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結婚
邵衛國的一席話，使得易佳感覺自己好像脫離了這個社會。一直以來易佳都是每日學習上課，既沒有交往過去時光的老朋友，也沒有走動親近的新朋友。低頭是書本，抬頭是教室，他好像是沿着一條鋪墊好的軌道緩緩行進。就連女朋友的選擇，也是由家裏指定安排好。再看眼前的邵衛國，這個農村裡走出的大學生，憑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又憑自己的頭腦，跟上時代的步伐，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在易佳的眼裏，邵衛國的意識是自己所不及的。
連着幾日，易佳都在觀察邵衛國。他每日除學習課程之外，總是從圖書館借閱大量的雜誌，一看就是很晚，而且還不停的摘抄文章記錄。生活上也比以前寬裕大方，時常晚間邀易佳去校外餐廳喝酒吃飯。每次都搶着結賬，為此易佳很不理解。而邵衛國只是衝著易佳一擠眼兒：“你現在犯‘妻管嚴’，我來吧。”弄的易佳很不好意思。易佳終於壯起膽量問：“邵衛國你哪來的錢吶？”邵衛國神秘的說：“我叔叔的廠子也給我開着工資吶。”這讓易佳很吃驚，不禁追問原因。
邵衛國索性就直接告訴易佳說：“我為廠里出技術配方和市場行情，這也算是學有所成吧。”易佳聽后更覺不可思議，疑惑的望着邵衛國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邵衛國卻坦蕩的一笑說，：“我這算什麼，咱們學校里有好多同學都在做家教，掙得不比我少。”易佳對發生在身邊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不理解邵衛國所說出的那些新詞彙，只是一頭霧水般硬着頭皮聽着，想着，琢磨着。難道自己真的脫離了社會？易佳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邵衛國見易佳的眼神，感到他確實是不理解這一切，於是勸解地說：“你雖然不用像我們這樣，但我覺得你也應該規劃一下自己的未來。雖然說你的背景給你指明了一切，但你也要跟上時代的要求啊。我這些日子聽了幾堂選修課，真是收穫不淺，不如你跟我去聽聽吧。”
易佳被邵衛國領着聽了一次經濟學原理課程，當老師講到宏觀經濟學時，那些新鮮而又貼近生活的話題，是使易佳新潮澎湃。他從未聽過如此着迷的觀點。gdp、投資、消費、進出口等等，這使易佳頭腦打開了一扇新思維的大門。他被經濟學牢牢的吸引住了，從那天以後，易佳着迷於經濟管理的學習。他列了大量的有關經濟類的書目，還打電話讓小弟通知艾卉，幫他買此類的書籍，準備在假期工讀。
平日易佳還幫邵衛國查看了許多，關於產品的市場營銷方面的書籍和刊物。在聽了邵衛國對產品的設計預想，市場前景預測，學會了產品開發的可行性報告和分析統計，還幫助邵衛國完成塑料製品配方的實驗。為此，邵衛國對易佳大加讚賞的說：“要是你做配方的研製，准比我強，可惜你是走仕途的。”易佳卻不以為然的說“我要是仕途走不下去就投奔你，到時可要給碗飯吃啊。”邵衛國也講道：“一旦相求，大力幫助。”倆人都互承諾發誓，真有那麼一天，一定會鼎力幫忙。
放假離校的那一天，易佳特意讓母親的司機捎上邵衛國，親自將他送到火車站。在送完邵衛國回家的路上，艾卉和易佳坐在後排。艾卉手握着易佳的手，生氣的說：“你們倆同一宿舍，天天見面聊天，那來的那麼多話，好像你們在共謀什麼大事。”易佳佩服艾卉的猜疑，難道女人都是這麼了解男人的一舉一動嗎？不由得警覺起來。忙打岔的說：“哎，我讓小弟托你給我買的書買了嗎？艾卉把易佳的手拉在自己的懷裏，頭歪靠在易佳的肩膀上說：“你的事誰敢不照辦？都放在客廳啦，就等你回去拆包裝了。好傢夥，足足26本。我和小弟跑了半個城才買齊的，回來時打車票的錢都不夠了。哎呀，笑死人了。”易佳一聽，用手拍了拍緊握他手的艾卉那白皙的手說：“辛苦辛苦，放假了一定給你多照幾張照片兒。”艾卉一聽，撒嬌的說：“去頤和園還拍銅牛！”易佳一聽，一把把手從艾卉的手中抽回，頭扭到一邊兒，皺着眉頭直看着窗外，一句話也不回答。艾卉並不為此生氣，反而淡定的說：“你不願意也不成，這回你不去都不行。”易佳一聽此話更是來氣，憤怒地說：“你不就會用我媽來壓我嗎？告訴你這回我誰也不怕。”艾卉一點也不示弱地說：“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後悔。”易佳不屑的“哼”了一聲。艾卉慢條斯理的說：“小姨從國外回來了，說等你放假后，全家去頤和園玩兒一天。姨夫說要吃一頓”聽鸝館”的菜。”易佳一愣，扭過頭看了一眼艾卉。只見他頭高昂，嘴唇兒撅起，柳眉高挑，杏眼上翹，一副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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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樣子。易佳看着她，心中在想，怪不得口氣這麼硬，原來又是早有安排。艾卉見易佳認輸的樣子，扔不饒人地搖晃着修長的脖子，像是在表演舞蹈說：“還敢頂嘴嗎？”易佳像泄了氣的皮球，肩膀一泄勁兒，鼻孔里出了一股怨氣兒。
