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議事殿。
寧疏狂規規矩矩地坐在長榻中間,看着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的人。
他們長得好奇怪,除了秀秀和叫曲觀山的,其他人頭上都長着一對角。
睡覺不會戳到床頭嗎?
桑桑還沒完全接受寧疏狂回來的事實。
死了三千年了。所有人都以為寧疏狂就這麼無了,她還勸姜秀想開點。世間男人千千萬,死了一個咱就換。結果現在寧疏狂回來了?那她打算介紹給姜秀的一百零八個猛男怎麼辦?
曲觀山雙手下壓,給老婆扇風,“冷靜,小心動了胎氣。”
桑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我自己享受!”
享受什麼?曲觀山有不好的預感。
另一邊龍陽帶着一大家子來了。三千年間他的七個夫人生了十幾二十個孩子,十幾二十個孩子又生了十幾二十個孩子……龍陽成天抱怨養不起了,嗜血城都要住不下了。
龍陽將信將疑地走到寧疏狂面前,伸出一根手指。
寧疏狂:“?”這個人要幹什麼?不知道為何,看到他莫名有一種想打他的衝動。
龍陽戳了戳他的肩膀。
“是活的!”宛若鑒定般宣佈。
他的一大家子嘩然,最小的蘿蔔頭湧上來抓寧疏狂的手臂和腿,“是活的誒,真的!”
寧疏狂巋然不動但望天嘆氣。
龍陽:“你現在脾氣這麼好啊。”
說得好像大家很熟似的,寧疏狂很禮貌:“我認識你嗎?”
“不合但是朋友。”龍陽讓孩子們把孫子抱走,別折騰寧疏狂了,姜秀那個女人現在很恐怖的。
秀秀姓姜。村裏的媒婆若是知道他先和這位姑娘有了肌膚之親后才知道她全名,一定跑到村口到處宣揚他是個壞男人。
可這也不能怪他啊。寧疏狂很苦惱。一開始他是很抗拒的,畢竟大家萍水相逢,雖然自己對她很有好感,但也要見過對方父母再議婚事吧。然後不知怎麼的,他就主動起來了。控制不了寄幾。
他莫不是娶了一個狐狸精……?
“走開走開。”咻咻跑過來驅趕龍陽的子子孫孫。
“你?”龍陽震驚,“寧疏狂,你有孩子了?”
“不不不!”寧疏狂忙不迭否認,“她是我妹妹咻咻。”
“你妹妹?你妹妹是個魔物?”龍陽抓一縷咻咻的頭髮。
咻咻看了他一眼,赫然是那女人的眼神,“放手。”
龍陽立刻撒手,舉起雙手往後退,“我知道了,怪不得她成天病殃殃的。真豁得出去啊,不怕這縷魂魄再也回不來了?”
魂魄?
這時一條紅綾飛入殿內,一絕色女子翩然而至。她也穿紅衣,但是素色紅紗,與姜秀帶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透明,看見他便也蓄滿淚水:“疏狂。”
寧疏狂:“……”
我和這位姐姐又是什麼關係呢?
奇怪。他見不得秀秀哭,她掉一滴眼淚,他的心就疼起來了。而這位姐姐眼淚嘩啦啦的流,他心中並沒多少觸動。
龍陽:“紅拂,你看他的樣子,三千年了,不知轉世輪迴多少次,誰也不認識了。”
紅拂拭淚,“回來就好,我知道姜秀一定能做到的。”
“那個瘋女人什麼做不到啊。”龍陽意見很大,瞪向寧疏狂,“可惡,打不過你也打不過你的女人。我龍陽上輩子欠了你們嗎?”
“魔族沒有上輩子。”紅拂拆台。
龍陽噎住了。
夫人們圍上來誇他,“夫君最英勇啦,誰也比不上夫君~”直把龍陽誇舒服了。
又一條白色影子和一個……無頭人走了進來。寧疏狂有些驚悚地看着那個沒有頭,胸脯上長角的男人。
白得晃眼的男人張口便是寧疏狂聽不懂的話,“阿巴阿巴。”
桑桑:“這是我爹,魍魎,估計你也不認得了吧。他說‘歡迎回來’。”
刑天靠近。
寧疏狂下意識後仰,把咻咻抱在懷裏。他沒感覺到這奇怪人物的惡意,但他長得實在是……太奇特了。
“沒缺胳膊少腿,缺了霸氣。”刑天展示他跳動的肱二頭肌,“男人最需要的是霸氣!寧疏狂,以後跟我混!”
寧疏狂:“……”
“你讓誰跟你混?”
眾人不禁頭皮一緊,轉身看向站在殿門口的姜秀。
她把糊塗妖帶過來了。
糊塗妖愣愣地看着寧疏狂,“我還以為你在騙我。”
姜秀:“我幾時騙你了?”
糊塗妖:“你天天騙我。”
姜秀嗤笑,“你活該。”
“咳。”龍陽清了清嗓子,“我們已經見過了,先走了先走了。”
繼龍陽之後刑天也跟着走了,紅拂想和寧疏狂說說話,但見他眼裏全是陌生,知道追溯往事不急於一時半會兒,要說最希望寧疏狂想起過去的人不是她而是姜秀,“我下次再來。”
魍魎對着曲觀山阿巴阿巴。
曲觀山用了三千年,終於大概摸清老丈人到底在說什麼,這個需要意會,“爹,命數說桑桑就要生了,就這幾天,我得陪着她。所以幽寒城和不夜海的事都交給您了。”
魍魎:“阿巴阿巴!”
