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補課
二人踩着太陽的尾稍趕到山下。
一凡停下腳步,轉身回望,山林已是漆黑一片。
“快走吧,”男人頭也不回地提醒道,“前面還有段路要趕,再磨蹭,野獸收過路費的時間就更足了!”
一凡趕緊跟上。
男人嘴角微微上揚,心裏卻有一絲悲涼:竟還是個孩子!
二人終於趕到了店裏。
“掌柜的,您總算回來了。”一小伙從店裏飛奔而來,在腰間起舞的葫蘆格外惹眼,見到一凡后,小伙兒恭敬地向他點頭致意。
看相貌小伙跟自己應該一般大小,機靈的眼神及殷勤的態度則是自己不及的,一凡想。
“咋,等着急了?”男人說。
“不是,”小伙說,“主要是擔心您!”
一凡下意識看了看二人腰間的葫蘆,很像,不太容易辨別。
男人走進店裏,滿臉堆笑着沖一衣着破舊的老頭一個勁道歉:“讓店家久等了,抱歉抱歉……”
小伙順勢又奉上一塊金子。
“哎喲喲,不是已經給過了嗎?太多了,太多了,夠建一百間我這樣的破草棚的!”老頭說。
“拿着吧,我知道在這荒山野嶺的討生活不容易,”男人補充道,“四隻腳的野獸好對付,兩隻腳的禽獸惹不起。”
老頭聞言,默默抹了把眼淚,不再言語。他下意識伸出手去,還沒碰到碗,觸電一般霎時縮了回去,洗了洗,重新拿起碗。
這一切一凡都看在眼裏。
“你會明白的,你也應該明白。”男人指指小伙對一凡說,“吃過飯後,由他帶你上路。我最得力的夥計:吳笠。”
“小吳,小吳。”
“他比你還小。”男人說。
一凡尷尬地笑笑。
吳笠隨即收拾起驚異的表情,不失禮貌地賠笑着。
“辦完你的事,立刻趕回來,我們還在這兒碰面。”男人對吳笠說,隨後站起身來拍拍一凡的肩膀出門去了。
“咱們也走吧。”吳笠說著還是忍不住看了眼一凡的滿頭白髮。
這晚格外的黑,半點星光都沒有,不過清風徐來,算是趕路的唯一好條件。
“這麼暗,能行嗎?”一凡試着問。
“放心這條路我太熟了。”吳笠信心滿滿地說。
叔父不是隱居了嗎?一凡不免有些狐疑,他嘗試說:“聊聊叔……你們掌柜。”
“他呀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上山前,他告訴我今晚能回;再說那個店家吧,他堅持在荒山野嶺圖什麼?可掌柜的看準了這是個把自己當土的人,因此他才願意往裏施點肥,沒準哪個春天再來時,遍地是花。”
一凡皺皺眉笑了:“沒準遍地荊棘。”
“哈哈,也有可能。”吳笠聊開心了,“再比如我,我可是得了掌柜真傳的……”
“什麼真傳?”
吳笠轉移話題說:“還是給你說說當下武林的情況吧:現在的武林盟主是雲中子,他是逍遙派掌門,武功自然了得,他的師弟赤眉道人也算絕頂高手,按說這十多年來由逍遙派掌管武林,眾人應該信服,但事實並非如此。”
“為什麼?”
“這事兒與你有關。”
“我?”
“對。”吳笠繼續說道,“雲中子的盟主之位是自任的,且他當著天下英雄的面發誓,不將兇手找到,不給亡魂一個交代,他誓不為人,武林也無存世之必要?”
“與我何干?”
“雲中子口中的亡魂便是無極派的亡魂。”
一凡不禁打了寒戰,他有些懵。吳笠不着急,他知道一凡必然有問題要問自己。
“這麼多年了還沒找到兇手?而且整個武林都在找!”一凡心想,那我一個人該怎麼辦。
“你說的沒錯。”吳笠補充道,“隨便說一聲,無極劍就在雲中子手裏。”
“什麼!”一凡忽然停下腳步。他渾身僵硬。
“是的,沒錯。”吳笠說,“據說供在逍遙大殿的陰陽劍最近兩月會時不時震鳴。雲中子認為這與兇手有關,因此他在半個月前向武林發出了十萬火急的召集令。”
良久,一凡緩緩說道:“演戲?自己找自己……他還用道義綁架整個武林,以便永遠霸佔盟主之位!”一凡心裏苦笑道:原來我才是那個兇手,甚至沒有辯解的機會!
“應該是吧。”吳笠說道,“其他門派只是對現在的結果不滿,因而武林分裂了。”
聽到此話,一凡的眼睛瞬間亮了,是真的亮了。
吳笠被嚇得趔趄在地。一凡趕緊平復情緒,扶起吳笠:“說說看。”
吳笠揉揉眼睛,心有餘悸地說:“不……不急,到了蓬萊島,我一個個告訴你。”
一凡情不自禁走到吳笠前面,隨即又極不情願地慢腳步。
吳笠自然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別急,上了大路就可以騎馬了。”
二人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總算到達了逍遙極下的蓬萊島客棧。
進到房間,吳笠睡覺,一凡練功。
經過一夜的休整,二人都恢復了元氣。
“我感覺他們了。”一凡有些興奮地說。
“不可能!”吳笠說,“照理說,最快趕到的韓棟也要後天才能到。”
“什麼韓棟,我說的是無極劍。”
吳笠立刻捂住一凡的嘴巴:“噓!這個蓬萊島是逍遙派的眼線!”
