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念之間,生死命定

第十二章 一念之間,生死命定

一晃十六年過去了,當初蹣跚學步的孩子也長成了翩翩公子,那孩子便是如今的柳川。隨着柳川漸漸長大,柳霜便帶着他搬到了附近的村莊裏居住,畢竟住在村子裏還是要方便一些的。

回到月下的小飯桌上,柳霜將這陳年舊事粗略的講給了柳川。講完后,柳霜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長嘆一口氣。半生起伏,曾位及人臣,也曾跌入低谷,來時風雨路,如今回想起來,最終也不過是一聲嘆息而已。

柳川還回味在那故事當中,沒想到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他想過自己是孤兒,被柳霜撿到然後撫養長大;他也想過自己的娘親看不上父親柳霜,所以生下自己后就離家出走了;他甚至想過自己說不定是哪位大人物的私生子,柳霜替那位大人在這小村子裏照顧自己……他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般離奇。

回過神來,柳川問道:“所以,我是那被當作反賊砍了腦袋的劉鵬宇的獨子?”柳霜思索一番回答道:“最初我也是這般認為,畢竟有劉鵬宇的傳家玉佩在,玉佩就算能仿造,那玉佩上的暗紋該是做不了假的。只是劉鵬宇生得五大三粗,他夫人我也見過,姿色並不算出彩,可你的面相卻是不像他們二人。再者,當初戴在你身上的不是共有兩枚玉佩嗎,其中之一是那劉鵬宇生前佩戴過的,而另外一枚,雖然我沒有見過,但其品相極好。後來我曾查閱過一些書籍,雖然依舊沒什麼關鍵線索,不過書中記載有與之相似的玉佩卻是極為珍貴,比起劉鵬宇那枚不知要好上多少個檔次。書中記載的那枚叫琉璃雙蛟,可從中間一分為二,史上曾多次被用作信物。再看你這枚,應該也是一塊完整玉佩的其中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不知在誰手裏。”柳川說:“那說不定也是劉鵬宇留給我的呢,之前不是說他貪了好多錢,這玉佩再貴重也總是有個價錢的。”柳霜說道:“劉鵬宇就是個大老粗,以我對他的了解,那傢伙有了錢也該是購置房產珠寶黃金,玉佩這玩意在他眼裏不是個值錢的玩意兒。關鍵你這枚是有價無市啊。”柳霜接着又說:“以我推斷,你大概率應該是那馬夫楊雄的孩子。楊雄返回劉府後,危急關頭,他把劉鵬宇孩子佩戴的玉佩戴在你的身上,然後把你救出來交給了紅胭,謊稱你是劉鵬宇的獨子。他知曉我和劉鵬宇的關係,料定交給我我一定不會拒絕。所以劉鵬宇的兒子這個名分儘管比起馬夫的兒子要危險上許多,但若是僥倖能生存下來,也算是富貴險中求了。這枚玉佩也許是馬夫有所奇遇獲得的,留下給自己的孩子。如此解釋,好像也說得過去。”柳川想了想,發現了其中遺漏所在,他說道:“如此說來的話,楊雄的動機到是可以解釋的清楚,但是一個是馬夫,另一個是將軍,怎麼說也該是劉鵬宇拿到這珍貴玉佩的幾率大些。”柳霜想了想,點頭說:“嗯,你說的有道理。我們也只能是猜測,真實的過程是怎樣,恐怕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柳川苦澀的笑笑,心裏極其鬱悶。說了半天,自己的身份還是模稜兩可。既可能是叛賊劉鵬宇的兒子,也可能是逃荒來到劉府得馬夫楊雄得兒子,只是好像作這兩人任何一個得兒子都算不得什麼值得慶幸的事吧。

其實柳霜的推斷離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接近了,只是憑現在得他們,無論如何也是想像不到得。若干年後,當柳川終於得知自己的身世時,他卻寧肯永遠被埋在鼓裏。

柳霜見他陷在困擾之中,笑着說道:“其實你也不必多想,不論你當初究竟是誰的骨肉,現在你都是我柳霜的兒子不是嗎?我把這些事說給你,只是不想你心中總有挂念。人嘛,總是要向前看的。”柳川點點頭,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似乎已經並不重要了。