曲觀山:“還是我來吧爹,您年紀大了,不方便。”
眼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姜秀一把魔劍擲了過去。釘在兩人中間的柱子上。
魔氣四溢。
姜秀:“不如去地府吵?”
曲觀山:“……”誠懇地雙手合十默念。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姜道友饒命,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老婆肚子裏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桑桑拽住他的領子拖走了。
議事殿裏只剩寧疏狂四人。如果那個黑乎乎的可以稱之為“人”的話。
糊塗妖走近,仔仔細細地端詳,然後看向一旁的咻咻,“你還不收回去嗎?”
姜秀:“這件事先不說,有什麼能喚醒他記憶的辦法嗎?”
糊塗妖:“其實人的記憶都藏在魂魄中,不管是哪一世。只不過時間越長,越難想起。對他來說那是三千年前的事,就算展現給他看,他也只會覺得是另一個人。除非他主動深入。”
“你的意思是心境?”
糊塗妖:“沒錯,但不是他現在的心境,是他從前的心境。”
魔劍敲了一下糊塗妖的腦殼,罵罵咧咧。
魔劍的意思也是姜秀的意思,“別打啞謎。”
糊塗妖摸着頭,“就是帶他去對他而言非常有意義的地方。”
然後引導他進入自己的心境,去觀魔君的一生。
姜秀明白,乜了糊塗妖一眼,“你別以為他回來了我就會原諒你。”
糊塗妖認錯般地低下頭。
寧疏狂總算從他們的對話里理出思路。
他就是秀秀要找的人。
但他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而且聽對話,她已經找到了他三千年了。
假如他一輩子能活六十歲,那他已經轉世五十趟了。
三千年前的事,他真的能記起來嗎?
寧疏狂小聲地問妹妹,“咻咻,你喜歡待在這裏嗎?”
咻咻:“喜歡啊,哥哥也要待在這裏。”
他以為自己很隱秘,殊不知姜秀已經聽到了。
嘣地一聲,姜秀右手按住靠背,左腿攔住他另一邊去路,“你不喜歡待在這兒?”
寧疏狂後仰,“不是。”
“那是什麼?”姜秀皺眉,抓住他雙手,交叉疊放,扣住手腕按到腦後,空出來的右手捏住他下巴,“說。”
寧疏狂:“……”
在她的凝視下從脖子紅到耳朵,“你,你先放開我。”
“和我講條件?”又咬他嘴巴。
我不是在和你講條件。寧疏狂哭笑不得。
她肯定又說要把他做成乾貨了。
“你不會以為我要把你做成乾貨?”
不是么?寧疏狂無辜地眨眼。
姜秀垂眸咬了咬唇,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忽然鬆開。寧疏狂以為逃過一劫了,未曾想下一刻被整個扛起,他震驚了。
咻咻,救救哥哥!寧疏狂試圖向妹妹伸手。
咻咻走到糊塗妖面前,戳了戳它,“我們去玩兒吧。”
糊塗妖:“玩什麼?”
咻咻:“就和平時那樣,我選一株靈材,吊在你面前,但是你無論如何也吃不到。”
這就是姜秀對糊塗妖的懲罰之一。雖然她知道糊塗妖忘記那麼重要的事是因為劇情,可她就是不講道理。和一個痛失所愛的人講道理?簡直找死。
糊塗妖垂頭喪氣地往外走。
寧疏狂不知道姜秀要帶他去哪裏,眼睜睜看着咻咻和糊塗妖和他分道揚鑣。
直到他後背一震,似乎被姜秀丟進了什麼地方。接着又見她躍了進來,拉上蓋子。
很黑。
寧疏狂咽了咽唾沫:“秀秀仙子,我們……”
“叫秀秀。”她幽幽地說。
“秀秀。”寧疏狂不敢動,“我們在哪裏啊?”
一盞燈亮了起來,在他右側。不是燈,是一個琉璃籠子裏裝了個會發亮的果實,映得她的臉像披上一層薄紗,“棺材裏。”
寧疏狂:“……”真的假的?他打量起周圍,確實很像是在棺材裏。但有這麼大的棺材嗎?
“這棺材是你親手做的。”姜秀說,“你不在之後我就不睡這裏了。”
寧疏狂看她,“睡哪裏?”
“哪裏都睡不安穩。”她常被夢驚醒。或者被眼淚淹醒。
寧疏狂:“你真的覺得我是他嗎?”
“不用覺得。”她的發披散在枕頭上,眼睛像輕易就會碎掉的珠子,“我找了你三千年。”
“三千年……”從她口中說出好像很短。
“睡一覺吧。”姜秀捏碎熒光果,“你也累了。”
還別說,這棺材裏夠黑,眼前黑漆漆的,很快睡意便湧上來了。
寧疏狂忽覺冰涼的唇埋進了頸窩,她抱住他的胳膊,十指交叉,緊扣着。
過了一會兒,寧疏狂:“你睡著了嗎?”
“沒有。”姜秀很直白,“我想睡你。”
寧疏狂:“……”
“還想吃掉你。”她說,“把你吃進胃裏,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寧疏狂喉結滑動:“……”
她輕輕笑了聲,“嚇到你了?拿掉一魂一魄之後我就很容易煩躁,也很容易餓。”
寧疏狂感覺她的手摸到自己的臉,轉向她那邊。然後是幾個細密的吻,“所以與其被我吃掉,不如被我睡,對吧?”
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要不和她說道說道?但很快他就放棄了。
陽光落在姜秀眼皮上。
一夜無夢。多久沒有這樣又沉又香的覺了?
她去摸旁邊卻撲空了,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