“那我們……”
“那我們就釣魚,這間房的下面是一條河。我老早就訂好的。”吳笠說,“關鍵時刻水能保命。”
儘管一凡感覺有些不自在,但他現在只能照辦。
吳笠推開窗戶,前往逍遙極的路一覽無餘,屋外的水霧趁機溜了進來。吳笠拿過魚竿往外一拋,空魚鉤便垂進水裏。
“餌呢?”一凡指着旁邊的魚餌問。
“我們的魚在岸上,這種餌自然用不上。”吳笠說。
一凡似懂非懂。
“把你的也扔下去啊。”吳笠說。
這一天二人除了吃飯就是睡覺,還聽了聽流水協奏曲。
第二天,中午一幫人進了蓬萊島,為首的是個高個,挺壯實。一凡注意到此人始終背着他的左手。
“他叫韓棟,是玄天派的掌門,他是雲中子的堅定支持着。對了,據說他的玄天霹靂掌十分厲害。”吳笠指着緊跟在韓棟背後胖子說道,“那是他的大徒弟,別看他肥,據說也是高手,他叫龍金彪。”
韓棟等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上山了。
二人又吃了兩天白飯。
終於來人,來了兩撥人。
吳笠靠着窗子,佯裝釣魚,一凡貓着腰偷看外面,聽吳笠介紹。
最前面那個束着高高髻,又矮又小的是龍門派的掌門溟凌子,據說他用的劍比他都要長。他身後給他背劍的那個是他的徒弟,姜紫陽。溟凌子身邊,頭戴火焰金冠的是神火派的掌門人錢正鈞,他身後戴銀冠的是他的徒弟吳雲龍。
這兩派整體實力最弱,但他們各自的看家本領還是很厲害的,他們算是私下結盟。對雲中子十分不滿是自然的了,但他們也只能騎牆,惹不起雲中子也不敢得罪倒雲派。
他們沒有進蓬萊島,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太陽又爬上了山頭,今天來的是至尊派,掌門人沈飛書生打扮,手裏拿着一支大號的金色毛筆模樣的兵器。緊隨其後的沈世明是他的兒子,沈世明使用的兵刃也差不多,銀色的而已。
至尊派表面上支持雲中子,實際上他支持有實力的,包括他自己。他倒是進蓬萊島喝了杯茶。
又過了兩天,山上下來人了,來人跟店小二說了幾句話,便氣呼呼地回山上去了。
“瞧着吧,有好戲。”吳笠說。
第二天,一大早來了一隊人馬。黑壓壓一片。
“看樣子他們沒有上山的意思。”一凡說。
“當然了。”吳笠說,“知道他們是誰嗎?看見那女的沒,七大派中唯一的女掌門,嚴菲菲,獨影派的掌門,獨影山莊的莊主。雖然年齡大了,可仍舊風韻猶存。”
“說說那男的。”一凡有些不耐煩。
吳笠笑笑說:“好眼力,那是幽明派的掌門張振陽。”
“他們的裝束很像。”一凡有些疑惑。
“不,長袍的是獨影派的人;幽明派的人着短袍。也不知道他們誰抄襲的誰……”吳笠分析道,“應該是幽明派抄襲的獨影派吧……”
“他們來得這麼晚,怎麼還不着急上山呢?”一凡說。
“當然了,他們能來就已經給雲中子面子了。”吳笠說,“我估計他們來了,我是來搗亂的。”
“他們是倒雲派?”
“沒錯,而且是堅定的倒雲派。”吳笠說,“哎,你看,嚴菲菲和張振陽進島了。”
“咚!”
門被踹開了。
一女子向側後方使了個眼色。店小二被推到前面來。“說話!”女子命令道。小二沒搭理。女子向前一步,看着一凡和吳笠說道:“小二讓你們搬出去,現在,馬上!”
吳笠挪到一凡背後:“她是嚴菲菲的大徒弟陳美嘉,人美,心可不美,她可是用毒高手,別怪我沒提醒你。”
“可以……”一凡說,“讓你師父進來跟我說。”
“找死!”陳美嘉說罷,一甩袖子,飛出數只飛針。一凡甩頭側身,同時按下吳笠。飛針貼着一凡的臉頰飛出了窗外,一凡稍用內力,兩道劍氣從眼裏射出,直奔飛針,讓其原路返回。
一凡重新挺直身子。
“啊!”陳美嘉大叫一聲。她黑袍下的手背上扎進數只飛針。
嚴菲菲和張振陽聞聲趕來。
嚴菲菲撩起陳美嘉的袖子看了看,近前一步,與一凡四目相對。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影子從窗外閃入。來人的兩道紅色劍眉格外惹眼。他看看一凡,又看看嚴菲菲說道:“剛才的事貧道全看見了,不過我也謝謝這位前輩,不然貧道可就遭了飛來橫禍。”
“哼!”嚴菲菲拂袖而去。
忽然吳笠不斷抽搐,隨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嚴掌門,嚴掌門,且留步。”赤眉道人伸出手去說道,“請你交出解藥。”
“解藥?什麼解藥?”嚴菲菲瞪了一凡一眼,算是警告,隨即扶起陳美嘉離開了。
一凡剛要追上去。赤眉道人攔住道:“他不會大礙,很快就會沒事的。”
一凡看向赤眉道人,赤眉道人也盯着一凡,不一會兒,赤眉道人眼角微微抽搐。“武林大會馬上開始了,前輩何不現在就動身。”赤眉道人伸出手去,“請。”
一凡知道這就是赤眉道人,他沒有推辭,他也不會推辭。他看看吳笠。
赤眉道人說:“就讓這位小兄弟在這裏調養,前輩儘管放心。前輩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