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劉長樂的拒絕
（本章於2022年9月19日有修改，調整台詞，新增劉長樂對唐美人的懷疑細節。）
唐美人帶着宛若鬥雞般精神昂揚的律師走進刑警大隊辦公樓的大廳時，剛好看到劉長樂攙扶着衛正義從樓上走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都微微有些愣神。
唐美人是沒想到自己來晚一步，劉長樂則有些意外會在這裏看到這個來歷神秘，又美麗動人的女孩。
看到兩人這錯愕的表情，衛正義擠眉弄眼地低聲道：“唉，人都來接你了，你能說你們私下沒有聯繫？”
劉長樂沒有回話，表情不變地沖明艷動人的女孩點頭示意。
唐美人雙手交疊垂在身前，歪着頭，像鄰家小妹般沖劉長樂露出一抹嬌羞青澀的笑容。
這下，劉長樂確定對方是真的來找自己了。他沒有自戀到以為女孩有對自己產生超出常理的好感，只是下意識地想到，調查可能已經接近謎題的答案。
看到劉長樂冷靜的表情，唐美人美目中閃過一絲讚賞之色，頭也不回地說道：“這裏沒你的事了。”
跟在她身後的律師聞言，立即識趣地轉身離開。
劉長樂攙扶着衛正義走下樓梯，就聽到旁邊走廊中傳來一聲呼喚：“小義！”
兩人一扭臉，只見接待室門口正站着四個人，有打過交道的王倩，曾到過案發現場的中年刑警，還有在電視中見到過的局長張國平，以及被三人簇擁在中間的中年男人。
“完蛋了，又要挨罵。”衛正義小聲嘟囔一句，臉上卻露出乖巧的笑容。
王倩走過來，主動扶着衛正義的左臂，聲音柔和地道：“我來吧。”
“麻煩你了。”
衛正義笑着，老實不客氣地將身體靠向王倩。
王倩身子一沉，用力抗住衛正義，一點也不見惱意地挽着他的胳膊向接待室走去。
劉長樂知道張國平是衛正義他老爹當年的同事，也明白在衛正義又一次“闖禍”后，他們需要私下裏好好聊聊，所以就沒有多問，信步向等着他的唐美人走去。
作為鋼鐵直男，劉長樂向來是有話直說，待走到女孩身前後，就直截了當地道：“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看來，我已經很接近謎底了吧？”
唐美人臉上的笑容緩緩斂去，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小幅度地叉在腰間，挺起胸膛，瓊鼻微哼道：“我好心帶律師來撈你，你見面就這幅表情？”
“額…”
劉長樂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初次見面時是溫婉可人的唐美人，這次是青春飛揚的唐美人。不管是哪種風格，給人的感覺還都挺不錯。
沉默幾秒后，劉長樂有些生硬地表態道：“謝謝你幫我。”
他沒問唐美人為什麼會知道他被拘留的消息，她的神秘已經足夠解釋太多事情。同樣的，這種神秘讓他敬而遠之，不願意去靠近。
對未知的事物保持敬畏，並不是怯懦，而是謹慎的生存本能。
劉長樂這種公式化的客套，讓唐美人一時有些意興闌珊，她微嘆口氣，回道：“不用客氣，反正我也沒幫到你什麼。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不是想知道謎題是什麼嗎？我可以回答你一些問題。”
說完，就轉身當先向外走去。
劉長樂稍一猶豫，還是跟了上去。衛正義的車還停在福景苑，只能改天再去取。
跟着唐美人走出大廳，他就看到了一輛亮眼的藍色賓利。
豪車的意義就是，即使遮住車標，也能在一堆平價車中間，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這輛車也毫無疑問，讓劉長樂對唐美人多了一些認識。
穿着黑西裝的俊朗司機，看到唐美人出來后，立即下車，小跑着繞到另一側，打開後車門。待唐美人上車后，他才趕緊回到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
等在外面的律師看到唐美人上車后，剛往前踏出一步，就在女孩冷冽的目光中，摸出手機，貼在耳旁，裝作打電話的樣子，生生扭步走到一旁。
劉長樂剛才在大廳中是看到律師了的，於是就問道：“律師不跟我們一起嗎？”
唐美人笑道：“不用管，他還有別的事要辦。”
劉長樂上了車，對司機說出偵探社的地址后，就扭頭探詢地看向女孩。
汽車穩穩起步，向警局外開去。
待汽車拐入主道上后，唐美人慵懶地閉上雙眼，淡然地道：“我不喜歡在車裏談事情，等到地方再說吧。”
她很喜歡這種閉着眼，身體漂浮向前的感覺。所以在乘車的時候，一般都會閉眼假寐，從不會跟人交談。
劉長樂只得作罷，靠在椅背上，偏頭看向飛速後退的街景。
他很累，眼皮沉重地隨時都想合上，但心中卻莫名感到焦慮，隱隱還有股旺盛的怒火在燃燒，讓他想要咆哮，奔跑，發泄。
這股突如其來的情緒昨晚就試圖控制他去鞭笞李昊，雖然被理智給壓制下去，但他卻清楚得感覺到它仍在蠢蠢欲動，並未消失。感覺就像體內多了個人，而這個人正試圖逼迫他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在難捱的沉默中，賓利終於拐進城中村的街道，停到偵探社門前。
車剛停穩，劉長樂就迫不及待地推開車門，跳下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仍有些燥熱的空氣，硬生生將心底的怒氣壓制下去。然後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店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
室內湧出一股熱流，還帶着沉悶的氣息。待這股悶氣散去后，劉長樂才走進屋，打開燈和空調。
唐美人提着一個挎包，走進來，問道：“你暈車？”
