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這種感覺比提出復婚時孟朝茉下意識掙脫開手更難言喻,或許當時才是她第一時間最真實的反應。至於現在…他實在很不想聽到她冷冷淡淡平平靜靜說出什麼權衡種種而妥協答應的理由、真正的理由。
那天晚上,體位是他在下。
他想拋卻萬緒,任由自己在孟朝茉的玩弄下沉浮。
實際太難做到,萬千不一的念頭在他腦海里紛亂,再直擊心門。
漆黑成團。
孟朝茉親到一臉濕漉,忙鬆開手,“抱歉,白天我指甲斷了,還沒來得及修。”
商俞此時低泣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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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商俞習慣性往身側探手,撈空了只摸到殘餘的溫度。他是在衛生間找到的孟朝茉,對方坐在馬桶蓋上,正在修建右手食指指甲,感覺到他來了才抬起頭,“你起來了。昨晚你睡着后我看了有道血印子,很疼吧?”
商俞點頭。
孟朝茉把指甲剪往上一遞,伸出右手,“要不你來幫我剪,我不大順手。”
商俞接過冷涼的指甲剪,蹲下身,包攥着她的手,將她斷成斜面的食指指甲一點一點剪下,最後輕輕磨矬成圓滑的邊緣。
孟朝茉的長發發尾時不時貼拂過他的肘側,快修剪好時,羽毛似的發梢被她撥到耳後,他聽到她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要洗澡嗎?你後來睡著了。”
商俞還是點頭。
孟朝茉拿過已經潤上他手溫的指甲剪,起身出去,在門口忽地被商俞沙啞的聲音叫住:“朝朝。”
等孟朝茉停步回頭,對方又只是緘默看她。
孟朝茉疑惑。
“沒什麼。”
孟朝茉也就帶上門出去,穿戴齊整稍稍化好妝后,敲敲浴室門,等水聲空頓的間隙說:“我先去公司了,早飯你到你公司解決吧。”
隱約聽到一聲“嗯”,孟朝茉便拎上包出門去。
她想拓展逸室在南舟市的市場,托楊騁牽頭,與一家連鎖酒店老總在當天下午有了一場飯局,多虧席間楊騁替她說話,對方答應在本周五組成一支調研小組去她工廠視察,看最後評估結果以判斷能否達成合作。
連楊騁都說這事成了八/九。
飯局散后她表感謝。
楊騁直白問:“怎麼謝?”
“改天請你吃一家私房菜。”孟朝茉中規中矩。
對方拒絕:“飯局太多了,不想吃飯。”
孟朝茉歪頭看他等下文。
聽他繼續說:“要不,把你那套微型傢具送給我,就擺在你辦公室博古架的那套。還記得你和我說過,這是你們和一家工作室合作定製的,就打算髮行十套,我平時就愛手辦這些,上回去你那眼饞得很,還拍了照。”
孟朝茉那時候應該在忙,沒注意到他感興趣,否則當時肯定開口說送他一套,現下點頭說好,“但那是樣品,還有點小瑕疵,回頭髮行要改進的,等成品出來了我送到你那邊去?”
“不礙事兒,我就想要那套,等周五酒店視察小組去你們那看了簽下合同,這事兒成了,你可記得把東西送給我。”
“行行行。”孟朝茉滿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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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她與楊騁分別後回到瑞西大廈辦公室,有個不速之客就在辦公室博古架前,盯着那套在玻璃罩下的小皮沙發、茶几等微型傢具。
進來之前老九就和她使過眼色說辦公室里的人沒攔住讓他給進去了。她倒也不是太驚訝,脫下外套搭放在椅背,瞧向那邊已經回頭的身影,“你怎麼有空來。”
封堯回身挑眉,“上回暴雨,你又是捐款,又是親自去小池村幫忙,當地新聞報道了,提起你的逸室,我才知道你的公司已經做這麼大了。”
自顧踱步到沙發前,抻了下褲腿坐下,笑得眉梢愜意,“我現在巴結妹妹還來得及吧?”
