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葉峻是老闆

遠山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一怔之下，含含糊糊地說：就是領導所有相關的事啊。

送走遠山，露薇繼續收拾東西，沒多久，另外一個女同事春野溪澗過來拿露薇幫她帶的幾件小孩的衣物。春野手上牽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女孩頭髮卷卷的，膚色明顯偏黑。露薇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想了想就覺得自己明白了，於是對春野笑着說：啊呀小孩子在這裏曬得這麼黑了！春野的臉色微微頓了一下，然而還是很快地對露薇說：這是我的女兒，他爸爸是肯雅人，不過現在我們離婚了。露薇大吃了一驚，想不到原來真有中國人願意嫁給黑人，生小黑孩，最後竟然還離婚了。但是心中暗暗佩服她如此坦率地告訴她這件事。

春野溪澗告訴露薇，幾個同事今天出門去茶園吃飯，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玩。露薇很高興地答應了。出門的時候，春野叮囑露薇，待會下樓出去要悄悄的不要大聲說話，不要讓人看見，露薇答應着，心裏卻覺得有種偷偷摸摸的感覺，不大明白他們為什麼這樣。

一起去吃飯的有四五個人，包括遠山。春野很喜歡組織這樣的聚，今天她開車，去內羅畢郊區吃這裏風味獨特的肯雅烤肉。

那是一個有非洲感覺散發著天然粗獷味道的飯店，院子裏到處是兩層高的小木樓，用厚重的木頭搭建，頂部是扇圓形，支撐屋頂的是很粗的木頭柱子，樓梯和地板都是木頭，顯然是手工打磨的，但是十分平整，院子裏到處碎石草叢掩映，各種花草樹木自由散漫地生長，肯雅的花園很少像國內一樣修理的整整齊齊。

烤肉用大大的木盤子端上來，一大盤擺的整整齊齊的帶骨頭的牛肉，羊肉和雞肉，已經烤好切好。肯雅烤肉跟國內的不同，這裏的烤肉是用明火直接炙烤的，表面有些干焦，不像國內燒烤一樣不停地刷油醬汁上去，因此吃起來口感有着純粹的肉香。主食是兩盤土豆泥樣的東西，名字叫ugari，一種是米白色的，可能是玉米，吃起來沒什麼味道，另一種是新鮮淡綠色的，應該是某種豆子，單吃很是鮮美。

飯後每人點了一杯茶園自產的綠茶，坐着慢慢聊天。肯雅有很多茶園，因為海拔高，雨水豐沛，光照充足，土壤肥沃，生產出優質的高地茶葉，並大量出口，尤以紅茶最為出名。來自這個茶園的綠茶清新甘香，帶着新鮮的口感。

春野很親熱也很平實，儘力在照顧每一個人。下午回到公寓，又特別叮囑露薇不要對別人說他們出門去茶園了。露薇不明所以，但是答應着。回來的路上，露薇就迷迷糊糊地犯困，一回到房間立即又睡過去，晚上七點多醒來，頭痛得像宿醉，她的時差已經倒得一片混亂，但是也再顧不上，去吃了點東西又繼續昏睡下去。

第三天是周日，露薇上午在客廳里坐着，快十點了，有個男的走出來，顯然這是楊執，他住在露薇隔壁的主卧房。這是露薇第一次見到他，人長得很帥氣，眼睛細細的，透着一種銳利的眼神。他看到露薇就招呼她說：你過來我跟你談一下。

露薇趕緊乖乖地坐過去，楊執認真地跟她說：你到這邊來工作，我要先跟你說一下，在這裏工作一定要謹言慎行，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要能承受一定的壓力。明白了嗎？露薇趕緊答應說：好的，我知道了。

露薇以為這些善意的提醒她都聽到了，也記住了，實際上她確實是記住了那幾句話，只是那時的她又如何能夠領會到這幾個字後面的深意呢。漫長的人生的路，都是要自己去經歷過體驗過，才能體會到那時前輩的諄諄告誡里真正的意味吧。

