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至桑鐸
1
西域漸行漸近，天氣愈來愈乾燥，偶爾黃沙漫天，令從未來過西域的四個女子十分不適。慕容心面上裹着巾布，可黃沙還是迷了她的眼睛，前路漫漫，何處是歸期。
幾人落腳在青州城中，在客棧安頓好，幾人在樓下吃飯。
“這天氣怎麼這樣難纏？難不成一直要裹着這東西嗎？”慕容蘭拎着她的巾布埋怨道。
“哈，蘭姑娘不必擔憂，西域並不是常這樣，只是近來天氣不太好。”莫凌微笑着道。
“這樣啊，莫公子，你能多給我們講講西域的事嗎？”慕容蘭托着腮看着莫凌道。
“好好吃飯，食不言，寢不語！”慕容心沒好氣地瞥了慕容蘭一眼。
慕容蘭撇撇嘴，繼續埋頭扒飯。
莫凌笑看着慕容心，慕容心察覺到他的目光，朝他瞧去，用眼神詢問有何事，莫凌卻是搖了搖頭，轉而繼續吃飯。
慕容心一臉的莫名其妙，倒是慕容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小聲嘟噥道：“哼！不許我說話，就許你對莫公子眉來眼去！”
飯畢，慕容蘭、洛梓和芸香呆在客棧，慕容心則出去查探有沒有慕容軒的消息。
她在慕容軒可能留記號的地方查看，可是卻沒有發現什麼，她不免憂心。
在她往回走時，面前忽然衝來一匹疾馳的馬，馬上的人手中高舉一個黃布捲軸，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眼見着那馬朝她衝過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纖腰被一雙手握住，她一把便被拉入了男人懷裏，那馬也擦身而過。
慕容心驚魂未定，還靠在那人懷裏，那人順勢摟住了她，慕容心忽然一驚，她後退一步，抬眼望去，只見莫凌那雙深邃魅惑的眼睛正帶着笑意望着她。
“你怎麼在這兒？”慕容心語氣有些不善。
“自然是跟你來的。”莫凌毫不掩飾。
“你！”慕容心見他如此坦蕩，一時啞口無言。
她不再理他，轉過身望向那馬上的身影，眉頭微皺，她好像看見那人手中拿的像是聖旨，有如此急切，難道是出了什麼大事？
她正沉思，沒發覺莫凌走到她面前，低頭盯着她。
“別看了，就是傳聖旨的，應當是軍務。”莫凌道。
慕容心抬眼看着他，絲毫不懼他能看穿一切的眼神，“你如何得知？”
“馬上之人是斥候。”莫凌指着那人的方向道。
“哦……”慕容心點點頭。
“你想知道？”莫凌問。
“不想。”慕容心毫不猶豫地道，轉身便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口是心非的女人。”莫凌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笑道。
“你真的不想知道？”莫凌追上她，繼續問道。
慕容心不理他，信步走着。
“我能查到，不難的。”莫凌繼續引誘她。
慕容心倏地停下，抬頭瞪着他，莫凌比她足足高了一頭，因此她只能抬起頭看他。
“你到底想怎樣？”慕容心一字一句地問道。
“不想怎樣，就是想討你歡心。”莫凌低頭，對上她的目光，眸中儘是柔情。
慕容心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又繼續向前走。
莫凌卻並未跟上，而是望着她進了客棧，隨後轉身離去。
慕容心見他沒有跟上，鬆了口氣，“這人怎麼這麼無賴。”她嘀咕了一句。
莫凌的確去查聖旨之事了，他偷偷潛入都督府，直接去了都督書房，一眼便看見那聖旨，他直接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看起那聖旨來，聖旨大概是說讓青州做好準備，迎接帝駕。
莫凌一瞧，微微一愣，“那皇帝小兒來青州做甚？難不成發現他的皇后在這兒？”
莫凌忽地起身，深吸一口氣，又偷偷從都督府溜了出去。
出府後，他急步走回客棧，見慕容心不在樓下，便上去找她，他敲了幾下房門，見無人回應，便直接推門進去。
卻看見慕容心正靠在榻上，一本書蓋在臉上，似是睡著了。
莫凌有意放輕了腳步，走至她身邊，將書緩緩拿下。他順勢蹲下，靠近慕容心看着她熟睡的容顏。