易佳的小姨和姨夫是外交部駐歐洲某國的工作人員，常年駐外。因此，表姐就住在易佳家裏，這次是小姨調回國，轉向外經貿部工作。易佳聽艾卉介紹完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旁聽的經濟管理課程。於是感慨地說：“這是國家發展對外經貿政策的調整所致，看來今後的國內經濟形勢要大量吸引外資，增加投資規模。”司機黃叔叔羨慕地說：“佳佳不愧是大學生，對市場的發展形勢，了解的如此清楚。”艾卉也向易佳投來欽佩的目光，那目光中浮現出溫柔賢淑的神情。當易佳和艾卉回到家中，已是中午時分。
一進門，張阿姨便沖客廳嚷道：“回來啦！回來啦！”又衝著易佳和艾卉埋怨道：“怎麼才回來呀？你小姨都等急了。”易佳顧不得手中抱着的衣物放下，就往客廳跑來。易佳一進客廳，看見小姨身穿一套西裝，頭髮半短垂在肩頭，略帶波紋顯示時尚風采。一副銀色眼鏡莊重的氣派。雖然只比母親小三歲，但看上去如隔兩代人。身邊坐着的依舊是一身戎裝，只是頭髮已顯花白，但兩眼炯炯有神的姨夫。在一起坐着的表姐對照，一看便知是父女倆。“傻愣着幹嘛？也不叫人？”父親的提醒，使易佳不好意思起來靦腆的笑着說聲：“小姨，姨夫，你們好。”小姨一見易佳靦腆的樣子，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易佳面前，一把摟在懷裏，喜愛地說：“這都大學生了，快結婚了，還不好意思。”在一旁坐着的母親，制止住她的說話：“她姨！”小姨卻不在乎的說：“這有什麼可保密的？登記就等於結婚。”易佳思索地走向姨夫面前問好，然而聽到母親低嗓門對小姨說：“我還沒跟孩子說吶，你也真是的。”小姨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姨夫見狀忙打岔說：“佳佳，你不是學高分子的嗎？怎麼買了那麼多經濟管理方面的書啊？”易佳馬上解釋說：“這是我的選修課，我想在假期好好看看。”小弟跑過來埋怨的口氣說：“為給你買這些書，都快把我累死了，說怎麼感謝我？”易佳邊走向那一摞書邊，邊對小弟說：“我看完后，給你看。”小弟一聽不高興地說：“這叫什麼獎勵？我要你送我一幅字。”易佳一聽，扭過頭看着小弟問：“字？”小弟堅定的說：“用毛筆寫的字。”姨夫在旁聽到后，饒有興緻地說：“好久沒看到佳佳寫的字了。”小姨也興趣盎然地說要看看，於是，易佳答應吃完飯就寫。易佳的母親招呼大家先吃飯，讓佳佳先把東西拿到自己屋裏，說完又對張阿姨吩咐，馬上開飯吧！大家都起身走向餐廳。
易佳和小弟將書和學校帶回的衣物搬到了房間后，易佳詢問着小弟說：“剛才小姨說要結婚是什麼意思？”小弟壓低嗓門兒說：“一大早小姨她們就來了，在媽的房間裏密謀了許久。好像是表姐出的主意。嗯，一定是小卉躥騰的，就是想早點兒栓住你。”易佳一聽氣急敗壞地說：“我現在還在上學，結婚這不丟死人啦。”小弟一見哥哥氣氛的樣子，便勸說道：“你可千萬別跟媽反着來，這裏面好像是為了什麼轉業的事。”易佳更是不明白，正在納悶，樓下張阿姨喊着叫下樓吃飯，哥兒倆只好往樓下餐廳走去。易佳走到一樓樓梯口，正趕上表姐和艾卉倆人也向餐廳走來。易佳見他們倆人親密的說著悄悄話的樣子，心中更怨憤起來。表姐見易佳他們也下樓來，便打着招呼說：“東西都放好啦？”易佳狠狠地瞪了一眼表姐，心中暗想，這一切都是你在作怪，是你設計的一切，讓我沒了自由，還假惺惺的關心我。表姐一見易佳的表情，責問道：“你什麼意思啊？進門就不理我，還這樣瞪我，我怎麼你啦！”
易佳也不示弱的說：“你做的好事，你不知道！”表姐一聽，更是氣憤的質問：“我做什麼啦？你說清楚，別冤枉好人。”易佳不屑的扭頭直朝餐廳走去，
艾卉忙勸道：“姐，你別生氣。”表姐委屈的說：“這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怎麼越大了就越不懂事兒了？”艾卉和小弟都安慰着表姐不要生氣，哄着來到了餐廳。
