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遠不要再衝到姐姐前面

第二章 永遠不要再衝到姐姐前面

凌晨3點15分,東方義突然接到了諸鶴(樂沉奶奶)的電話:“東方...我不行了...今天你早上10點前...務必去榆林...祠堂中間跪墊...下面有一份手寫遺囑...帶給...樂老...........”他靜靜的等着她更多的聲音,餘下的只是來回擺盪的電話筒,死亡破碎的聲音是巨大的。

他們像是約好了一樣,在凌晨3點半跨進了那間屋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沒有驚擾樂沉的夢,那夢裏奶奶牽着她的手,笑笑沒有說話。

興許是夢太幸福,倒是讓她驚醒,她瘋狂的跑到東方義的房間,任由怎麼敲打都沒有開門。

回憶一下子重疊着旋轉着像纖薄的刀片刺進腦子,她感受到了窒息。瘋狂的跑啊,跑啊,明明步行10分鐘的路程,就像是沒有盡頭的黑洞。那耳邊的風像是死神的嘲笑,已經是第三次了,你怎麼一點都沒有長進呢,慌張什麼,你跑不過我的!

那個昂貴的醫院包間裏,充斥着廉價的淚水,還有秒退悲傷后的嘈雜。

“通知榆林收拾會客堂,院子擺放白菊,棺木是貴木,告訴他們注意,前堂記得放上一束白蘭,那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說這話的是樂沉的二叔樂子杉。畢竟是自己的親母親,白蘭是一定要放的。由於人員太多,他們完全沒有看到那個弓縮着身子樂沉跪坐在床前,她的手不停的使勁磨着床腿,因為奶奶告訴她:生命臨別時隔輩不要近身。她要聽話。她提醒自己:不要怕,不要擔心,奶奶只是和爺爺、爸爸媽媽相見去了,他們太需要這個老太婆去調和氣氛了。

“喪服早備好了,但是榆林老屋那邊會客堂太小了,賓客那麼多,我們不能失禮呀!”於雪蓉總是可以第一時間捕捉到柳真真的表情並體貼的表達。

“三妹說的對,還是去榆林新宅的好,會客堂大,而且房間多好安排。二姐你覺得呢!”柳真真的官場勢力不分場合的展現的淋漓盡致。

“好!贊成,孩子們都過去,老宅實在是住不開的。”萬霞附和着,

每每聽到她們互稱姐妹,樂沉都覺得荒唐可笑!整個房間的燈光耀得刺眼,落地窗上擁擁攘攘的人倒映着,雖然表情模糊,如果不是在醫院,那肯定就是在菜市場。

“奶奶說了她的棺木必須放在老宅。爺爺怎麼走的她就怎麼走!”樂沉低着頭站起來悶喊了一聲。沒有人搭理,她笑了笑抬起頭把人全部推出門外,簡單粗暴才能引起注意:“奶奶的棺木必須放在榆林老宅,爺爺怎麼走的她就怎麼走!”果然這話引來了冷嘲熱諷:“沉沉,這可不是小孩過家家,大人會商量着辦的,你快去酒店和兄弟姐妹們會和等通知吧。”樂子杉3年前就習慣了大哥的職位。

“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奶奶之前要求的,你當時在場的!二叔!”樂沉忽然感覺心酸,原來人死了,更由不得自己。但是這次她絕對不讓步,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這並不是奶奶一個人的事情,我們都是親人,難道你想讓奶奶走得這麼草率!”柳真真義正嚴詞!

“可笑!那她手術的時候,醫生明明強調成功概率很高,最後保守治療簽字的時候不草率嗎!”積攢了太多恨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雖然腦子裏一遍遍迴響着奶奶的囑咐:不要正面衝突。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這是她想做的。

“你這個孩子怎麼說話呢,你奶奶72高齡了,上了手術台下不來誰負責!”萬霞沖了上來,猛力推了樂沉一下,樂沉緊緊拽着門框,一動不動。

她再也無法忍受這些衣冠禽獸,她把萬霞推了出去,隨手反鎖了門。任憑外面如何喊叫她只是回了一句:“天亮之前,誰打開門我就和誰拚命!不管是誰!”

