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134章

第134章 第134章

(一)

雲州城郊雨後空濛的官道上,一輛低調中透着雅緻的馬車緩緩向前行駛着。五月芒種,正是暑熱之際,馬車內的幽香時不時飄出晃動的車簾外,給又潮又悶的空氣平添一抹清雅。

車中坐着兩位女郎,其中一位卻是女扮男裝。她眉毛畫的又黑又粗,鼻下唇間還粘了一顆又大又黑的痣,面上被塗成了小麥色,原本柔和的下頜線也被畫的鋒利。然而即便如此,也遮擋不住她五官的明艷。

此時她正斜倚在軟墊上,手中拿着團扇不耐煩的扇來扇去。“熱死了。還沒到雲州書院?”

她對面坐着的侍女歸人給她倒了杯涼茶,安慰道:“娘子莫急,家主也是為了娘子將來能過得幸福,雖這違背了娘子的意願。娘子再多反抗些時日,家主疼愛娘子,定不會再勉強娘子。”

到底是從小侍奉到大的貼身侍女,一下便看穿她心煩的原因並非天氣,乃是氣惱那門親事。水華煩躁的嘆了口氣,道:“從小父親便疼我尊我,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不經我同意就為我定下親事,偏偏還是那尉遲家的大公子。”

想到那尉遲家的大公子尉遲淵,水華只覺得心頭更煩了。

朝中幾代皇權更迭,尉遲家卻屹立百年不倒,始終為京都第一望族世家。如此權貴自然是別的士族擠破腦袋也想要攀附上,更何況傳聞那尉遲家大公子龍章鳳姿、芝蘭玉樹,更有八斗之才、踔絕之能,年僅十四便替皇帝解決了長達十年未解的刺州貪污一案。如今雖還未在朝為官,卻已經受到皇帝的重用。

出身高貴、才華橫溢,又有超凡之姿、前途無量,不知何時就成了名門貴女之間常聊的話題人物,京都中人對他的讚美之詞更是數不勝數,吹捧的已然是天上有地上無。

水華原本就對這種口口相傳的言論半信半疑,吹的如此之過,更是讓水華心生反感。尤其她還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所有的讚美皆是誇大其詞。

尉遲家家風嚴謹,世代只能一夫一妻,女子不可招蜂引蝶,男子不可尋花問柳,一生一世要對配偶保持忠貞。便是沒有別的美譽,光如此家風便很難不讓女子心動。

水華出身名門,父親是正二品尚書,而祖母乃是公主,水氏在朝中的地位不比尉遲家低。名門貴女從出生起就已經開始相看夫家,水氏與尉遲家門當戶對,因此水華打小便聽說過那尉遲淵。

年少時她也不是沒有因那些溢美之詞和尉遲家家風動過心,然而一次無意間撿到的一本詩冊,讓她開始恢復清醒。

水華喜歡詩詞歌賦,因此撿到那本詩冊便好奇的打開來看。可惜除了開頭有三篇稱得上佳作的詩詞外,後面的皆平平無奇,甚至有些故作高深,浮而不實。

更讓水華不齒的是,最後竟然還有兩篇淫詩。

合上詩冊,她已是羞惱不已。那淫詩里將女子描寫的極為污濁不堪,各種不堪入目的詞語,簡直看的水華要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她出身名門,任何男子面對她都是畢恭畢敬,從不曾被輕賤半分。如今看到有人對女子如此輕賤,氣的只想揪出此人教訓一頓。遣侍從去打聽,這詩冊乃是從尉遲家中流出,而從那詩中透露的信息來看,作詩之人絕非尋常普通身份。她又仔細翻了翻詩冊,終於在一角落裏看到了一個“淵”字。

她不敢確信此淵是否就是彼淵,畢竟這與傳聞中的形象大相逕庭。直到隔日閨中密友給她看尉遲家大公子一篇被傳誦的詩賦,那字跡那內容,正與詩冊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水華終是明白,口口相傳的話最是不可信。