雖然易佳心中不快，但見到大人們都在場，也只好陪着笑臉，按照各自的位置坐下。母親見張阿姨上滿了一桌子的菜，也招呼着讓張阿姨坐下，然後端起酒杯發表了祝酒詞。“這是我們全家近幾年來難得的一次聚齊，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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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經歷了動蕩，終於能團聚，我們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願大家在工作，學習上進步，身體健康。來，大家干一杯！”在大家相互的祝福聲中，彼此愉快的喝了幾杯酒。
易佳心中更是感慨，自母親被隔離審查近兩年來，自己跌宕起伏的經歷，換來的如今前程似錦，從內心感謝母親的關懷。他又看見在身旁的艾卉，已經是家庭成員一份子。她不時地為每一位家長們夾着菜，還不停地說著大人們，喜歡聽的那些客套的詞彙，那身份已是這家的兒媳婦了。眼前的事實已無法改變，但又想起在樓上小弟所說的婚事一事，看來是她們又在為自己設計圈套。不行！我絕不能任由她們的擺佈。易佳又想起邵衛國能為自己選擇未來，又想起選擇課程中宏觀經濟的理論，就是預測一條最佳的方案之路。他要反抗，他要敢於掌握自己的未來。易佳害怕單獨與母親談話，幾次交鋒下來都以失敗告終。他要採取一個讓母親無法拒絕的方式，改變她的決定。對，就這樣辦！易佳決定在眾人面前表明立場，讓母親無法拒絕。
易佳撞起膽量，端起酒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著大家，莊重地說：“我敬大家一杯！這麼多年來，我沒能報答家庭的養育之恩，還總是給家裏惹事，給家庭抹黑，但家庭沒怪罪我，沒放棄我。在我迷茫和失足時，是親人們給了我溫暖，給了我勇氣，還讓我上了大學，成為了為國家建設有用人才。我感謝家人的關心和培養，也謝謝母親的關懷。”小姨一聽易佳的發言，在一旁激動的說：“佳佳真是長大了，懂事兒了。”父親在一旁也向易佳投來欣慰的笑容。
易佳見桌上的所有人都在注視他，認真的聽他講話，於是更有勇氣地講到：“我在這個學期，選修了經濟學課程，我認為將來國家的發展一定是在經濟領域。對外開放，對內搞活，走市場經濟之路是必然的。”小姨一拍桌子打斷易佳的話說：“說的好！不愧是我們的佳佳，就是聰明。走市場經濟是國家的戰略方針，經濟領域是重頭之重啊！”
姨夫在一旁頻頻點頭說：“當今的大學生，確實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小姨興奮地說道：“棟樑之才就應該放在可用之處，畢業后就去我們外經貿部吧！”
母親在一幫阻攔道：“這兒媳婦你接收了，又要搶我的兒子，那我可不幹。”一句話說的大家都笑了。
隨着笑聲大家都發表着對國家經濟前景的展望，一時易佳連半句話都插不上，只好坐下無奈地聽着大家的議論。易佳本想闡明自己的觀點，先下手為強，卻不料被這突如其來一連串的反應給弄蒙了，傻愣在了那裏。
艾卉欽佩的眼神望着易佳，她不由地也從座位里站了起來。端着酒杯衝著易佳的酒杯一碰，帶着女人特有的嬌嫩雌聲，對着母親溫柔地說道：“謝謝媽給了我一個家，我感到特別的溫暖。我也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就好像我的父母還在一樣，我感到好幸福啊！”隨着話音，艾卉眼中湧出暖暖的淚水，在座的每一位都為艾卉的話感動，也不自覺地傷感起來。
小姨見狀忙號召大家都舉起酒杯，衝著易佳和艾卉祝賀到：“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流的也是喜悅的淚，既然是進了咱家，我們都是你的親人。祝你們倆幸福！”隨之在座的大家都來祝福。
小姨忽然又倡議道：“不如今天就算新婚宴席，這杯酒就當喜酒。祝你們早生貴子，我也好做姨奶奶嘍！”一句話說得大家又都開心地樂了。
艾卉羞的頭直往易佳身後躲，易佳一時不知所措。母親見狀興奮地說：“過兩天就先把結婚證辦了，等佳佳畢業就辦婚禮！”此時。易佳腦袋才清醒過來，正要辯解。小姨又搶話說：“這可是咱家第一個孩子結婚，一定要辦的隆重些。”姨夫也感慨地說：“那是自然，也給咱們全家沖沖喜氣兒。這麼多年來，喜事兒太少啦！希望他們倆的婚事是咱們這個家的希望開始。”說完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表姐，而表姐的表情似乎是僵硬的。
此時，易佳的感受幾乎同表姐是一樣的心情，全身徹底的涼了。原來艾卉原部隊文工團趕上裁軍改制，軍區以下文工團都要撤編，藉此轉業是最佳時機。只要已婚男女都可分配到一起，小姨答應接收艾卉到外經貿部，所以結婚登記要提前辦理。易佳聽到這個決定后，剛才那種力爭自主自由選擇的志向，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覺得自己像是個提線的木偶任人擺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