最近兩人見面是在孟朝茉公司搬遷時。
封堯來這處新址也是這套說要巴結她的說辭。
孟朝茉抿嘴,朝紙簍扔下一團廢紙,“來不及了。”
封堯咂嘴,罵她不孝敬。
孟朝茉陪他東扯西扯,總算聽他說起正事,原來是現在孟朝約在Kea市場部上班、也就是鍾家的公司,鍾如魚進去后,鍾商兩家甭管明面還是私底下,算是徹底鬧翻。孟朝約之前做的事並不光明磊落,他進不了遠商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他會選擇鍾家,也算是另條出路。
“總之封女士是逢人吹噓他兒子的好工作。”
孟朝茉說實話:“他剛畢業能進Kea也好。”
“我也就跟你提個醒,鍾家和你沒能和解那事兒,徹底和你、和遠商結仇,他跑去鍾家,也指不定最後事情走向會怎麼樣,你還是多注意點,”話末,封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登時眉心緊擰,“你家助理想齁死我。”
孟朝茉不禁偷笑,老九沖咖啡是老手,至於手抖放多糖是她臨進辦公室前故意的吩咐,以報兒時被這位哥哥不計其數的捉弄之仇。
她不接咖啡的茬,只說:“孟朝約頂多能給我添點兒堵,無所謂了,倒是你,跑來就為了給我提個醒?”
封堯眉梢掀動,頷首說是,還問要怎麼謝他。
孟朝茉自然一萬個不信,無奈他的厚臉皮,只好反問:“你想我怎麼謝你?”
封堯抬手指向那套她進來時他在打量的微型傢具擺件。
意味不言而喻。
“那套先答應了要送其他人,改天工作室那邊做好了我再送你一套一樣的。”孟朝茉沒答應。
封堯起身掀開西服叉腰,露出裏邊白襯衫,他平時喜歡穿黑的,難得見他穿規矩穩重的白,順眼不少。
“誰?”他語氣略微不善。
“楊騁。”
“還真是他。”
這下輪到孟朝茉不明所以,以為楊騁與他說過這件事。
封堯拿出手機遞給她替她解惑,只見他手機屏上是朋友圈界面,而楊騁二十五分鐘前發了條朋友圈,內容是:我的了。
配圖是她博古架上微型傢具的照片。
“南舟可真小,你們倆也認識。”她感慨。
“列表躺屍而已,他和商俞會有微信甚至也不奇怪。”封堯看似並不想和對方有什麼牽扯,只是後半句話略有含義。
後來又“威脅”她別忘了工作室做好成品微型要給他,否則再也不來看她這個妹妹,才離開了瑞西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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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至周五,氣溫驟降。
南舟的天頂凍出個裂縫,雨水傾瀉,孟朝茉早早醒來,擁被坐着望了眼因窗帘往關而天光與雨水交織的玻璃窗,不用親測都知道外邊是個怎樣的寒氣。
從周一她與商俞在公寓分別各自去公司,到昨夜才再見,夜裏她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有聲響,正欲摸索摁亮枱燈聽見黑暗中一道熟悉的嗓音,帶了點外邊的冷意,“是我。”
聽出是商俞,孟朝茉也就躺下繼續睡。
現如今商俞正闔眼在她身側,穿的還是放在她這裏的一身居家的短袖,因室內暖氣足,胳膊隨意露在絲被外。
沒見面的這幾天,倆人通過微信偶爾交流。
商俞昨晚是剛出差歸來,早先定的是白天抵達南舟的航班,孟朝茉本說去機場接他順道吃個晚飯再回,但航班因天氣延誤,也就作罷。沒想到他徑直從機場來的她這裏。
輕手輕腳掀被下床,沒吵醒他。
儘管雨勢大,她仍比平時早了一小時出門,因為酒店的調研小組今天上午十點會準時抵達工廠,她得先一步到那做最後準備。
卧室有暖氣,但商俞在裏頭睡覺,孟朝茉是在衛生間化的妝,划完手指也凍得不靈活了。
出來在玄關換鞋時卧室門開,商俞穿得單薄,額前髮絲微亂,走向她,睡啞了的嗓音開腔邊問:“怎麼這麼早?”