她找人買通街上的地痞流氓,將上街的尉遲淵綁起來毒打一頓,最好斷了他的子孫根,可惜三次都沒成功。

再後來聽到旁的人對尉遲淵大肆讚美,她都要冷笑三聲。只是最令她難受的是,父親也常念叨那人有多麼多麼的好。父親二十歲時便考中文武雙狀元,竟會看不透一個腌臢頑劣之輩,可見那人有多麼虛偽,多麼會偽裝。

水華數次對父親旁推側引的表示對那人不感興趣,卻不料有朝一日,突然就被告知要與那腌臢定親。

她氣的顧不得貴女姿態多次大鬧,一向疼她的父親竟不欲尊重她的意願,硬是要焊死這門親事。

“休要胡鬧!爹這是為了你好!”父親每次都這樣說。

她在家中呆的快要鬱悶出病,聽聞辭官的老祭酒在家鄉雲州辦了所書院,便前來拜學。為了方便隱瞞身份,她便女扮男裝。

她先前跟着一位易容大師學習過,無論是外表扮相還是聲音,她都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因此也毫不擔心會暴露,留下不好的名聲。

總算是到了雲州書院的門前,然而書院卻建在半山腰上,還得自行爬上去。水華以前就聽說張老祭酒慣愛給學子設立難關,這書院開在城郊還是山上,想來便是為了考驗學子對於求知的毅力。

漫漫青石台階彷彿沒有盡頭。前方零零散散走着一些學子,日後都將是她的同窗。水華跟着走上去,拐彎處卻看到路旁竹林里插着一把極其漂亮的,散發著淡淡幽光的玉劍,似乎在引誘她過去拔下。

“咦?”她有些驚奇,不明白為何這裏會有一把如此漂亮的劍。抬頭看看前方的准同窗,他們卻對這把劍目不斜視,唯有一人扭頭看。

難道,這也是張老祭酒給學子設立的考驗?如今男子崇尚琴心劍膽,會舞劍亦是展現男子的魅力點。張老祭酒在這裏插一把如此漂亮的劍,可是為了考驗學子對於求學的專心程度以及抵抗誘惑程度?

怕有人暗中觀察記錄他們的一言一行,水華忙收回視線。

一場雨剛停不久,青石板上還有很多水跡,踩在上面會發出“噗噗”的聲音。水華在無聊中發現了樂趣,低頭認真踩着水跡,卻沒看到前方一人停下了腳步,一頭就撞在他背上。

那人驚愕回頭,水華卻因他的容貌看呆了眼。普普通通的學子服穿在他身上,猶如鍍了一層輝光,頎長挺拔的身軀側身而立,好看的叫人移不開眼。水華想便是天神下凡也大抵如此。她身為名門貴女自是閱人無數,卻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好看的男子。

那人見她望着自己發獃,卻沒有被冒犯的情緒,反倒溫和有禮的先道歉:“抱歉擋了小郎君的路,小郎君可有礙?”

他眉眼生的清冷如月,聲音卻很溫潤。水華紅着臉低下頭賠罪:“抱歉無意冒犯了郎君,還望郎君莫要計較。”

“沒事便好。”他淺笑一聲,回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原來這世上真有天人之姿。想到上一次聽到這個詞是從父親口中誇尉遲淵所用之詞,水華不由再一次對尉遲淵心生譏諷。

她抬腳繼續爬坡,卻見那俊美公子又停下了腳步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水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笑問:“郎君有何事?”

雨後陽光透過層層樹葉照射在她揚起的臉上,眼中的澄澈讓人不由忽略臉上那醜陋的偽裝。俊美公子的眼睛在她面上流轉一圈,問:“在下冒昧,可否詢問小郎君的名姓?”

水華對他頗有好感,熱情回道:“我姓元,單名一個‘胥’字,華胥氏的胥,還未有表字。郎君呢?”