她的睫毛宛若鴉羽，修長濃密，煙眉似遠山，瓊鼻小巧，鼻尖微翹，朱唇微張，嬌艷欲滴。
“你怎麼這樣美呢？就像毒藥般，讓人上癮，一見你，便不想離開。”莫凌輕輕道。手指撫着慕容心白皙光滑的臉頰。
慕容心似感覺到有人在碰她，不由皺眉，微微轉醒，便瞧見莫凌蹲在她身側。
她驚得坐了起來，“你，你怎麼在這兒？”
莫凌緩緩起身，望着她，“有事找你，見你在睡覺，便沒打擾你。”
“何事？”慕容心冷冷問道。
“聖旨，帝駕將來青州。”莫凌簡短地說。
“什麼？”慕容心驚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我也難以相信，帝駕無緣無故怎會來這裏，再不濟也應當往南走，怎麼就來中原與西域的邊境了呢？不會……是為了某人吧？”莫凌摸着下巴思索，提到最後瞥了一眼慕容心。
慕容心很快恢復平靜，“帝駕臨幸，為何讓斥候傳旨？哼，你想多了。想必與西域有關。”
“嗯，言之有理。不過，你確定還要呆在這兒？就不怕與你的老情人相見？”莫凌話中儘是譏誚。
“你！”慕容心怒瞪着他，氣得說不出話。
“好了，不逗你了，”莫凌笑道，“何時走啊？”
“明日啟程。”慕容心淡淡回道。
2
第二日一大早，慕容心便將慕容蘭從被中撈起來，叫她起來趕路。所有人都已準備妥當，唯獨她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慕容心很是無奈，都懷疑慕容蘭是不是她親妹妹了，跟她簡直是天壤之別。
雖然沒能收到慕容軒留下的訊號，但慕容心相信他一定沒事，再往前便是西域境內，屆時定能遇上。
一行人離開青州城，一路向西，終於到了中原邊境，來到西域關口。慕容心一早便辦好了通關文牒，一路暢通無阻。
剛入西域桑鐸城，便見熱鬧的集市，人聲鼎沸之景。
“真是熱鬧！”慕容心嘆道。
“那是自然，桑鐸城可是邊關第一大城，與中原通商的關口，這裏百姓富足，生活幸福。”莫凌坐在馬上，笑道。
慕容心點點頭，“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嗯，前頭有家客棧。”
客棧是西域人開的，老闆穿着當地的服飾，滿臉的絡腮鬍子，面上常掛着笑容，一見到莫凌，直接上前行禮，“喲！這不是中原的莫公子嗎？”
莫凌朝他回禮，笑道：“阿勒里，好久不見。”
慕容心在他身後，不免驚訝，他竟與老闆相識，好像還很熟悉的樣子。
“阿勒里，替我準備幾間客房，幫我們把馬車牽到後面。”莫凌對着阿勒里道。
阿勒里朝他身後看去，一眼便瞧見了慕容心，眸中閃過一抹驚艷，“這位是？”
“哦，這是我夫人。”莫凌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慕容心聞言，挑眉瞪着他的後背。
“啊，你竟成婚了？恭喜恭喜啊！夫人真是比我們西域的美人還要勝上三分呢！”阿勒里笑着看向慕容心。
“過獎，過獎。”莫凌笑道。
“幾位請吧。”阿勒里朝身後的樓梯走去。
莫凌緊隨其後，慕容心抱肩在後面跟着，慕容蘭則與芸香、洛梓耳語着：“哎，你們聽到了嗎？莫公子居然說姐姐是他夫人！”
“不過是為了方便解釋罷了。”芸香不以為意地道。
“可是我覺着莫公子好像對姐姐很不一般呢。”慕容蘭低語，眉眼間儘是黠促。
慕容心見幾人還不跟上，轉身掃了她們一眼，高聲道：“幹什麼呢？還不快跟上！”
慕容蘭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哦，哦，這就來了。”拉着芸香和洛梓便上了樓梯。
阿勒里先給芸香、洛梓和慕容蘭三人安排了客房，幾人一人一間。到了慕容心和莫凌自然是兩人一間，慕容心正欲開口再向他要一間，莫凌一把拉住她的手，“夫人，你瞧這房間如何？”
阿勒里聞聲轉頭看去，笑道：“是啊，莫夫人，不知你可還滿意？”
慕容心望着莫凌輕蹙眉頭，轉而又笑看着阿勒里道：“哦，還不錯，多謝。”
“那二位先休息，我去給幾位安排飯食。”阿勒里說著便轉身下了樓。
莫凌則拉着慕容心進了房間，把門關上。
見莫凌還握着她的手不放，慕容心一把甩開他的手，抱着肩瞪着他：“你這人，處處佔人便宜！真是不要臉！”
