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大抵是楊騁往另處的目光吸引了孟朝茉注意,以至於她收回欲出口的話而順其視線看去,但只來得及瞧見樓上橫欄后的一抹陌生側影。直到和楊騁走到樓道口她還回頭望了眼,已是空空蕩蕩。
重拾回剛才想說的話:“我就不和你去了。”
一份邀請函兩人前往,關係無非是女伴。
楊騁問為什麼。
晚宴是交際場合,他以為孟朝茉會想去的。
“商俞回頭肯定要我陪他去的。”孟朝茉如實答。
楊騁忽而覺得手裏提的物件格外沉甸甸,連帶他整個人都在往下陷,反過來他又卑劣地慶幸,離開三樓位置的商俞沒機會聽到這番話,甚至隱隱希望他會誤會些什麼,這樣想着,他當下的心境才微微得到抒解。
然而稍後回到公寓的孟朝茉卻並未如她設想那樣——商俞邀她一起去周三晚宴。他晚上洗漱后就只坐在床頭翻看書頁,紙張沙沙的摩挲聲有規律響起。
孟朝茉吹乾頭髮后也掀被坐靠在另側,偏頭看了看旁邊的人,後者在暖橘的燈光下連髮絲也很沉靜。孟朝茉對商俞的記憶還停留在早上出門前的片刻時光,於是欲湊前往他身上靠去,但下一秒商俞閡上了書頁,翻身掀高被子躺下,出口的是淡淡的“困了”二字。
孟朝茉貼過去抱他的腰。
商俞則往外躺了點兒。
孟朝茉再挪着跟過去,故意營造曖昧緩釋局面,又存了報復心,把微涼的手貼着他肘腕伸進寬口的袖筒里。
商俞騰的起身趿鞋,往外走的架勢。
孟朝茉趁機拉住,脫口而出:“我知道你下午也在瀾軒。”
瀾軒的總經理眼熟她,再者她與商俞複合的關係在南舟早已不是秘事,所以在她進門后就對方就將商俞在瀾軒三樓的消息透露給了她,還說包間號是老數字。
再有就是她隨楊騁的目光往三樓望去所見的側影,後來回想越覺得是鄧竹,那剛才還有誰站在那也就不用多猜了。
她看向商俞的後腦勺,“我知道你在氣什麼,我已經拒絕了楊騁,你走得急沒聽到而已。”
“你知道什麼。”商俞終於肯回頭,“那個位置你們倆說話又不是喊,我沒聽見什麼。”
那他氣惱什麼?孟朝茉不免怔愣。
商俞終於說出他難釋懷的點:“你早上不要我陪你去,轉頭又是他陪你去的,外人倒以為他是你男朋友,消息都傳我耳邊來了。”
孟朝茉已經不想去深究是哪些人亂嚼舌根,總歸是些見不得她好的人,既然商俞這麼愛鑽牛角尖,她也鑽,“我跟楊騁,你能不能別說‘陪’這個字?商總應該知道生意上那點人□□故,你幫我我幫你這點事兒啊。”
“他幫你引見了客戶,你能幫他什麼?”商俞開始口不擇言,“除了送他那套擺在辦公室的模型。”
連這他也知道。
孟朝茉眸光堅韌仰看他據理而辯:“我送他的是值不了幾個錢的玩意兒,可我承他的情啊,誰也不敢保證我以後沒什麼地方幫得上他的,總之我心裏記他這個人情不就行了。”
商俞語氣緩重:“所以你情願欠他的,也不肯找我。”
可能連她也沒意識到,她潛意識裏是抗拒找商俞幫忙的,大概是因過去他總不看好她外出去忙那芝麻大點兒的小生意,所以即使時過境遷到如今,她也並不想拿自己工作的事去他面前說。
被他點破心底那層連自己都未意識到的事情。她開始自我寬慰,總歸她是決定和商俞結婚的,有些摩擦難免,商俞性子時而擰巴時而冷漠,她並不介意在生意談成、心情尚佳的時候去哄哄他。
於是湊過去抱住他手臂,“那我以後找你,你給我介紹一籮筐的客戶,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男朋友,好不好?”
想用嘴唇去碰下他的下巴,但被他避開,又聽他說:“不是男朋友,我們馬上結婚了。”
“那以後讓老公給我介紹客戶。”
商俞聽后不免眼睫一翕欻,縱然是先前沒離婚的日子,她也沒這麼叫過,隨後連帶着呼吸也跟着心情漸重了起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下周。”商俞替她的沉默做出回答。
孟朝茉短暫停頓后給出答案:“可以呀,要是你有空,明天去領證我也沒意見。”
商俞又不願意了,“不要。”
“?”
“明天是我生日,兩個日子湊一起,太便宜你了。”
話音落地捕捉到孟朝茉臉間閃過一色茫然,眸色一暗,“你忘了?”