俊美公子清雅一笑:“在下姓郁,單名一個‘池’字,池水的池,也未有表字。”

大多男子二十及冠才會取表字。水華熱情上前:“那今後我便稱呼你郁郎,你喚我元郎。”

書院第一次開堂授課,學子們第一天自是先互相寒暄熟絡一番。郁池人長得極好,談吐舉止頗為文雅,文采也極為出眾,很快便成了人群的焦點。有人誇郁池的文筆與那京都尉遲家大公子相比竟也毫不遜色,而談到尉遲家大公子,可謂眾多年輕學子心中的榜樣,不由開始傳誦其文章,大肆讚揚。

“這一首《呦呦鹿鳴》辭趣翩翩,毫無贅述,實乃上佳之作!“

聽了半天他們的無腦吹捧,水華終是忍不住嗤笑出聲:“不過是故作高深罷了,浮而不實。”

她這一語在滿是誇讚的聲音里可謂萬分突兀,眾人皆向她看來,甚至連郁池眼裏都帶上了驚詫與不解。

水華與郁池結伴而來,兩人面容皆生的耀眼,早就引起眾人的注意。只可惜相比郁池,這位身子骨太小,看着弱不禁風的,鼻下唇間還長了顆又黑又大的痣看起來十分瘮人,平白浪費了這出塵的五官。

那誇讚的學子義憤填膺道:“《呦呦鹿鳴》是有些晦澀難懂,你年紀小看不懂也正常。《上仙賦》相比《呦呦鹿鳴》正適合你這個年紀理解,雖行文相對簡單卻絲毫不比《呦呦鹿鳴》差,你又怎麼看?”

水華年芳十六,個頭在女子中生的高挑,然而到底是女子身板嬌弱容貌也生的嫩,刻意偽裝的男子聲音又偏中性,因此男裝看起來像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公子。

“哼,不過是外強中乾,看似文雅實則生硬無趣。“

水華曾經也很喜歡這兩首詩,然而自從知道了那人的真實為人,越看這些詩便越覺得不好。來雲州書院求學的學子出身門第大都不算太低,為保持自己士族的君子風範,擁護尉遲淵的學子們強忍着怒氣沒與水華過多計較,只暗諷她有眼無珠不通筆墨。

水華也懶得跟這群只會盲目跟風的無腦之輩糾纏,自顧自尋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下,等待夫子來授課。一下子得罪了整個書院的人,沒人願意與她挨着坐。水華也樂得自在,她雖女扮男裝混入男子行列,卻不代表她樂意和這群臭男人勾肩搭背。

授課時間快要到了,所有人都紛紛落座,水華頗為詫異地看着坐到自己身邊來的郁池。方才在外面的一番交流中,她便發現郁池對那尉遲淵似乎也頗為欣賞。本以為自己一番言論定也會惹得他不喜,卻沒想到他還願意坐到自己身邊來,湊過頭溫聲詢問:“你很討厭那尉遲家的大公子?”

面對着他水華總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唇,道:“是不大喜歡。”是非常厭惡。

“為何?”郁池見她面色有異,忙補充道,“元郎別誤會,我只是單純有些好奇,並無其他意思,若元郎不喜我便不再問了。”

在書院的一天很快便過去。水華下山的時候,發現那炳漂亮的玉劍已經不見了,看來還真是老祭酒設下的考驗。扭頭髮現與自己一道的郁池也在朝那處看,水華明白了原來先前那個與自己一樣看劍的人便是他。

水華住在城西而郁池住在城南,兩人便在書院門口道別分開。回到住處水華感覺頗累便想先補上一覺,然而剛準備躺下,她就被躺在角落的那炳玉劍嚇得一個激靈。

這正是今日所見的那把玉劍,它生的太過漂亮水華一眼便認出,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房中?

她走下床,玉劍感受到她的靠近,發出悅耳的嗡鳴聲。

水華反被嚇了一大跳,迅速遠離了三步。玉劍感受到她的遠離,又發出悲鳴。

這劍怎麼這麼邪乎?腦子裏想到看過的靈異類話本子,水華登時便明白,這是一把邪劍。而她被這把邪劍纏上了。

心中登時怕的要死,她忙吩咐歸人進來把劍扔了。歸人看見那把劍也甚感新奇,心中卻並不覺得這是把邪劍,“娘子莫怕,我瞧它頗有靈氣,興許是一把……神劍?”