莫凌的手頓在半空，隨後又將手背到身後，手指摩挲着回味剛剛剛那柔軟溫暖的觸感。
“哼，我不喜佔人便宜，不過你除外。”莫凌輕笑一聲，望着她道。
“你！”慕容心再一次被堵的說不出話。
“你，今晚要麼去其他房間，要麼別睡，坐那兒！慕容心指着屋中的圓桌道。
“出去睡，我怎麼向阿勒里解釋？”
“我管你怎麼解釋。”
“你現在是我夫人，難不成要跟他說夫人將我趕出去了？”莫凌忽然拉起慕容心的衣袖，靠近了她幾分。
“夫人，不會不顧為夫的面子吧？”他搖着慕容心的胳膊，就像一個撒嬌的孩子。
慕容心沒忍住忽地笑出了聲，“想不到，哈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一面！”
“我只在你面前這樣。”莫凌忽然認真起來，盯着她道。
慕容心察覺到他的變化，止住了笑聲，對上他溫柔的目光，忽然有些不自在。
莫凌牽起她的手，認真地道：“風月，我是認真的，我是真的想讓你做我的夫人，我這一生本來充滿陰暗和殺戮，但遇見你后，我忽然覺得多了一絲光亮，你就是那光，我想抓住你，再也不放開。”
慕容心望着他，眼神暗了幾分，她垂眸斂去眼中的異樣，抽出了自己的手，“抱歉，我，我的心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人敞開了，心已經死過一次，我實在不想再經歷第二次那樣的痛苦。”
莫凌聞言，一把把她摟進懷裏，讓她靠在自己胸口，過了一會兒，才道：“你聽到了嗎，我的心為你而跳動。”
慕容心忽然一怔，被他的話震住了。
“所以沒關係，只要我的心為你敞開了，我相信有朝一日，你會接受我，我只是想向你討一個機會，用救命之恩，討一個機會。”莫凌緩緩地道。
慕容心抬頭望着他，“什麼機會？”
“一個可以陪在你身旁的機會，不管發生什麼都可以在你身邊的機會。”莫凌深情地望着她，手不由得收緊，讓慕容心更加靠近自己。
慕容心氣息有些亂，她用力掙開了他，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道：“好，既然要報恩，便沒什麼不能的。”說完，便推門出去了。
莫凌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勾唇一笑，這一笑，平了千里黃沙，為茫茫沙海添了一抹春色。
3
慕容心走下樓梯，頭痛地撫上額頭，緊閉雙眼。“唉！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說著，朝樓下的桌旁走去。
廳中已有幾人在吃飯，似是幾個趕路的人。
“老闆！上一壺酒來！”慕容心高聲道。
阿勒里聞言，見是慕容心，有些驚訝，他一直以為中原女子都是嬌嬌怯怯的，這莫夫人竟這般洒脫豪放。他愣了一下，便道：“哎，這就來！”
那幾個正用飯的人中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朝慕容心看去，眸中閃過一抹喜色，“阿姐？”
他朝慕容心走去，慕容心聞言朝他看去，亦是一喜，“阿軒！”
慕容心起身，拍了拍慕容軒的肩，“我還說呢，算日子你也當在這桑鐸城中了。”
“阿姐何時到的？”
“今日剛到。”
“哦，我昨日到的，想着在此處等你們，定能遇上。”慕容軒笑道。
“東西都在吧？”慕容心壓低聲音問道。
“阿姐放心，都在這家客棧的後院，我多給了老闆一些銀子，他會好好派人看着的。”慕容軒亦壓低聲音，兩人不免靠的有些近。
莫凌正好從樓上走下來，瞧見這一幕，不由蹙眉。
他大步走至慕容心身邊，將她拉近自己。慕容心一時不察，直接跌進他懷裏，莫凌順勢攬住她。
莫凌盯着慕容軒，語氣不善地道：“你是何人？”
慕容軒還未反應過來。
“你做什麼？”慕容心有些生氣地瞪着莫凌。
“他是我弟弟。”慕容心替慕容軒回道。
莫凌聞言，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我為什麼要與你提？”慕容心白了莫凌一眼。
“阿姐，這位是？”慕容軒有些不滿地瞧着莫凌攬着慕容心的手。
“哦，他就是救我的莫凌。”慕容心往外挪了挪，離莫凌遠了幾步。
慕容軒點點頭，但還是有些防備地看着莫凌。
