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礦洞救心
當諾亞告訴她，死人可以復生的時候，赫拉才知道，自己該為什麼而活。
“是真的嗎？”無論真假，這個消息足以令她不顧一切，赫拉的淚水奪眶而出，以哀求般的聲音追問，“只要穿越宇宙，我就能再見到他嗎？”
在荒涼的木衛二上，廢棄逾百年的一號基地旁，不遠處的礦洞裏，只有諾亞陪在赫拉身邊，對她說：“嗯！就在你那個年代，公元2021年，出現過一個人，他偶然獲得了那種能力。後來，‘無界之主’也從他那裏習得了那種能力，成功穿越宇宙，帶回了一個人的靈魂。此後993年來，那種能力再也沒出現過。”
剛剛重燃希望、幾乎要欣喜若狂的赫拉，又感到失落：“再也沒人做到？通靈派也不能嗎？”
遠處的間歇冰火山噴發出數萬米高的冰水混合物，為這顆星球的稀薄大氣又補充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水汽和氧氣。
諾亞平靜如水，並不直接回答問題，而是繼續說：“這些是‘無界之主’的第三份調查報告中隱晦道出的秘密，可信度，可以說是百分之百。依我猜想，你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晉陞到足夠高的奇士等級。但由於從未有過可供研究的翔實數據，沒人知道‘足夠高’是多高，或許是八級，甚至更高。”
赫拉震驚道：“八級已經是頂級了，那……更高……‘無上’？我……有可能嗎？”
諾亞：“靈魂超脫肉體，再穿越宇宙，關鍵是，還能帶着對方的靈魂，找到正確的‘方向’，回到出發點。按照常理計算，需要無窮大的能量。那麼，推測需要成為鋒，甚至是‘無上’，就是合理的。但是，奇技的世界從來就不合常理與邏輯。所以，你也不必太悲觀。公元時代的那個人——科茲莫·楊，就不是擁有無窮大力量的人。”
赫拉抹去眼淚：“好，即使必須達到八級，哪怕是‘無上’，我也一定要做到。那第二個條件呢？”
諾亞：“靈魂需要容器。”
赫拉幾乎再次絕望：“你是說……他的身體？”噎了半晌，繼續問，“那別人的身體，可以嗎？”
那一天，她親眼看見，他灰飛煙滅，連一個分子也不剩，從原子、亞原子層面，化為這顆冰冷星球不可再分割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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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
諾亞搖頭：“只能是他自己的，否則，兩端沒有關聯，就像通訊頻率不統一，無法找到正確的‘方向’。其實，人口資料庫中有他的完整基因序列，甚至還有組織樣本——地球上保留着每個人出生時的臍帶血。只是，我們無法得知，複製人是否行得通。因為腦神經元的突觸連接無法複製，即使是原子級掃描，其中數以億億億億計的化學反應仍然是無法探測的。”
赫拉輕聲嘆息：“量子不確定性。”
諾亞：“是的。因此，大腦重建並不能還原記憶、性情、觀念。那也就不再是同一個人了，身體和靈魂，兩端之間是否還能產生關聯——足夠強的關聯，無從得知。”
赫拉無力地倚靠在礦洞的氣閘門邊，低頭啜泣，久默無語，臉頰上的淚水聚成了悲傷的河流。
“不，不試試怎麼知道。”微弱的聲音再次從那矮小而又嬌弱、彷彿風都能將之折斷的身軀中飄出，“八級不夠，我就飛升‘無上’，就能邁進永生的大門。不管用多少時間，哪怕一直到宇宙毀滅，我一定會找到辦法復活你。斯蒂芬，等着我！”
諾亞臉上掠過一絲罕見的微笑：“你真的準備好踏上這條超脫之路了嗎？從你獲得奇技的那一天起，你就不再是個常人，今後的生涯則會更加兇險莫測，不能再一味逃避和慵懶地過活。”
赫拉噙着淚、咬着唇，苦笑說：“你這話，說的好像，戴上金箍你就再也不是凡人。幸好你沒說，世間的情慾也不能再沾半點，那我還復活誰。”
諾亞：“在這種下一刻還不知道生死的情況下，還能開玩笑，也只有你了。而恰好能聽懂你的笑話的，也只有我這個既不到兩歲、又已經存在了993年的怪人了。很好，正是你有這樣一顆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出來的心，我相信，你一定能活下去。”
赫拉：“盲目地相信一件沒有確鑿證據、又缺乏統計支持的事，這是只有人類才具有的、傻乎乎的靈性，你居然能說出這話。你的算法大大升級了？”
諾亞：“我早就有靈魂了，赫拉，你就是不信。”
赫拉低下頭，堅定地說：“現在我信，你剛才說的話，我都信，就算是騙我的，我也信。”
諾亞：“那從現在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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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敵人就是時間了。”
赫拉抬頭凝視諾亞，聽她繼續說道：“在有統計的這989年中，成功晉級為鋒的人，大多從小修鍊，平均用時76.7年，成為鋒的平均年齡在88.5歲。而極少數突破‘無上’的，則平均用了120.9年。”
十七歲的赫拉轉頭看向礦洞深邃、漆黑的內部，抱着膝，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心無波瀾道：“我還有七年半，是嗎？”
諾亞不語，望向氣閘室窗外，目視極遠處，兩藍一紅，三個細微的光點正朝一號基地駛來，判斷應是一輛發掘車，可載十五至十七人，時速350千米，尚且相距三分鐘路程。
赫拉：“謝謝你，諾亞。我本來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我的心死了，是你救了我。”她撫摸着自己剛剛被諾亞修復並改進過的機械右腿，繼續說，“你想不想聽個笑話。一個人生病了去找郎中——就是醫生，古代的東方人把醫生叫郎中。郎中跟他說，幸好你來得及時，時間不多了，趕緊。那個人慌了，以為自己得了很重的病。然後郎中說，我憋不住了，你替我一會兒，我去趟茅房。茅房就是廁所。然後那個人還像模像樣地替人看病，亂寫藥方。可我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世界上有長生藥嗎？”
諾亞緊盯窗外，依然平靜：“你真的很喜歡東方古文化和他們的影視。”
赫拉：“我以前也有個雖然也過得很艱難、但至少還算完整的家。爸爸在一個小貿易公司上班，他要經常和東亞國家的客戶交流，討他們喜歡。他自己省吃儉用，也要買一些碟片和……”
“你的故事下次再說。如果你決心跨越宇宙，那就先從跨過眼前這幫強盜的屍體開始！”
赫拉連忙起身，順着諾亞如炬的目光看出去。
太陽正在被地平線吞沒，龐大的、沒了大紅斑的木星佔據了夜空右邊將近一半，地面在零下兩百多攝氏度的嚴寒中暗了下來。一輛巨大的發掘車停在了礦洞外百米處，陸陸續續下來十幾個人，着全能衣和輕便面罩，各持武器，分散隊形，謹慎地逼近中。逆光下，凹凸不平的冰面地表上，他們又細又長的投影，像十幾隻彎彎曲曲的黑色巨手。其中一隻已經伸到了赫拉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