“那你突然冒出個兒子,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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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會懷疑嗎?皇帝不會懷疑嗎?”柳川問道。柳霜說:“旁人我隨便打發幾句,說你一直在我老丈人那裏長大,後來接到我身邊的,他們也不好多問。至於宣成皇帝,自然是騙不過的。”

京安城一別後,宣成皇帝雖有愧於柳霜,也一心想要彌補,但是不代表他放下了自己的戒備之心。賠上十幾年的兄弟情深才將南境三州的軍權重新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哪會輕易就放任柳霜不管。萬一柳霜返回南境,憑着軍中威望揮師北伐直取京安城,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自當年柳霜攜妻離開京安城四處遊歷到後來所住的小木屋,在外圍都有他佈下的眼線。目的只有一個,看住柳霜,不能讓他返回南境。直到後來見柳霜無此意圖,他才漸漸將眼線撤去。當初紅胭抱着孩子來找柳霜,離開時孩子卻沒了,這事引起那些眼線的警覺,立刻上報給了宣成皇帝。宣成皇帝暗中派人把紅胭抓了起來,嚴刑拷打。紅胭忍受不了折磨,就將實情說了。既是罪臣之子,該死之人,理應當誅。但奈何那人是柳霜,宣成皇帝實在不好再來硬的,所以示意禮部派個人前去探探口風,旁敲側擊的試試柳霜的態度。不知是皇帝的意思沒有表達清楚還是禮部的人沒聽明白,禮部派了個名叫杜淳的年輕人前去。這杜淳是去年剛來禮部的新人,進士出身。寒窗苦讀十幾載,滿腔熱血,一心盼望着為君分憂,流芳百世,如此好的機會他怎肯放過。怪就怪在他是新來的,不知道帝王與柳霜錯綜複雜的關係,單以為柳霜是陛下的棄子此次假意試探,實則要敲打柳霜一番。於是乎,他徹夜未眠,奮筆疾書,洋洋洒洒寫下數千字的罵文,勢必要搓搓那柳霜的銳氣,一罵成名。

等到第二日他見到柳霜,廢話不多說,張口就來。也虧的他是進士出身,文筆氣勢磅礴,語氣大義凜然,確實非同一般。在他口中,柳霜儼然變成一個忘恩負義欺君罔上的小人模樣。書里說慈不掌兵,柳霜帶兵多年,軍中威望無人能及,可不是憑着好脾氣好耐心的。別說朝中哪個大臣敢對他吆五喝六的,就是當朝聖上也是背地裏搞鬼,當面好話好說,如今卻被個禮部的愣頭青劈頭蓋臉的責罵,這口氣柳霜當然是忍不了的。柳霜二話沒說,上去便是一頓拳打腳踢,揍的杜淳直哭爹喊娘。虧的柳霜留了手,不然就杜淳這小身板,早就去向閻王報道了。杜淳被揍得鼻青臉腫,心裏也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可是皇帝派來的人,這柳霜怎就如此大膽。杜淳灰溜溜的走了,走時也沒敢放狠話出來,生怕再被柳霜追上來打一頓,不過心裏已經編排好柳霜的罪狀,定要狠狠參他一本,教他付出代價。等他回到禮部,便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話音剛落,禮部就亂了套。杜淳不知道,其他人對皇帝和柳霜的關係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前些日子柳霜妻子病逝,皇帝陛下派人送東西過去可是被柳霜堵在路口罵了回來,宣成皇帝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六品小官居然敢摸老虎的屁股,自己找死也別拉着禮部其他人下水呀。

沒辦法,禮部尚書白孝義只好硬着頭皮帶杜淳進宮請罪。果不其然,宣成皇帝聽完后臉色陰沉。自己千方百計想着如何對柳霜彌補一些,好讓自己良心過得舒坦點,結果被這麼個二愣子給攪和了,怎能不氣從中來。“杜淳是吧?好樣的,真是給朕長臉啊!這麼喜歡罵人,要麼罵朕幾句朕來聽聽?”宣成皇帝臉上烏雲密佈,“還有你,白孝義,是聽不懂朕說的話嗎?你就派這麼個人糊弄朕?是不是禮部尚書這官帽子太沉扛不動了?”這是皇帝陛下對白孝義赤裸裸的不滿與威脅。白孝義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痛哭流涕:“臣不敢,臣不敢。懇請陛下恕罪。”杜淳哪裏敢說話,只能跪在一邊顫顫巍巍的陪着磕頭。宣成皇帝揮揮手:“先下去,朕不想與你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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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只好答應一聲,默默離開。第二天,宣成皇帝傳下口諭,白敬義用人不善,治理無方,罰俸兩年。杜淳由禮部自行定奪。另外禮部搞得爛攤子禮部自己收拾,再派人去柳霜那裏,賠禮道歉也好,溜須拍馬也好,總之得把柳霜哄開心了,順便還是要探出柳霜的態度。

