上。
可能很難想像他一本正經的面色,書桌底下的腳丫子實際在瘋狂找鞋的樣子。
“不雅觀。”孟朝茉拖重嗓音,字字在理。
商俞鬆開懶懶撐着額頭的手,側躺砸的一下成平躺,一副放棄理論的慘敗,
“我說不過你,這麼睡你嘴巴閉不攏,流口水了我明天早上不會親你的,我有潔癖,會嫌棄你。”
“okok。”孟朝茉比出個達成共識的手勢。
實際上她趴睡久了夜裏自然而然會翻身躺睡,像烙餅似的得翻面才更舒服,所以不存在流哈喇子的情況。
當然次日她還是以此為由來躲避商俞的摟抱。因為他在天迷糊亮時半夢半醒間,會習慣性把她當枕頭嵌懷裏,對於“枕頭本人”來說,其實一點也不舒服!
商俞迷瞪在她腮頰碰一下,自我安慰似的謬論也是隨口就諏:“不乾不淨,親了沒病。”
你才不乾不淨。
孟朝茉索性不睡,起床改方案。遞給南舟傢具協會的展覽三個方案被退了,理由是作品為達到參展標準。
其實她選的設計作品都是時下最前衛的風格,也備受當下年輕人喜愛,但這麼直截了當的批語簡直不給她半點調整的機會,只能全部推翻重來。
其實協會辦展的主要目的是吸引全球各地傢具銷售商到南舟市採購貨源,促進南舟市經濟全球化。所以主題只是評分標準之一,她之前就像寫作文為了貼合題意生搬硬套,才顯得固板。而主題之外還有個重要參考值:銷量。
所以她的新方案側重點在作品銷量、以及產能、未來增加的投產率上面,作品也換成最有預計營收的一款中高端落地燈。
醒來的商俞側眼掃過她敲出的數據,說她可能不是最優秀的設計師,但一定是最優秀的商人。
“我是想當南舟傢具協會的副會長好不啦。”孟朝茉打出最後的標點。
商俞掌心反撐桌沿,倚桌面朝她,“當副會長為了什麼。”
“打出逸室品牌知名度。”
“得說打出本土傢具品牌在全球的知名度。”
孟朝茉發現商俞這人可以縱觀全局挺會說場面話,漂亮話於他不一定真心,但逆耳的話倒值得一信。所以她也往後一靠,抱手故意覷眼打量,最後得出定論:
“商俞,我肯定,你以前那些難聽的話絕對是連應付我也懶得費神,說的真心話。”
“我去刷牙。”商俞埋頭岔開話題往外走。
“忠言逆耳,我不會怪你的~~”孟朝茉在後面手做喇叭狀喊。
商俞腳下步履更是生風。
孟朝茉在後面七倒八歪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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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時李園清念叨起昨天楊、聞兩家的在南舟熱度高漲的婚禮,說新聞報道里他們一對年輕人恩愛非常。
但不孝子商躍一如既往的語不驚人死不休:“恩愛什麼,這麼急結婚,絕大可能是奉子成婚。”
這話卻點醒一旁喝粥的孟朝茉。他們確實是相識短短三月閃婚的速度,尤其在兩人抗拒聯姻的大前提下,因為懷孕結婚的可能並非全無。對了,聞翹一直是以茶代酒,對外口徑一致是新娘子酒精過敏。
“就你懂。”自從商躍腰傷在家安分守己,李園清看他順眼不少,嗆他的語氣也沒以往生厭。
“謝媽誇獎。”商躍厚臉皮應承。
事實證明商躍情場混跡多年的猜測確實沒錯。
半月後,孟朝茉在工作日去到傢具協會所在地址,也就在城東,那片是南舟的傢具研發基地。她的新方案通過,是受邀去詳談展覽當天時間、陳列等細節問題的。
她在樓下遇到的聞翹,聞翹拿着退稿找上門,無功而返,見到孟朝茉也是一愣。
孟朝茉猜到□□分,楊家是傢具零部件製造的龍頭企業,然而設計、成品銷售這塊規模佔比不到兩成,可能也想借展覽打開贏面,所以才會到這來。
“我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但楊騁說他相信我、會全力支持我做成傢具展這件事,新招好多設計師給我差遣,但方案還是沒過,所以我硬着頭皮找到這兒來了,還想再爭取一下,可惜沒效果。”聞翹表情苦澀。
“楊騁讓你半路接手,太不厚道了。不過沒關係,下半年還有一次展,客群比這更大,可以好好準備。”
孟朝茉把展覽商家邀請函不着痕迹背在身後,否則拿着這東西來安慰失意的人也太掉分了。
之前晴晴朗朗的聞翹彷彿陷入糾結的死胡同,抬頭問她:“那要是下半年也沒通過怎麼辦。”
孟朝茉看出其中名堂,“是不是楊騁的想法影響到你做決定了?”所以她現在才這麼被動。
聞翹緩緩點頭,“我想做好給他看,可在這個方面實在勉強不出什麼成績。”
她遲疑半瞬,接着袒露:“我懷孕才是促成我們結婚的主要原因。”談及此,聞翹露出絲絲對新生命的企盼。
“你懷着孕呢要格外注意。也可惜你們方案被二次否決了。”二次否決后不允許再修改重提,不然她還能幫忙出出主意,“我有自己整理的資料筆記,改天送給你,可以準備下半年的展。時間還長,相信你可以的。”
聞翹捕到希望的苗頭很是迫切,“我現在就跟你回去拿。”
“行呀。”孟朝茉邀她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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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置展館專屬逸室展點的那個星期,孟朝茉每天準點趕往現場,有什麼不妥方便及時調整,這也就導致她的起床時間提早了四十分鐘整。
她動作已然很輕,商俞還是半耷着雙桃花眼,沒睡夠也要半坐起側撐着半邊身子調侃:“我去你展點下訂單給你沖銷量怎麼樣?”
“那你到時候真得按合同提貨,不然簽假合同,副會長就算當上了也要被撤的。”孟朝茉已經透徹了解過。
“當然一切按合同,小孟總做供應商我百分百信任。”
孟朝茉玩笑后仍是拒絕:“自家人生意我不做。”
商俞將自己代入“自家人”這三字,一時忘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