孟朝茉並不承認。
商俞不信,把手從她懷裏抽出,復又背對她直接躺下了。
孟朝茉半坐貼在他耳邊轉移話題:“明天想怎麼過?”
商俞倒是徑直閉上眼,無動於衷。
孟朝茉也躺下,她遮眼令自己置身黑暗,能清晰聽到自己說出口的聲音,顯得平波不驚:“我確實忘了,連我自己剛才也驚訝會有能忘記你生日的一天。已經立冬了,你知道以前我怎麼牢牢記得你生日嗎?就是你開始裹羽絨服、出門前開始皺眉嫌冷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生日快到了。”
現如今他那件脫下的羽絨服就在玄關掛着,她也未曾想起。商俞緩緩睜開眼,亮白燈光刺得他眼睛乾澀生疼,忽而冒出前言不搭后語的一句:“加濕器是不是壞了?”
孟朝茉知道他不想聽,卻仍說個明白:
“結婚對我來說不大重要,找誰不如找你結,我們過起日子來總比和其他人在一起要更了解彼此,對吧?我以後會在手機里提醒自己關於各種紀念日、節日、你的生日,讓自己不再忘了。有一點我得說明白對你才公平,即使復婚,我也變不回過去那個我,所以你還要復婚嗎?”
加濕器沒壞,正無聲無息運作。
商俞的嗓音卻還是有種澀啞:“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孟朝茉?”
他一般在怒意值抵達頂峰的時候會喊她全名,很快聲音又萎頓無力:“我討厭你,我恨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已經轉過來面對孟朝茉,她聽了眼睫輕顫,仍沒睜眼,商俞剋制不住地以一種嘲諷的語氣說:“你這麼會裝,怎麼不再裝像一點兒?”
“朝朝,哪怕演演戲,就像剛剛那樣?”
孟朝茉咯噔一下。
反駁的話梗在喉嚨,她有時也分辨不清。
商俞話令她心軟,想徹底放過他,故而睜眼面對他低語:“要不就別復婚了吧?我們倆糾纏在一起,註定…”
“註定什麼?註定不會好過?我不會放過你的孟朝茉,你只能和我糾纏在一起,不就是想說不愛嗎?那又怎樣,捆你也只能捆在我身邊。”商俞音色漸冷,儘管眼底濕潤如小雨,但並不妨礙他的冷聲冷氣。
他故意去咬孟朝茉的唇瓣。
她皺着眉沒有抗拒,只是在他往下到腰腹時條件反射后縮,“嘶…涼。”
兩顆心的距離從一開始就是你近我疏,你遠我近,迄今為止也沒有僅僅貼合在一起過。肉身不倦的交合反而能令人產生心靈親密的錯覺。是的,商俞恨不得永遠陷在這種錯覺里,卧室靠牆立有面大鏡子,遠遠的倒影激烈。
再後來,就在鏡子前。
商俞一次又一次欣賞孟朝茉的壓抑到時而崩潰的臉,男女體力終歸懸殊,孟朝茉的罵與求都被置之不顧,冰冷的鏡面也染上體溫變得溫熱。
孟朝茉覺得自己應該是昏睡過去的。
醒來見地上扔着一床應該是昨晚商俞換下來的床單,肺里登時竄上一股氣。
枕邊人現下睡得熟。
她一把將其被子扯開。
其實是扯了三下,身上動一下實在太疼太費勁。而商俞也悠悠轉醒,彷彿看不見她的怒意騰騰,橫臂抱她去蹭她的被子邊咕噥:“朝朝,老婆…”
“禽獸。”枕頭砸在他身上。
商俞反而鼻息輕漾,“你昨晚不是這麼叫的。”
孟朝茉如炮仗被點燃,“你怎麼不記得我還叫你‘變態’呢!”
因為他昨晚簡直瘋魔,在她推倒卧室鏡子后愣是將她帶到了浴室,那有面嵌在牆裏的鏡子,她不想看鏡中自己沉沉浮浮的臉,索性閡眼,但商俞在她耳邊根本不放過他,氣得她直罵變態。
“你昨晚不是問我今天想怎麼過。”商俞眼底興味看她,話尾稍有停頓。
孟朝茉警鈴大作,忙出口制止:“你敢!”
商俞低笑出聲,最後直把臉埋在枕頭裏,只剩難以抑制的抖動的肩頭,笑夠笑足才說:“想哪兒去了,我是想說回老宅過,奶奶昨兒就在籌備了,讓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去,這架勢倒像是你過生日。”
雖說回老宅給商俞過生日很是省心省力,但孟朝茉身上的骨頭實在憊懶無力,在被窩裏賴到大下午才勉強能動動。
而穆芝英的電話也打到了商俞的手機上。
商俞正在客廳拆酒店送來的午餐,手機在卧室響個不停,是孟朝茉挪過半個身子探手夠到手機接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