“我要先去廠里,有合作商來看情況。”孟朝茉復又垂頭系好鞋帶。
“我跟你一起去。”商俞拿下掛在門口衣撐上的羽絨服要穿上。
孟朝茉系好鞋帶起身拿下他的羽絨服重新掛上,“你去幹嘛,接着睡覺吧。”
商俞整個人還處在未睡夠的懵然狀態,憑她拿走衣服,軟綿綿靠向她抱住,隨後又哆嗦了下松懷,“你衣服好冷。”
睡覺只開了卧室的地暖,因為客廳還是溫度很低的,能碰到的東西都比體溫凍人。孟朝茉輕笑,使壞把手心伸進商俞的袖沿里,下一秒他頓時跳腳。
孟朝茉趁機奪門出去。
等驅車趕到工業區廠里,各科室的科長也都提前待命部隊沒料到的是楊騁也隨後趕來廠區,在大門口電話問她辦公室在哪層樓。
她讓安保開了廠門、親自去樓下接他時,他還在車上喝咖啡醒神,看來也是剛從被窩裏爬起的。
不由問:“你怎麼一大早來了?”
“我來這兒盯盯,省得他們那隊調查組挑你毛病,”楊騁見她撐傘在雨中,擱下咖啡撐開傘下車,跟她往樓里去,“你這地不算偏,在南舟租金不便宜吧?”
兩人一路聊起她廠房的租金、又說起那隊調查小組慣有的做派,楊騁提醒她表面是組長領頭,實際副組長是酒店採購部有話語權的經理,所以他的看法更加重要。
有楊騁提點,加上早已做好萬全準備,對方肯定了他們的產品的前瞻性、包括加工機械設備的專業化,上午的視察算得上圓滿結束。
只是臨了有個停電插曲,廠房頓時變得昏沉,唯剩從高窗照進來的陰天日光。
組長環顧四周:“怎麼說停電就停電,多耽誤事的。”
孟朝茉解釋:“工業區一年也難停一次電,剛收到短訊,是雨天影響了電路的原因,南舟天氣向來很好,冬天下暴雨也是罕見了。”
旁邊廠長已經去安排發電機供電,沒一會兒廠內恢復白熾燈交織的晝亮。副組長倒未將這點插曲放心上,臨上車前還讓她發一份電子版的公司和產品介紹到他郵箱。
當天調查小組回去開過產品會,發了擬定下周一簽合同的微信給孟朝茉。
孟朝茉當即把這個喜訊分享給了楊騁,對方也替她高興,發消息間不忘答應給對方的謝禮,隨即提上那套微型傢具模型往他公司送去。
但楊騁發消息說他在瀾軒陪客戶。
她想着正好順路給他送去再回家。
於是驅車前往,在快到時給他發信息,楊騁發了包廂號給她,央她一定過去撈他逃離這頓拼酒廢肝的飯局。
孟朝茉裝他妹妹,帶走無援到只能靠裝醉倒下的楊騁。
一出包廂他便站直身,手背撣了撣西服上的酒氣,看向她另只手提着的透明盒子,“可算給我了,打從第一眼看到我就惦記上了。”
話語間楊騁的目光恰好和孟朝茉相撞。
不僅僅是收到謝禮的欣喜。
比起那些生意場上會掩飾自己內心想法的千年狐狸,楊騁的心思還算溢於言表,眼底的情緒在此刻一覽無餘。
孟朝茉捕捉到后心裏咯噔一下,頓時閃過楊騁幫自己的種種,她自認為是對方顧念大學好幾年的同學情誼,她擔心一開始自個兒就會錯了意,平白享受了她自居朋友位置而不該享受的好意。
遞盒子過去的手不禁在空中怔愣。
楊騁接過。
在懷裏換着角度看了好幾下。
又問:“這周三南舟市好幾個行業商會共同舉辦了晚宴,我這兒也有份邀請函,我們倆一起去吧?”
他說完側頭抬眼,身側位置空空,回身發現孟朝茉停在離他好幾步遠的原地。
正想開口問緣故,又看到斜上方的三樓橫欄後有個眼熟的身形,在瀾軒的暖色調古風建築里反而有股說不出的格調,像懸挂高處的冷月,他就站在那,看着在樓下的他們。
楊騁沒記錯的話,對方是孟朝茉曾經的丈夫。
孟朝茉並未發現他的存在,而是看着自己,欲開口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