莫凌察覺到慕容軒敵意的目光，輕笑一聲道：“在下莫凌。”
慕容軒抿唇，拱手道：“慕容軒。”
“咳咳咳，阿軒你先去吃飯吧，晚點我們再聊。”慕容心感覺氣氛不對，忙將慕容軒支走，她怕這兩人一言不合要打起來。
“嗯，好。”慕容軒應了一聲，轉身回到位置上。
慕容心鬆了口氣，坐回去。
莫凌在她旁邊坐下，挑眉看向她，“怎麼？你怕我跟他打起來？”
慕容心低頭不語。
“你是擔心他把我打傷，還是我把他打傷啊？”莫凌繼續問。
慕容心瞥了他一眼，“幼稚！”
莫凌哈哈一笑。這時，阿勒里正好將酒上來。
莫凌疑惑地看着慕容心，“你要的？”
慕容心不理他，拿起酒壺，為自己斟滿，仰頭一飲而盡。這酒入口微澀，慕容心不由蹙眉，“這酒……唉，罷了，出門在外，也不要這麼挑剔了。”
“怎麼？不好喝？”莫凌也自己斟了一杯。
“嗯，釀製手法不對，年頭也不久。”
“想不到你這麼懂酒。”莫凌笑看着她，亦將杯中酒飲盡。
“我釀的，比這好喝多了。”慕容心不屑地道。
“不知何時能有這口福，嘗嘗你釀的酒。”莫凌道。
“很快。”
莫凌驚訝地望着她。
“我想在此處定居，並開一間酒樓，你不是對此地頗熟，能為我尋一塊地皮嗎？”慕容心看着他問道。
“哦？地皮嗎？問題不大，不過，你要多大的？”
“你能尋到多大的，越大越好，我要開的酒樓與普通的酒樓不同，不止賣酒菜。”
“嗯，我替你打聽打聽。”莫凌垂眸，應了一句。
隨後幾日，莫凌一直為慕容心打聽地皮之事，四處奔走，慕容心則在客棧里將自己關在屋裏，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只有洛梓進去給她端些飯菜。每次進去，便見到一地的圖紙，好像是慕容心自己畫的。
這日莫凌回來的早，一進門便見此景，不由呆住了，慕容心就坐在一大堆圖紙中間，寫着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莫凌問道，他踱步走進去，盡量不踩到那些紙。
“踩吧，沒事，都是廢紙。”慕容心並未抬眼，只淡淡道。
莫凌拾起一張，仔細端詳，“這是酒樓的圖紙？”
“嗯，我已經畫好了，地皮你找好了嗎？”慕容心這才抬起頭來問。
“唉！找好了，按你的要求，就在城中最繁華的地段，你可知我這幾日腿都跑斷了。”莫凌嘆息一聲，坐在慕容心身旁，托腮看着她。
“哦，多謝，辛苦。”慕容心眼也未抬的回了一句。
莫凌驚愕地看着她，不由伸手在慕容心腦門敲了一記，“你個沒良心的，就說句這話打發我！”
慕容心吃痛，捂着額頭，看着他道：“那你想要什麼？”
莫凌清了清嗓子，坐直身體，一本正經地道：“好歹也得表示一下。”
慕容心挑眉，表示不理解。
“就是身體上，表示一下。”莫凌眼眸亮亮的，看着慕容心。
慕容心舉起旁邊的紙，一把糊在莫凌臉上，“休想！”
莫凌從臉上取下那紙，有些泄氣，“行了，不逗你了，我不要什麼，對了，這塊兒地呢，原先是胡商的府邸，這胡商及其有錢，府邸修的也格外的宏大精緻。”
“嗯，喏，你拿着這張圖紙，替我找些建房子的匠人來，讓他們按照這圖修建，不可有偏差，有任何疑問來問我。”慕容心遞給莫凌一張圖紙。
莫凌結果一看，驚詫不已，“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
圖紙上一棟精美的高樓，牌匾上寫着“風月樓”，線條筆直流暢，旁邊標註着數字。
“對了，這只是風月樓前身，後面的我還沒畫完，讓他們先蓋吧，反正這樓也得蓋上一陣。”
“嗯，好。”莫凌應道，但並未起身。
慕容心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皺眉看向他，“你還不去嗎？”
“今日都這麼晚了，現在去嗎？”莫凌指了指窗外，夕陽西下。
“對，現在就去！”慕容心聲音堅定，不容拒絕。
莫凌嘆氣，無奈起身離開。
慕容心坐在椅子上，勾唇一笑，沒錯，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讓莫凌離她遠一些，這幾日莫凌都沒回客棧，她一個人睡在屋裏，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