“不可能!話本子裏只有邪劍才會這般纏人,因為要作祟!”水華還是令她把劍扔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卻不料,第二天她一睜眼醒過來,發現那玉劍又出現在昨日的角落。

歸人安慰道:“要不我去請個道士過來看看,娘子莫慌,先去書院吧。”

到了書院,郁池見她臉色不大好,上前關切詢問。水華把事情給他講了,郁池聽聞后笑道:“其實我略通五行之術,那玉劍身上靈氣充沛,就算不是神劍也絕非邪劍。我本以為只有我能看見,卻原來元郎也能看見。”

“郁郎的意思是,並非所有人都能看到那把劍?”水華着實驚訝了。

郁池點點頭:“它是一把靈劍,唯有有緣人得見,它跟着你,興許是與你有緣,元郎不必擔心,且安心將它收下,此乃大好機緣。”

郁池的話總是莫名讓人願意相信。水華如此便也安下了心,想到那是把靈劍,內心反而開心了起來。

(二)

在書院呆了兩個月,她與郁池每日朝夕相處,常常相約出遊,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十分熟稔。水華髮現自己最近變得有些不大對勁,每次靠近郁池時,心跳總是會加快,腦子也變得不太冷靜,動不動就臉紅。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回事,直到有天兩人在戲園子裏看戲,台上正講那痴男怨女的戲碼,水華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對郁池生了愛慕。

明白這一點,她更不敢直視靠近郁池了。

自己如今是男裝,若是被郁池察覺到自己對他的心思,怕是要厭棄自己。不是沒想過乾脆告訴他自己其實是女郎,可這樣一來便挑明自己兩個月的欺瞞行為,且還會敗壞她身為名門貴女的名聲。思來想去,她決定先讓自己遠離郁池幾天冷靜冷靜。

數日的刻意疏離,郁池也察覺到她的冷漠態度,容色也漸冷下來。又一次放課水華刻意的躲避,郁池終是忍不住,將她堵在無人的竹林里,“是我做了什麼事,讓元郎厭棄我了嗎?”

水華怎麼敢告訴他自己的心思,紅着臉支支吾吾躲閃他熾熱的目光:“我怎會,厭棄郁郎,郁郎大概是多心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水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支支吾吾的就想趕緊遠離他。再和他挨的這麼近,自己心臟就要跳出來了!

她的不斷躲避似乎刺激到了郁池。郁池一把握緊她的肩膀,低下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元郎,其實我……”

他反倒開始支支吾吾起來。猶豫了片刻,他再次抬起頭,目光堅定,“我心悅於你,你可能感受到我的心思?”

這會輪到水華驚訝了:“你喜歡男人?!”

一時間太過驚訝促使她都忘記偽音,而她也對此毫無所覺。女子嬌柔婉轉的嗓音卻並沒有讓郁池露出半點訝異,聞言哭笑不得起來,“……元郎。”

“啊?你,你喜歡男人?”水華心裏已經開始崩塌。長這麼大好不容易有了個愛慕之人,結果竟是個斷袖,讓她好不傷心。

“……元郎,你忘記偽音了。”

水華愣怔一瞬,瞬間便明白了什麼:“你,你,你知道我是,女的?”

郁池笑了起來:“嗯,第一天就知道了。”不僅知道她是女子,還知道,她便是自己未過門的未婚妻。

竟然第一天就知道了?!水華對自己的易容術還是萬分自信的,兩個月的時間其他同窗都沒看出來便是證明。可郁池竟然第一天就看出來了?!

她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分明她可不光外形上偽造的像男人,聲音、行為舉止、甚至包括焚的香都是男子才會用的款式!

“其實……我也會易容之術。”他好心寬慰了一句,“你的易容術很完美,旁的人確實看不出來。”

許是意識到自己這樣握着女子的肩膀極為失禮,他鬆開手,看着她道:“我的心意,望元郎能考慮一下,不要急着拒絕我。”

他此刻還以為水華是厭煩他的。

說罷,他便優先離開了竹林,頭都不帶回的。

書院恰逢放假一周。水華躺在屋子裏平復自己激蕩的心情,想着該如何讓父親同意把與尉遲家的親事退了。

她自是萬分願意接受郁池的心思的。忽然想到自己還未表過態,便打算明日就去尋他,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以及自己的真實身份,與她有婚約一事。既然決定與他在一起,自然任何事都不都再隱瞞下去。

只是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被父親派來的侍衛強行綁着帶回了京都。

“你一個女子,況且你還有了婚約,整日扮成男人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成何體統!”