“讓護士拿鑰匙開門!我還不信她能動手打人不成!”已經被憤怒沖昏頭腦的萬霞一臉惡毒。

“好了好了!你快閉嘴吧!”被自己男人樂子楊拽到了一旁。

“算了吧,讓她冷靜一下吧,我們先商量正事。”這個人很少說話,但是都是壓軸總結,這是樂沉的三叔樂子樺,奇怪的是他一說話,往往都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關了門的房間異常安靜,樂沉望了望玻璃窗上的自己,都要哭了。拖鞋,睡衣,蓬亂的頭髮,她笑了笑自己自言自語:“幸虧剛才沒有看到這個慫樣子,要不就沒有關門的勇氣了!”

不知道是笑是哭,她跌坐在門后,不敢靠近,不敢言語。就是下巴抵着膝蓋,內心一遍遍呼喚着她失去的人的名字。

3年前她失去了雙親:樂子楠、龍舒,去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失去了爺爺:樂晟,今年初夏失去了急急奔赴老伴的奶奶:諸鶴。

這些名字和日期她要死死記住!她也要一個個找回他們,一個不能少。

就這樣一遍遍的念叨着,初陽的光射了進來。

聽到了敲門聲:“樂沉,我是東方凱佑。”

聽到熟悉的聲音,樂沉連忙起身,起得太着急,她踉蹌了好久才直起了身體開門,跌進了他的懷抱:“凱佑,謝謝你來了!”

“你先吃飯!”東方凱佑一臉心疼,她如此脆弱,抱在懷裏的身子像是一張薄紙,讓人使不上力。

“東方叔呢?”樂沉抬頭望着凱佑。

“不用擔心,他在榆林老宅按照奶奶的吩咐收拾!”凱佑貼近她耳邊輕聲說。

她才放心的離開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凱佑來的太早,那一群哭喪估計還沒有着裝好過來。

“我給你帶了合適的衣服和鞋子,你先換一下,別一會他們上來又該訓斥你了。”凱佑打開包拿出整潔的衣服袋。他總是對樂沉極盡耐心,她總是輕鬆的接受着。

換了衣服坐在床邊,凱佑耐心的喂着飯,他知道她的敷衍,總是推脫不想吃,但是他知道這次非同尋常,她一定得撐下去,這才剛剛開始!

拗不過他的堅持,她喝了滿滿一碗的粥,吃了兩顆魚丸。他知道這是極限了,沒有再強迫。樂沉不想讓自己養成依賴他的習慣,但是他總是那麼有尺度,那麼輕描淡寫的在那裏,她心疼他的分寸,又不能打破這個界限,至少現在不能。

“爸爸。”凱佑轉身接起了東方義的電話。

“你告訴一下樂沉,你佟叔叔說樂炎已經在路上了。讓她有個準備。晚上9點到。”

“好!”凱佑轉身一時不知道怎麼告訴樂沉,樂沉看出了他的猶豫:“你說就好,我都能接受。”

“佟叔叔說,樂炎已經在路上了,晚上9點到。”樂沉臉一沉唔咽着說:“我不想他回來看到家裏這樣,但是我又不能瞞着他,他很愛奶奶。”

“他已經長大了,不能一直被你藏在身後,那樣他會自責的。而且他那麼愛你!”凱佑的話總是可以砸進她的心裏,即時傷口沒有減少,但是她能感受到久違的柔軟。

太陽越升越高,人陸陸續續上來,今天安靜了很多,樂子杉找了當地最燒錢的隊伍,抬走了奶奶,聲樂浩大,醫院裏聚集了一些陌生老人都在誇讚:“這家兒子是真爭氣!”