午飯回來，楊執見到就對她說：你收拾一下，我們跟葉總一起去喝點東西。露薇趕緊把自己從國內帶來的最漂亮的裙子翻出來穿上，跟着一起出門。一起去的還有商務經理趙坪，東北人，高高胖胖的，臉上樂呵呵的。

這是露薇第一次去西門購物中心westgate，西門是內羅畢市區最豪華的一個商場。門口有幾個黑人保安對所有進入的人進行安全檢查，拎包的人還要把自己的手袋打開給保安翻看裏面裝的東西。剛從國內過來的露薇很有點受不了，中國人一般人的反應應該都會是：你憑什麼隨便查我的包啊。但是初來乍到，雖然覺得有些難堪很難接受，露薇還是照做了。

他們去一樓咖啡店外面露天的地方坐，店裏有肯雅自產和進口的各種咖啡。天氣炎熱，他們三個都點了芒果汁，露薇跟着點了一杯。芒果是肯雅的主要水果之一，價格便宜又新鮮，芒果汁是用新鮮的芒果肉打出來的，50先令一大杯，酸甜可口。平常隨意又舒服，一喝就感覺心中歡喜。

芒果汁，是內羅畢這個城市的必點單品。

午後的陽光強得刺眼，但是坐在有遮蔭的地方，卻十分清涼，不像中國的夏天熱浪滾滾，到處都一樣的熱。西門附近的街道乾淨整潔，樹籬很少修剪，大片淡橙黃的三角梅熱烈地開放。西門是個很現代的商場，櫥窗擺設精美，一些白人和顯然是其他國家的人正在安靜地喝咖啡，優雅而閑適。如果不是周圍隨處可見的黑人，露薇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現在正坐在傳說中可怕的非洲的土地上。

葉峻個子不高，身形偏瘦，模樣普通，平常在人群里可能並不起眼，但是他身上穿的襯衣很有商務感，說話時語氣有點頓挫，透着一種領導的范兒。

露薇有些緊張，畢竟她剛剛來到，坐在這裏的又是代表處的老大和骨幹人物，還好幾位看起來都比較和氣。葉峻果然問起露薇昨天去幹嗎了。露薇說：一個勁地覺得困，睡了很多，起來人輕飄飄的。他們幾個都笑起來。

露薇暗自留意他們怎麼說話，但是他們看起來並沒有明顯的謹慎少言，聊得並不熱烈，但也不冷淡，如同不太熟悉的朋友聚在一起，話題很分散，每個人都在盡量使氣氛和諧。楊執說蘋果要發佈新的pad了，趙坪讓露薇猜他們現在住的公寓有多少年歷史。

葉峻說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他講起如何教育他的兒子。

“他問他媽：爸爸是幹什麼的？”

“他媽媽說：你爸爸是老闆。”

“哎，小孩一聽，媽媽有老闆管着，爸爸是老闆，可以想幹嘛就幹嘛，這樣小孩從小心裏就有一個意識，當老闆比較好。”

他們都微笑着聽着。

晚飯後露薇去收衣服。晒衣服的陽台在北向，有一面鏤空的花牆，衣服還是早上掛上去時濕淋淋被拖長了的樣子，但是一拿到手上就發現其實已經全乾了。還有掛在洗手間的毛巾，也已經透干。乾爽的感覺實在太好了。深圳春天的潮濕天氣，即使有太陽，衣服幾天也都曬不幹，放在衣櫃都會返潮。

晚上碰到楊執，楊執對她說：葉總跟我講了，你明天先不用去上班，再好好休息一天。露薇有點吃驚，她在飯桌上遇到葉峻，葉峻說：明天別上班了，多休息一天吧，第一次出國。露薇已經感覺自己受到了特別的照顧。沒想到領導這樣細心，還又跟她的科長也交代了一下。

露薇很感動，但是她是一個剛來的新人，哪裏就敢放心享受起這種待遇，想了想還是決定周一正常去上班。七點多，時間還早，露薇卻是感覺又累又困，時差仍然是顧不上，倒頭就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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