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懷玉的身體彷彿在一瞬間癱瘓了,腦海中只能蹦出來一句大寫加粗的字。
我是誰,我在哪,要幹什麼?
她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下意識地揚起手,脫口而出:“來人……”
就在她的手掌快要貼在他的臉上時,渾身的酸疼把她拉回了現實。她打了一晚上地鋪,身子像散架了一樣折磨。
一個曾經鐘鼓饌玉的人,現在動不動就席地而睡,真是受大委屈了。
待到她確認了薛諶並沒有醒來的跡象,逃一般地向外滾了兩圈,離開了薛諶。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就像虎口脫險一般心有餘悸。
懷玉清醒了大半,開始探究這位與她截然相反的冤家是怎麼把她當枕頭使的。
但最終沿着拖拉到地上的床褥來看,薛諶屬於是半夜睡不老實滾下來了。
這是何等的皮糙肉厚。
她確實可以把他鬧醒,讓他瞅瞅他乾的好事,這要是擱在尋常姑娘家清白可就這麼沒了。
但是懷玉不然,她也知道自己在這事上占不得理,是她昨夜闖入他屋子,一直央求他才得以在此地打的地鋪。
雖然薛諶平日裏咄咄逼人,總是拿她解悶,明着讓她面紅耳赤,笑話她。但她太清楚他倆之前是如何兩看生厭,在彼此的潛意識裏,對對方的身體都沒有任何興趣。
所以她打算把這事當個秘密藏在心裏,就當兩事扯平了。
況且,她在這方面還是很清楚,自己是在利用他,若是真的一哭二鬧三上吊惹的薛諶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無論如何,她之後便很難脫身了。
懷玉整頓了一下心情,躡手躡腳地從房間裏退了出去,將近卯時,院子裏安靜的只有鳥叫,經過鬧鬼的房間的時候頭也不敢抬,一刻也不敢耽誤回自己的屋換好衣裳。
她現在一共有五套換洗的衣裳,勉強這一季夠穿,可是到了夏季,這些襦裙再穿就熱了。
唉,到了夏日,她會身處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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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朝皇帝的屍首遊街示眾起,長安已經連續下了五天的雨。
雨幕中出現了一個匆匆而來的黑影,穿過雨打梨樹的城郊庭院,腳步聲,雨聲,亭池落雨聲混雜在一起,打破了這裏的靜謐。
少年來到最里的一房。
他剛站在房間,就聽見房內人的聲音。
“進來吧。”
雕刻精緻的熏爐上引出一縷熏香線,伴隨着入室之人的動作,雨氣侵蝕,香線搖曳。
來人遮住了大半面,只露出一雙眼睛,而其中一隻,黯淡渙散,沒有焦點。
“主子。”那人沖屏風后的男人行了禮。
屏風后的男人着一身上乘的大氅,雪白鶴文,不染纖塵,黑髮並未束起,只是在發中簡單束着,但僅此足以。
他背對着來人,低垂這眼眸,目不斜視地盯着身前的紫檀棋桌,指尖持着一枚白子,似是沉浸在這盤死局中。
“屬下找到了那日護送楚靈公主出城的最後一個活口,他說公主向西北方向逃走了,我已經派人去搜查了可能的縣村。”
男子沒回應任何,只是將白子擺在棋盤中,隨口說道:“你會下棋嗎?”
“屬下不會。”
他甚是無趣地將白子又拿了回來,扔回了棋翁中。
“對弈本無悔,這盤廢了。”
他這才轉過身,一雙眼睛微微上挑,流露出矜貴的氣質。
公子如玉,俊逸無儔,卻聲音冰冷,不容置疑。
“務必要找到楚靈。”
黑衣少年鄭重道:“是。”
“還有,最後一個人,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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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玉換上一身碧色葫蘆紋對襟百迭裙,出門時正巧碰到文柳兒手上拿着什麼從她房門經過。
“你醒了?”文柳兒揚了揚手中的紙張,另一隻手不知從裙子哪裏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一個印泥,“我正要給你兄長送書契呢,我爹今日跟我說,既然薛公子要做我家的鏢師,還是白字黑字寫明為妙,這樣對雙方都公平,你覺得呢?”
說罷,她伸手就要推開薛諶的房門。
懷玉當即攔下,趕忙說:“應當如此,但可否讓我去送?兄長昨日飲了酒,怕是現在還未醒。”
現在薛諶怕是在躺在地鋪上呢,要是被她瞧見了也太不好解釋了吧!
這文小姐好像比她想像的還要外向的多啊。
“也好。”文柳兒面上有些失望,將書契和印泥交到懷玉手裏,說:“我還想多看一些薛公子呢。”
懷玉小雞啄米式點頭,“我一會就叫他出來用膳!到時候你再看個夠!”
她咯咯一笑,道了別“那我先幫父親去收拾最後的一些行禮了,明日一早便要啟程了。”
送走了文柳兒,懷玉舒了一口氣,再次推開薛諶的房門。
果不其然,他根本沒醒,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
“薛諶,我給你帶書契來了。”她坐在地鋪的一邊,跟他保持了距離。
見他不回答,便探着身子,戳了戳他:“薛諶,我看過這書契了,應是沒什麼問題的。你起不起來啊,不起來的話……”
懷玉的腦袋裏忽然閃了一下,她看着手中的印泥,噗嗤一聲輕笑出聲,“那你就不要怪我了哦,誰讓你睡得跟豬一樣死,我可是叫了你好多遍呢。”
她手中摸了一點印泥,輕手輕腳地準備在他臉上畫出一隻小花貓。
正當這時,突如其來的力道捉住了她不聽話的手。
“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我察覺不到你在做什麼?”那力道的主人猛地睜開眼,一雙凌厲的雙眼重新展露在她面前。
虞懷玉嚇得:“滋哇兒——”
就是薛諶也得承認,他被懷玉的怪叫嚇了一跳,“……你方才是不是發出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我沒有!”
意識到自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的懷玉矢口否認。
嚇死人了,到底什麼時候醒的!
“你剛剛滋哇滋哇地叫。”
“我哪有滋哇滋哇的,最多也就一聲啊,你忽然醒過來,嚇了我一大跳。”懷玉想將手抽回來,但薛諶的力氣她可抵不過,“你別抓着我,是不是準備非禮我啊!”
薛諶嘴皮子都沒抬一下,不屑地笑了一聲,立刻擰着她的手腕抄她的臉抹去。
“還耍小心眼呢是吧虞懷玉,不是你昨天求着我的時候了?”
虞懷玉第一次以一種梗着脖子試圖逃離不受自己的手的姿勢叫苦不迭,“我滋哇滋哇了!別在我臉上抹東西,不好看!”
薛諶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你要是之前那麼有趣就好了,小花臉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