沒錯,能看到的是最直接的,也是最好的!

凱佑扶着樂沉下樓,告訴她:“你忍耐一些,我爸已經找了樂家長輩,奶奶的棺木肯定是會抬到榆林老宅的。”

“謝謝!”她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言語表達這份安心。

上車后凱佑緊追着棺木靈車,發了地址定位給東方義。

東方義和樂家長輩在老宅里說著事情。

“樂老,這是諸鶴老人的親筆遺言,我本是旁家,樂家家事本不該多言,但是老人遺願實不敢違。樂家家大業大,家丁興旺,子榕家兩個孩子尚小,成不了這種大事,勞苦您了!”

“辛苦東方勞苦奔波,這事我自會處理!”樂老也敲了敲拐棍帶着其他三位同輩兄弟走了。

靈車到了新舊老宅分叉口被樂老攔住,搖晃着拐棍示意去老宅。樂子杉下車壓着嗓音說:“老老爺,您怎麼來了?”見樂老沒有回話,他踱到面前又問:“樂老老啊,老宅太小了,賓客太多!”

“賓客再多是賓客,死者最大!”樂老狠敲了一下地面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敢再多要求,擺擺手讓靈車駛入老宅方向。

那一刻樂沉鬆了一口氣,看着靈車方向對了,連忙讓凱佑停車,她要下車向樂老致謝。

“不用!他們也只是權衡利弊。奶奶之前給了一筆錢,昨日爸爸又給了一筆,還答應了其他條件。”這句話讓樂沉瞬間感覺到現實本就是可笑的。車開過樂老身旁,樂沉搖下車窗,樂老臉上露出了標準的微笑,樂沉也是禮貌回了一個更標準的。

車到了老宅,例行事項太正式,樂沉沒有資格參與。

“爸媽去世的時候,有爺爺奶奶撐腰,還有點項目,這次沒有了靠山,你猜還有我和樂炎的項目嗎?”樂沉苦笑着問凱佑。

“項目肯定有,看你爭取不爭取了!”凱佑摸了摸樂沉的發頂。

“最後一場戲了,我肯定爭取!而且要C位。”樂沉下頜輕動了一下。

例行事項之後開始安排守靈人,不出所料沒有樂沉和樂炎。甚至守靈冊上沒有長子樂子榕的任何信息。這種小事已經不能觸動樂沉的心了,沒有好辦,加上就行了,她扯了一張更大的宣紙,加粗特寫長子:樂子榕、長兒媳:龍舒、孫女:樂沉、孫子:樂炎。一整章覆蓋了那張守靈冊上。

“你不能進來,你是孫女,也沒有結婚,不能守靈!”樂子杉攔住樂沉。

“我代替樂子榕守靈。”樂沉狠狠的推着樂子杉,奈何她的女人身。凱佑想上去幫忙被東方義攔住:“這門必須樂沉自己進去!你幫不了她!”

“我是男人,我可以進去!”樂炎一身軍裝風塵僕僕衝到了樂沉前面推開了樂子杉。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都忘了家裏還有個當兵的小輩呢,沒有準備你的孝服怎麼辦呢?”於雪蓉佯裝不好意思的說著。

只聽嗤啦一聲,樂炎一把拽下外堂白色的窗帘,披在身上,在物料門口拿了一根麻繩系在腰間,拽着樂沉擠開樂子杉,跪在棺木右邊。

這一刻,樂炎雙眼噙滿淚水,這個傢伙長大了,手掌也那麼大,完全包覆住自己的手,她感受到手心裏的汗。看到了他紅腫的眼睛裏閃着堅毅的光,他長大成了男人!樂沉別過左手撫上他的寬闊的背,頭歪靠在樂炎肩膀上,輕聲說:“下次不要再沖在姐姐前面了!”

樂炎用臉頰蹭了蹭姐姐的頭頂沒有說話。

他很快直起腰背,他要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任何人休想再傷害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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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曾做自己,直到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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