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吟風弄月
1
慕容心回到客棧后就將自己關在屋裏，到了晚上也不見她出來吃飯，一眾人都很擔心她，莫凌知道她是因何事，便沒有理會，任由她這樣。
“莫公子，姐姐這是怎麼了？自她和你從風月樓回來，臉色就不大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慕容蘭望了望樓上，轉而看向莫凌問道。
“沒事，她可能是在想如何修葺樓內吧。”莫凌端着碗，夾菜吃着，並沒有抬眼。
慕容軒皺着眉，心不在焉地扒着飯。
芸香則站起身，重新拿起一隻碗盛好飯，又收拾了一盤子的菜，準備端上去給慕容心。
莫凌這時已經放下碗筷，見狀便也起身。
“給我吧，我送上去，你們好好用飯。”莫凌接過飯菜，便轉身朝樓上走去。
他敲了敲門，見沒反應，就推門進去。
看見慕容心搬了個凳子坐在窗邊發獃，雙腿屈起，雙手抱膝，下巴抵在膝頭，像一個心事重重的小女孩。
莫凌見她這樣，在她身後悶悶地笑出了聲。
慕容心聽見轉頭看他，“你笑什麼？”
“你這個樣子，真是，真是可愛的緊！”莫凌帶着笑意的聲音格外動聽。
“可愛？你這詞用的真是一點兒也不恰當。”慕容心將腿放下，坐直了身體。
“好了，心情好些了嗎？好些了，就趕緊來吃飯。”莫凌走至桌旁，將飯菜放下。
慕容心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坐到桌旁，拿起筷子，端起碗，吃起飯來。
莫凌就坐在一旁看她，滿含笑意。
“你看着我做甚？”慕容心察覺到他的目光。
“好看啊！你做什麼都好看。”莫凌伸手為她擦掉嘴角的飯粒。
慕容心下意識躲了一下，卻未躲開。
“你，你別對我這樣好，我不值得的。”慕容心埋頭扒着碗裏的飯，有些心虛地道。
莫凌輕笑一聲，“哎，你明明每次都接受的理所當然，怎麼今天倒是害羞了？”
“誰害羞了！”慕容心抬頭瞪着他。
莫凌笑容更甚，摸了摸她的頭，“真是可愛。”
慕容心別開腦袋，嘆了口氣，“莫凌，之前，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反悔，既然答應了你，就應該履行承諾。”
莫凌挑眉看着她，“你是說要我離開你的事？那你現在願意讓我留下了？”
慕容心點點頭，“嗯，我發現你用處還挺大的。”
莫凌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咳咳咳！你說什麼？”
“噗哈哈哈，我開玩笑的。”慕容心見他想被雷劈了一樣，笑得合不攏嘴。
“那個，說正經的，你說我要不要易容。”慕容心收起方才的不正經。
“嗯……不用，你戴上面紗就行。今後風月樓開業，你最好也不要露出真容。”莫凌思索了一下才道。
“嗯，好。莫公子，小女子作為風月樓的樓主，誠意邀請您做我們風月樓的二當家！”慕容心拱手，挑眉笑看着莫凌。
莫凌亦拱手回禮，“在下定不負樓主之意。”
兩人相視而笑，期待來日。
2
在桑鐸城的另一邊，一家客棧中，蕭雲澤正坐在窗邊品着茶。
他其實是暗中來到桑鐸城的，身邊只帶了風覺和福瑞。西陽王還有三日便到桑鐸，他提前來也只為提前籌劃。
今日見到的那棟樓，讓他念念不忘，總覺得那樓的設計有一個人的影子，但他不敢相信，因為他覺得她不可能來西域。
蕭雲澤望着窗外，皺眉沉思。想到今日見到的那個男子，總覺得那個人身上殺氣很重，很不一般。
“風覺！”蕭雲澤喚道。
“陛下！”風覺進屋拱手道。
“去查查那個風月樓，何時所建，何人所建，何人設計。”
“是！”風覺依言立刻去查探。
蕭雲澤放下茶盞，撐着額頭，合上眼，“心兒，你到底在哪兒？會不會是你呢？”
三日後。西陽王一行聲勢浩大地到了桑鐸城，桑鐸城的百姓紛紛到街上相迎。
慕容心和莫凌等人正在風月樓里忙活，聽到街上的動靜也出去看。
慕容心戴着面紗，望向過來的車輦，那車金碧輝煌，像個小房子，路邊的行人紛紛低頭行禮。
“這新王還真是會造勢。”慕容心低着頭，對莫凌道。