雲州離京都不遠,快馬加鞭不過五日的路程。一開始水父以為女兒只是去雲遊散心,便派了暗衛一直跟着她保護,卻沒想到她竟然扮成男子整日和一群男人呆在同一屋檐下,氣的他也顧不得心疼令人將她直接綁着回來。

水華一開始也很氣憤,然而路上她便冷靜下來,首先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對,其次,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爹爹,我已經有了心愛的男子,真的不能與那尉遲家的大公子結親,還望爹爹心疼女兒,成全女兒吧。”她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水父更是氣惱不已,命人將她關在院子裏禁足,直到她頭腦清醒過來。

水華自是不會聽他的,寫了封信讓心腹侍衛親自送到雲州郁家去。待心腹快馬加鞭的往返回來,交給她一封信,是郁池寫的。

信中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便是讓她莫要憂心,她不辜負自己自己絕不會辜負她。字跡略顯潦草,看來落筆時他是着急的。水華心中安慰不少,安心等着郁池的計劃。

然而又是等了一周,也不見郁池的信到來,反而等來了尉遲家前來商議成婚的日子。

聽聞親事竟然就定在兩個月後,水華驚異不已。兩家皆是名門望族,從定親到結親的時間竟不到半年,委實有些操之過急,壞了規矩。然而尉遲家願意如此,父親竟也同意,水華氣的就要發瘋,夜裏在心腹侍衛的幫襯下,提着包裹翻牆逃了出去。

她要找郁池私奔去!去他的古教禮法吧!

可不眠不休的跑到了雲州郁池家,卻發現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宅。她左右打聽一番,鄰居皆不知住在這裏的郁郎君去了何處。

水華終是明白,她被拋棄了。

許是因為她的出身過於高貴嚇到了他,又或許是因為她分明有婚約還與男子不清不楚,讓他這種正人君子感到不恥。

說起來,她甚至從不知道郁池的任何事,除了他的一個姓名。

原來從一開始,他也從未對自己付出半點真心,不過是……逗她好玩罷了。

不等父親派來的侍衛找到她,她就先自己回了家中,與父親說,會安心待嫁。

總之世間男子多薄情,嫁誰都一樣,不過是為了家族利益罷了,就當報答父親多年的養育之恩。

……

外面是震耳欲聾的嗩吶聲與炮竹聲。水華木納的坐在轎子裏,等待京都所有女子都愛慕的,所有男子都嚮往的尉遲家大公子尉遲淵,她的夫婿,將她接下轎子。

外面亂七八糟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帘子外,水華聽着感覺一點都不真切。直到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掀開了轎簾,湊到她眼前說:“夫人請下轎。”

耳熟的聲音引得她不由抬眼看向那逆光站在轎子口的高大男人。清冷如月的眉眼,英挺的鼻樑,好看的薄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美面容讓水華震驚當場。

郁池,尉遲,尉遲淵。原來如此。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一時恍惚,然而緊接着又是一股被騙的羞憤湧上心頭。她一把拍開他的手,氣憤說道:“不嫁了!”

外面的人因她這句話嚇得不輕,婚姻本就不是兒戲,更何況,這是尉遲家與水家的婚姻。尉遲淵像是早就料到這一幕,不顧禮數踏入轎內放下帘子,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將水華的手死死攥在掌心,討好的笑道:“未能及時告知夫人實情是我的錯,然而……夫人一直都很討厭‘尉遲淵’,我怕告訴夫人,夫人反而會不願嫁給我,因此才一直沒敢告知實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夫人儘管怪我罵我,現在我們先把親事走完可好?”

