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陌生來客
月光下，三個老頭品字狀的摀住對方的嘴，兩眼緊緊的盯着來處，點點汗珠不斷從臉上滲出。
來處的樹叢“沙沙”的響了響，只見一團黑影晃了晃，晃到了月光下，原來是一隻小花鹿。
它眨了眨它的大眼睛，看了看三個奇怪的東西，側了側頭，一臉迷惑之狀，然後低下頭嗅了嗅地上的味道，沒多時轉身抖抖它的小尾巴又走入草叢中了。
三個老頭頓時放了心，鬆了手，腳一軟差點沒倒下去。
聞事老用他的肥掌拍了拍心口，鬆了一口氣道：“差點沒給嚇死！還以為有人聽到我們說的話了。”
另兩老頭也心有餘悸道：“就是。還好是只花鹿，要真是人我們就完了。”
三個人還在那裏慶幸不已，又聞一陣“沙沙”之聲，這次，還伴隨了一個人的聲音道：
“新月帶笑半天間，
繁星點綴無色簾。
南風輕過欺楊柳，
河水流潺夜不眠。”
三個老頭聞有人聲，一剎時慌了手腳，不住的在原地溜滴答轉，想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可是觀星平台放眼望去，那裏有可藏之處，急的三老如熱鍋上的螞蟻，巴不得成了土撥鼠鑽在土裏。三老猶自手忙腳亂之時，那人已步入月光之下。
來人身高約莫一百八十上下，身着花底絲綉之服，腰間懸挂一玉配，手持一摺扇。其人一頭藍發，五官挺立俊俏，一雙桃花眼更是好看。
遠望端的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材，只是周身一股風流氣態，想來是個公子哥一般的人物。除了他之外，在他身旁還有一童兒，年約四、五歲，頭上綁着兩個小包包，長的秀氣可愛。
此人走入觀星平台，一臉得意之色，想是對自己所吟之詩甚感滿意。
他身旁的童兒隨他步入觀星平台，嘴裏不住的嘀咕着：“大色狼，還要多久才回去啊？我都走累了啦？人家很想主人耶……”
被叫大色狼的男子回身蹲下，一雙桃花眼正對那小童雙眼，笑笑道：“才出來三天而已就累啦，肚娃兒？是你自己要跟我出來的呢，可不是我逼你的呦。”
肚娃兒癟着嘴，不悅的說道：“人家……人家肚娃兒那知道你要出來那麼久嘛！而且……而且你都到……怪怪的地方，到大大的房子裏跟好多大姐姐摸來摸去。哼！大色狼！”
男子伸手摸了摸肚娃兒的頭，笑道：“哎呀！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大哥哥做的是很重要的事呦。”
他眼珠一轉道：“是你花叔叔要我做的。”
肚娃兒疑問道：“真的嗎？是花叔叔要你做的事啊？”
男子輕輕掐了掐肚娃兒的鼻子，笑道：“是啊，這樣子可以了嗎？”
肚娃兒點頭展顏笑道：“嗯！可以。”
男子偷笑小孩子的單純，續道：“那不可以再說大哥哥是色狼嘍。”
肚娃兒看着男子，想了一會兒，堅決的搖頭道：“不行，不行。大哥哥做的雖然是重要的事，可是摸其他的大姐姐就是大色狼！”
男子“啊？”的一聲，顯得相當訝異，他解釋道：“可是大哥哥都說了，那是很重要的事啊！”。
肚娃兒不聽他解釋，鼓着腮幫子，用力說道：“不行，不行！大色狼就是大色狼！”
說罷，還吐了吐舌頭做厭惡之狀。
小孩子就是這樣，雖然天真單純但對自己的信念想法卻常常固執到讓人受不了的地步。
男子看肚娃兒這般反應，心裏覺得一陣好笑，知道小孩子心性，當下也不爭論，輕輕拍了拍肚娃兒就起身迴轉，面對觀星平台。
男子回身正好瞥到慌張的三個老人，他露出了一種無聊的眼神說道：“哎呀，剛剛聽到有人的聲音，還以為有美人呢，原來是三個老先生啊。無聊！無聊！”
三老本在驚慌之中，但看到他一副公子哥的模樣，再聽得此言不覺生氣起來。
原來武林人士向來重視禁慾，一來為“童子功”的說法，認為有助於修道養氣，以利武學的進展，二來也代表自己坐懷不亂、清心寡欲、修身養性、有高尚的品行。
因此武林中長年來的傳統就是對那種禁慾之人誇讚有加，對那種大搞男女不正常關係的向來則是鄙視居多，甚至直指邪魔歪道的亦所在多有，不用多說。
三老先聽肚娃兒說那男子“跟好多大姐姐摸來摸去”，不消說，那人肯定是愛搞男女關係的，再看他一身花花公子形狀，心上先鄙視了三分，又聽他直言”老先生”，更是心頭火起。
這人哪，就是奇怪，年輕的時候巴不得別人說他成熟，到真老了又恨不得返老還童，希望別人說他年輕。
這男子一句話真正好刺中了他們的痛，他們能不氣嗎？
再說，那有人第一次見面就直喊“老先生”，那也太不禮貌了吧？好歹叫聲“老前輩”，要不“老先覺”也好啊！
聞事老當下大聲說道：“喂！你是那裏來的野小子啊？說話也太沒禮貌了吧？”
肚娃兒聞言也大聲說道：“喂！你又是那裏來的野老頭啊？說話還不是沒禮貌？”
本來小孩子的童言童語，大人通常是一笑置之，不加理會的。
可是聞事老正當氣頭上，竟跟個小孩子認真起來了，他一挺肥肚，自豪的道：“什麼野老頭，小娃兒你給我聽好了，本人乃當今武林見聞首屈一指的「寰宇搜聞」聞事老是也。旁邊那個是「觀物知源」觀物公，那個是「知人春秋」知人叟。我們哥仨人稱「閑談三友」，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聽過嗎？”