“哼！做給那人看的。”莫凌嘲諷地道。
慕容心看向他，“他想毀約嗎？自不量力。”
莫凌挑眉，“看來你對自己的老相好還挺有信心的。”
慕容心聞言，用手肘猛地頂莫凌的腹部。
莫凌吃痛一聲，“我錯了，我不說了。”
慕容心勾唇，見車隊走遠，便轉身進了風月樓。
這一幕幕都被躲在暗處的風覺盡收眼底，那個一身西域服飾的女子，面覆輕紗，很陌生但那身氣質卻好似在哪裏見過。
風覺皺眉，他沒有多想，便快速離開了。
回到客棧，蕭雲澤正在屋裏看書，風覺回稟查探的消息，“陛下，風月樓是一位中原女子所建，那女子前不久剛來桑鐸，名叫沐風月，她身邊有一個男子，叫莫凌，二人的關係好像很不一般。”
“沐風月？是哪個mu？”蕭雲澤眸色一亮，抬眸看着風覺。
“是如沐春風的沐。”
蕭雲澤聞言，嘆息一聲。看來不是她。
“罷了，不必再查了。西陽王現下在何處？”蕭雲澤合上書，起身站了起來。
“在桑鐸城主府中。”
“好，咱們也該動身了。”蕭雲澤邁步朝外走去。
風覺跟在他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慕容心一眾人在風月樓從早忙到晚，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事，就連幾日後中原皇帝來到桑鐸，他們都沒有出去湊熱鬧。然而消息卻還是傳到了他們耳中，慕容蘭、洛梓和芸香三人一邊忙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容心，然而見慕容心神色如常，依舊一絲不苟地忙着自己的，便稍稍放心了些。
“欸！姐姐真的沒事嗎？”慕容蘭問着身邊的兩人。
“唉！小姐恐怕是將所有情緒都藏在心裏了，自從離宮，小姐便不輕易外露情緒。”洛梓嘆道。
“應當是沒事的，經歷了這麼多，小姐已經不是往日的小姐了。”芸香安慰她們道。
慕容心到了晚上回到客棧也是沒有任何異常，更是和莫凌商量風月樓後園的修葺。風月樓後園慕容心打算作為他們的住處，因為後園足夠大，還可以設幾間客房。
“嗯，好，挺不錯的，後園已經在按你之前的圖紙修建了。”莫凌贊同地點頭。
“好了，那便沒什麼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慕容心伸了個懶腰，起身道。
莫凌則沒有離開，而是站起來仔細打量着她。
慕容心見他這樣，不由皺眉道：“你幹什麼？”
“你，真的沒事？”莫凌狐疑地看着她。
“什麼？沒事啊。”慕容心兩手一攤，她知道莫凌在想什麼，白了他一眼。
“好了，你快出去吧，我要睡了，今日累死了。”慕容心二話不說便推着莫凌將他往外趕。
關上門后，慕容心靠着門，嘆息一聲。順着門邊蹲了下來，她雙手環膝，將下巴放在膝頭，雙眼愣愣地盯着地。
誰說她沒事呢，只是她把所有情緒都藏在心裏了，她不想讓他們擔心，以她的驕傲更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還放不下蕭雲澤。
為什麼走到哪裏都躲不過他呢？明明都決定忘記他，可是自己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痛。
她捂住心口，難過地閉上雙眼，雙肩微顫，努力將眼淚逼回去，深吸一口氣，她便站了起來，躺回榻上。
3
蕭雲澤與西陽王簽訂了盟約，他沒有想到西陽王竟未有異動，他很滿意西陽王的反應，並未久留，很快便離開了桑鐸，返回京城。
原本西陽王並不打算好好地簽下盟約，然而就在前一日夜裏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說了中原皇帝的計劃，西陽王畏懼蕭雲澤的實力，便打消了原有的念頭。
而這封信是莫凌所寫，蕭雲澤的計劃是他猜測的，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蕭雲澤儘早離開桑鐸。