白孝義謝旨后鬆了一口氣。錢是小事,要是被皇帝陛下覺得自己不堪一用丟了官帽子,那可就完了。上次派杜淳去結果吃了啞巴虧,所以這次他誰也信不過了,他要親自去見柳霜。當然,他可沒忘了那個害慘自己杜淳,皇帝陛下讓禮部自行處理,雖說是進士出身,不太好一棒子打死,那便留他在禮部掃地吧,既然喜歡罵人,那就天天掃地修身養性。

白大人心裏很慌。武官與文官不同,文官發火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大多還是拐彎抹角的學識淵博的還講究個引經據典。那武官要是動了怒,結果是怎樣可不太好說,昨日的杜淳便是最好的例子。這大概也是為何朝會上通常沒有武將,即便有也不得佩帶兵器。於是白大人下定決心一定要提前做好準備再動身。他遍訪舊時與柳霜相近的官員,想知道柳霜有什麼愛好。經多方打聽,這柳霜一不愛財二不好色,唯一的愛好就是領兵打仗。這可難住了白尚書,愛打仗這怎麼投其所好。他思來想去,那柳霜如今住在小木屋估計也閑的發慌,愛打仗自己沒招,那隻能退而求其次帶些書過去當做消遣。於是次日他帶着人,抬着七大箱書再次找上了柳霜。白孝義作為禮部尚書,家中藏書自然是很多,一些已經絕世的孤本殘籍他也多有收藏,為討好柳霜,他還特意花大價錢買了各家兵法,所以這七箱書可謂是價值連城。也難怪,錢沒了可以再掙,若是再惹得皇帝陛下發火,官帽子丟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遠遠見到柳霜,白孝義便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哭了起來。要說這說哭就哭的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白尚書也是在官場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才練就這一身本領。柳霜本不想搭理白孝義,可這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哭爹喊娘的柳霜也實在是招架不住,也只能走上前來好生安慰一番。

二人東拉西扯相談了許久,最終白孝義滿意的離開了。臨走前他小心翼翼的拋出了皇帝陛下的疑慮“這孩子是誰?”其實也不算疑慮,宣成皇帝想知道的是柳霜的態度。柳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提前準備好的紙條拿給了白孝義。白大人是個聰明人,所以一路上都不曾將那紙條打開。他知道,宣成皇帝與柳霜除了君臣以外,還有往日的兄弟情分擺在那裏,別看柳霜現在被罷免,地位一落千丈,但那也不是自己能插足染指的,皇帝與柳霜之間,誰也不能參合,誰參合誰死。

泰安殿內,宣城皇帝看過紙條后,猶豫了很久,最後苦笑一聲,將紙條丟進了燭火中。雖是苦笑,卻也有一絲欣慰。那紙條上只寫有四個字:吾子,柳川。

柳霜的意思很簡單,孩子不管之前姓甚名誰,從今以後姓柳,是我柳霜之子,皇帝你少管。

宣成皇帝本想着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但最終還是沒有下手。此時的他不知道,今日他做出的選擇是多麼明智。

雖稱不上是皆大歡喜,但此事也就此落下帷幕。只是可憐紅胭,在牢裏受盡折磨奇迹也沒有發生,皇帝陛下的刀刃還是落在了她的頭上。宣成皇帝默認了柳川的存在,但此事絕不允許傳揚出去。柳霜並不知道紅胭被抓的消息,不過即使知道了也無可奈何,或者其實也並不在乎。大人物之間的博弈,小人物的性命向來是無足輕重的,甚至連做籌碼的資格都沒有。但歷史也正是在無數個小人物的推動下,一路前行,波瀾壯闊。紅胭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如果沒有她,柳川不可能僥倖活下來,那也就沒有之後的故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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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聽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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