他手指了指其他兩人所在自傲的說著。
肚娃兒聽罷，也自豪大聲的說道：“沒聽過！”
一旁的男子“唰”的一聲打開摺扇，用扇子遮住下半面，只露出好看的雙眼漾着一股濃濃的笑意。
聞事老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自豪的神情換上了一種極度失望的表情。
這聞事老個性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對名氣看的太重，他就喜歡有人知他、捧他、贊他，最怕就是有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聽到肚娃兒這麼說，當下就不樂意了，覺得自己好像一點價值也沒有了，自覺多年來在武林的闖蕩竟是一場空了，一時也忘了肚娃兒才四、五歲，哪裏就知道什麼事了？
再說小孩子的話向來做不得准，都是他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太計較，只是他看不破一個“名”字，因此跌入失望的情緒中。
知人叟見聞事老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犯了糟了，現如今要緊的是趕緊恢復他的信心。
知人叟對男子說道：“那你呢？你也沒聽過我們三人的大名嗎？”
男子依舊用扇子擋着下半面，張着充滿笑意的雙眼道：“我……對美人比較熟悉，至於禿子、胖子、還有滿臉皺紋的人……從不上心。呵呵。”
輕輕一語，聞事老頓時變了臉色。
沒錯，聞事老的失魂落魄是改善了，可是現在卻是一臉漲紅，氣急敗壞的樣子，因為他說了天下胖子最在意的事，那就是當著胖子罵胖子！
這口惡氣聞事老怎麼忍的下去，當下厲聲叫道：“胖子？胖子？你說誰是胖子啊？你什麼東西敢說這種話？找死啊？”
邊說，聞事老邊衝出去，要打這混蛋東西。
幸的知人叟、觀物公從后死命拽住，才沒真的打起來。
比起聞事老的氣昏頭，他們兩人還算比較理智的，雖然心裏一樣不痛快，可是他們知道在不清楚對方來歷之前，貿然動手相當不智，而且如果不幸從此雙方成了仇敵，他們在武林上行走又多一分風險，因此在評估之下各使盡全力拉住聞事老肥大的身軀。
男子看聞事老氣到瘋的樣子，只覺好笑。他道：“在下又沒有指名道姓誰是胖子，閣下怎麼這麼急着對號入坐？呵呵。要小心哪，氣出病就不好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更氣的聞事老血壓上升，眼冒火光。
光是一個不知禮貌的混蛋，聞事老就已經氣個半死了，那知道一旁的肚娃兒也說道：“就是，就是。老爺爺你看你的臉都紅成這樣了，小心等一下中風噢。先說在前面噢！如果中風了，肚娃兒不會醫噢！”
一句話說的聞事老險些沒厥了過去！
知人叟、觀物公見事不好，急忙趕緊死拖活拉的把聞事老拖出觀星平台，兩人打定主意要趕快離開此地，不然天曉得這兩個人嘴裏還會蹦出什麼氣死人的話，把他們三人給活活氣死。
那聞事老還死活不依，硬是要揍那兩人一頓，虧得觀物公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之類的話，才把個聞事老哄出觀星平台。三人進入原方向來的林子，不久后失去蹤影。
該男子微笑的看着三老離去后，手一抖，“唰”的一聲收回扇子說道：“可惜，賞月的心情都沒了。回去吧，肚娃兒。”
肚娃兒“啊？”的一聲，有些失望的說道：“要回去啦？才來沒多久呢……”
男子眼一挑說道：“哦？是嗎？那你留下來玩吧。我累了，要回去了。”
他嘴角一抹奸笑道：“這裏很好玩噢。說不定有狼人呢，呵呵呵。”
男子笑的肚娃兒一陣毛骨悚然，一臉驚慌的兩下張望，看着樹林裏黑影幢幢，肚娃兒一把抓着男子衣裳的下襬道：“這個……這個……大哥哥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
男子暗暗笑着小孩子的單純好玩，問道：“那就走了？”
肚娃兒雙眼害怕的看着幽幽的森林，最後堅決的點頭，表示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男子一聲“用輕功回去”，腳一點，身子飄飄而起，如蝴蝶一般翩翩舞動，入林而去。肚娃兒同樣足一點，亦如蝴蝶舞空伴男子而去。
他的身形雖不如男子飄逸好看，但倒也整整齊齊，看的出有一定的功夫底子。
且不說肚娃兒兩人點起輕功入林而去。
那三老離開觀星平台後，依着原路慢慢的走回烏山腳下。
一路上其他兩人不斷的勸說聞事老，要他放開心胸，可是似乎成效不大，聞事老一路上仍是憤憤難平，嘴裏不斷的罵道：“他什麼東西？敢說我是胖子，長的瘦就可以蹧蹋人嗎？我好歹還是武林的名人，敢這樣跟我說話，哼！下次要我再看見他，看我不給他好看。哼！哼！哼！”
看他這樣，知人叟、觀物公在一旁除了搖頭嘆氣，也不知道能做什麼。
好不容易三人來到山腳下，聞事老猶自叫罵之時，數十道的黑影竄林而出，擋住了三老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