數月後，風月樓里裡外外都修建好了，風月樓內分為內外兩廳，前廳設有數張長桌，廳中有一高台，高台上一張雕花紅木桌上里有一張鑼，鑼旁放有一個纏着紅布的木錘，慕容心站在高台上滿意地點點頭。
“你還沒說這前廳用來幹什麼呢。”莫凌在她身旁問道。
慕容心往桌旁一坐，翹起二郎腿，托着腮，眸中滿是狡黠的笑意，“想要賺錢，自然要勾起人的慾望和貪念，前廳是賭錢的地方，在前廳贏的足夠才能去後面。”
“那這高台做什麼？”
“賭錢也要有賭注，自然是放賭注的。”慕容心挑眉笑道。
“錢難道不是？”
“嘻嘻，他們賭錢，錢都在他們手上，我們也得掙一些啊，他們賭贏了，可以拿錢去換這賭注，也可拿錢作為進后廳的入場券，不過只能二選一。”
“嘖嘖嘖，看不出來你還挺會做生意。不過，後面又是做什麼的？”莫凌讚歎道。
“后廳是拍賣更加珍貴的寶貝的。也可吟詩作畫，飲酒作樂，能進到后廳的人這身份財力肯定都不一般，這白花花的銀子它不就來了嘛！”慕容心笑道。
莫凌搖頭失笑，“小財迷！”
兩人又走到后廳，后廳金碧輝煌，慕容心給它命名為金玉殿。
金玉殿周圍是一排排樓閣，樓上有雅間，開窗便能看到樓下。殿宇中央亦有高台，高台四周置有數個矮几依次排開。
慕容心一個飛身，縱身躍上樓上，推開一間雅間的門走進去。莫凌見狀跟上她。
慕容心進去直接在窗邊坐下，推開窗子，她點點頭，“視野開闊，很不錯。”
她望向樓下，忽然有些失神，她想起當年與蕭雲澤在穆州醉安居吟詩作畫，贏得千年釀的事。她低聲嘆息，喃喃低語：“唉，過去這麼久了。”
莫凌見她黯然神傷的樣子，不由蹙眉，“怎麼了？”
慕容心搖搖頭，“無事，走吧，去後園看看。”
她起身從樓梯上躍下，走至金玉殿主座的後面，她在主座背後摸了摸，輕按一下，後面便有一個暗門轉開，兩人從暗門走進去。
後面儼然是另一番風景，已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花園盡處是數間屋子。
“這裏就作為客人的住處，不過他們要從另一邊進來。”慕容心說著，走到花園的一個假山旁，假山上有一個小孔，慕容心拿出一隻小玉環安上去，只見假山轟隆作響，周圍的樹木也開始移動。
待假山移開，後面又是另一處地方。莫凌見狀，一時驚愕，“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慕容心淺笑不語，踱步走到後面，莫凌連忙跟上。
兩人進入后，假山又歸位了。
“奇門遁甲？”莫凌看着慕容心道。
慕容心點點頭，“嗯。”
莫凌不免露出驚艷的神色，“你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慕容心笑而不語，繼續走着。這裏的風景極好，種着各式各樣的花草，右側有一個亭子，周圍種着幾棵桂樹，花園盡處是一處閣樓，牌匾上寫着“”。
莫凌正想向閣樓走去，卻被慕容心攔住。
“誒！咱們去亭子裏坐坐，我有東西給你。”慕容心直接將他拉進亭子。
兩人坐在玉桌旁，慕容心從桌下撈起一個酒罈和兩隻酒碗。
莫凌眸含訝異，“這是？”
慕容心勾唇，將罈子打開，“青梅酒，我釀的。”
“嗯？何時釀的？”莫凌摸着下巴問。
“剛來桑鐸的時候。”慕容心將酒斟滿。
“哼！你還真是個小酒鬼。”莫凌冷不防在慕容心的鼻樑上颳了一下。
慕容心一時不察，摸着鼻子皺眉，“你能改改你動手動腳的毛病嗎？”
“遇上你，改不掉。”莫凌舉起酒碗一飲而盡。
慕容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亦端起酒碗小口飲着。
兩人在亭中坐了半日，才回到風月樓前廳。
“芸香，我讓你找的歌姬舞女可尋到了？”慕容心坐在前廳，問芸香道。
“嗯，奴婢已經尋到了，與她們簽了賣身契，已經安頓在後園的住處了。”
“嗯，阿軒你呢，讓你找的小二、掌柜、侍衛呢？”慕容心轉而看向慕容軒。
慕容軒笑道：“阿姐放心，都找好了，賣身契也簽好了，他們底子乾淨，都挺老實的。”
“那麼明日咱們就開業吧！”慕容心站起身，拂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