“沒有。”劉長樂從飲水機中接了杯水，放到唐美人面前的茶几上，說道：“可能是在警局坐得有點久，出來後有些頭暈。”
他又給自己接了杯水，一飲而盡后，才覺得暢快一些。
唐美人坐在沙發上，將挎包推到茶几中間，說道：“送給你的禮物。”
劉長樂看着那包帶上繫着蝴蝶結的女士挎包，不解道：“你確定要把這個包送給我？”
唐美人“噗嗤”笑出了聲，樂不可支地道：“我發現你有時候真是傻得有些可愛。哈哈，你把包打開看看吧。”
劉長樂坐到沙發椅上，探手抓着包帶，入手頗沉，將包提到身前，拉開拉鏈，在聞到熟悉的油墨味的同時，已看到一片紅色的百元大鈔。
嶄新的，捆紮着銀行封條的鈔票靜靜地躺在挎包中。在燈光照射下，折射着迷人的光澤。
劉長樂第一次發現，原來錢真的是會發光的。
好在昨晚已經受到過一次大額現金的視覺衝擊，他很快就移開視線，看向唐美人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裏有二十萬現金。”唐美人打量着狹小的偵探社，說道：“十萬是你們尋找小白那個委託的尾款，另外十萬是對你們被捲入連環殺人案的補償。
我建議你用這筆錢把偵探社好好裝修一下，比如這個讓人很不舒服的沙發就該換掉，那個散發霉味的舊空調也該扔到垃圾堆去…”
劉長樂沒有接話，也沒再多看錢一眼，而是皺眉道：“小白我們沒有找到，委託還沒有完成。你佈置的謎題應該就是這個連環殺人案吧？”
腦海中再次閃過那個紋身，提醒他唐美人的目的絕不單純。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唐美人，異常直白地問道：“我想不明白的是，你怎麼會在案發前，就知道小白和幕後真兇在一起？你們認識？還是你受到了某種威脅？”
忍耐着沒問出口的是，你究竟和那個紋身背後的勢力有什麼關係？
唐美人收回視線，看向劉長樂，解釋道：“我發佈委託時，並不知道會有殺人案發生。當時，我只是想通過小白，讓你們幫我找一個人。”
劉長樂審視着對面那個容貌清絕的女孩，在她平靜如水的眼眸中，沒有看到一絲漣漪。這讓他越發看不清楚，她在這起連環殺人案中究竟扮演着什麼角色？
“好吧，看來你並不相信我說的話。”唐美人聳聳肩，滿不在乎地道：“這也正常，不管怎麼看，我都值得懷疑。現在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所以…”
好氣，好氣，這個呆瓜竟然不相信我。
她站起身，下巴微抬，語氣冷淡地道：“尋找小白的委託正式完結，你們不用繼續追蹤下去。這件事，到此為止。不過…”
她略微停頓，放緩語氣，眼神中滿是挑釁意味地道：“你要是真想知道謎底是什麼的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我會重新給你們一個報酬更加豐厚的新委託。”
劉長樂面色平靜地道：“不用了！”
唐美人微微一愣，雙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她原本以為一直在試圖解開謎題，被動捲入連環殺人案中的劉長樂會更執着，也更勇敢地接受新的挑戰。
意識到自己拒絕的有些太不留情面，劉長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平和的語調說道：“不好意思，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和老衛短時間內不打算接受更高難度的委託。唐姑娘，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們兩個不過是剛入行的菜鳥…”
他自嘲地笑了笑，才繼續道：“實話跟你說，如果不是為了交房租，我們可能也不會頂着連環殺人案的壓力去找小白。
我很想逞強一把，繼續去挖掘真相，但我自身的能力又不斷提醒我，我還沒有做好準備成為一個合格的偵探。至於這段時間的委託日誌，我會儘快整理好文檔，發送給你。”
他將挎包往前一推，說道：“這錢你還是拿回去吧，我跟老衛從一開始都認為那五千塊錢的酬勞都已經很豐厚了。”
以上這些都是劉長樂的真心話，不到一個月前，他還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語文老師，從沒想過，有天會半道出家成為私家偵探。短時間四起殺人案的刺激，讓他心理壓力極大，晚上做夢都是江湖恩怨和打打殺殺。那詭異的黑蓮紋身，以及黃偉民保守的警告更讓他心力交瘁。
直到這幾天，那股不受控制的易怒情緒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好像出了問題。撕裂般的情緒讓他懷疑自己會不會變成另一個…陌生的人？
儘管很想繼續查下去，儘管基本斷定幕後真兇是在對付一個人販集團，儘管地下室那四個女人被解救后淚流滿面的樣子刺痛了他的良心…
但是，現實是一個連五公里都不大可能完整跑下來的亞健康宅男並不能一扯衣服，化身超人打敗險惡的敵人。
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做多大的事情。更何況，衛正義的父親已經犧牲了，他怎能如此自私，在明知有危險的情況下，還拉着自己的兄弟往前沖？就為了一全熱血？還是博美人一笑？
看着劉長樂認真的表情，唐美人沉默許久，才神情淡然地道：“我明白。該說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是我的任性妄為，讓你們捲入到危機之中。這點錢是我認可的酬勞，就不用再談了。”
她略一欠身，就轉身向外走去，臨出門時，又停下腳步，對起身相送的劉長樂道：“如果你有可能改變主意的話，隨時可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