說到這裏水華也不由一陣害臊。思來想去確實也有自己的問題在裏面,與心愛之人成親的喜悅沖淡了羞惱,她終是羞紅了臉,點點頭隨着他的牽引下了轎子。

大婚之夜,兩人交頸相纏互訴衷腸。濃情蜜意過後,尉遲淵想起過去,終是忍不住問:“夫人過去為何那般討厭我?甚至還幾次三番叫人堵我……”

說的還算含蓄的。分明是幾次三番叫人對他下毒手,毀了他的根。

這個問題他一直疑惑了許久,反覆思來想去,他確定自己從未得罪過這位大小姐。

水華想起那本詩冊,不由心生動搖。與尉遲淵相處了這些時日,她也看得出尉遲淵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那本詩冊確實有他的詩,字跡也確實與他的字跡一樣。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她乾脆敞開了質問。

尉遲淵聽她說明了前因後果,登時哭笑不得起來,認真解釋:“那段時間家中來了個遠方表親投奔,他甚是愛臨摹我的詩,也愛模仿我的字跡,想來你撿的那本詩冊,是他的。”

原來是這樣?!一切真相大白,水華終明白原來是自己一直對他誤會質疑。想到自己還讓人去毀他的子孫根……水華頓時羞愧不已。

尉遲淵悶笑着抱緊她,交耳道:“如此,我們可算兩清了?”

他指的是沒及時告訴水華他就是尉遲淵的事。水華嬌嗔着錘了他一記,道:“才不兩清,兩清的都是陌路人,你我要糾纏一輩子!”

尉遲淵愉悅的大笑起來,抱緊懷中人兒:“好,我們糾纏一輩子。”

……

九天之上,司命星君翻看了看命格本子,瞧洞淵大帝與水華神君已經成了親,與一旁的月老說道:“水華神君的劫歷地差不多也該結束了,這兩位也該歸位了吧。”

月老瞟了一眼那命格本子,輕哼一聲:“說是歷劫,這分明是去享受去了,哪來的劫?”

司命星君捋捋鬍子:“她元神剛凝成還不穩固,去凡間歷經一番七情六慾有利於穩固三魂七魄,我讓她誤會以為自己遇到負心漢傷心難過,已經快觸及天帝的底線了。”

月老又是輕哼一聲,卻又笑了起來:“……能回來就好啊。”

那女娃娃他一直都還挺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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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吼吼!

感謝各位看官一路以來的支持!下本新文《溫柔男二炸了我的魚塘》求收藏吖~指路作者專欄,文案如下:

別人穿書都是膚白柳腰大美女,白煦卻穿成了一隻禿嚕毛兒、髒了吧唧、還丟了心臟快要死翹翹的丑狐狸。

原本是頂級大美女的白煦望着着水中丑到極致甚至都不再是人的自己:聽我說謝謝你……(此處省略bgm)

某天她撿到了一個快嗝屁的男人。

白煦記得書中有個備胎溫柔男二,名為夫御,心懷大愛受萬人敬仰,是女主的愛慕者之一,最終因愛而不得墜入魔道,結局凄慘。

白煦看着男人臉上的淚痣以及千玦宮宮主令牌,認出此人正是那備胎溫柔男二夫御。

長得倒是芝蘭玉樹,不過吸引白煦的,是他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

很適合做她的心臟。

為了互相求生,兩人結下契約。而因契約的約束,白煦需要時時刻刻與他呆在一起,睡覺都不能分開。

白煦乾脆變回原形,掛在他身上節省體力,順便把他當僕人使喚。

這溫柔男二還挺聽話,讓他幹嘛就幹嘛。

就是不太經逗,一逗就臉紅。

時間久了白煦就覺得索然無味,乾脆換別人逗着玩。

只是剛換個人逗,過不了多久這個人就會消失不見。反覆多次,白煦雖覺得奇怪卻也沒太在意。總之她魚塘里的魚還多的是。

直到有一天,溫柔男二竟將她禁錮在臂彎下,笑的冰冷癲狂,目中閃着入魔的跡象:“今日你與蕭師侄說了三十七句話,笑了十五下,看了三十六眼,卻只與我說了三句話,看了兩眼。怎麼,終於對我厭倦了嗎?”

“不如就將你鎖起來。”

白煦:……?

#我魚塘里的魚怎麼越來越少了?#

#這個溫柔男二怎麼越來越不對勁?#

註:

*女主妖嬈魅惑御姐美人型,萬人迷,女海王,愛招蜂引蝶亂拋媚眼,女非男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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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各位看官一路以來的支持!我們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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