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肯雅初印象

十二個小時的航程，中間10個小時的轉機，一路緊張又興奮，露薇終於安全降落在肯雅首都的內羅畢國際機場。接她的只有一個黑人司機，手裏拿着一張派車單，上面有她的名字。黑人小伙兒主動幫她推着行李車，露薇忍不住細細地打量他，並沒有很蠻荒的感覺，反而看起來文明溫和，說話的時候很是真誠親切，有一兩次還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來安慰她。

走出機場到了車旁，司機又把她大包小包的東西裝到後備箱裏。露薇站在旁邊，赤道下垂直照射的陽光毫無遮攔的傾泄下來，強烈，爽快，徹底。兩天前露薇離開深圳的時候，2月份，正是深圳的梅雨季節，天空連綿地飄着毛毛雨，天色陰暗，空氣濕冷，人好像被潮氣裹住了一般，感覺到處濕噠噠的。

車子駛出機場上路，露薇忍不住興奮激動，“哇哈哈，我現在在非洲大地上了。”從窗口望出去，大片天然的土地，長滿野草，遠遠的有成群的牛羊，自然散落。也有顯然是被種植的成排的矮樹，可能是水果樹，用籬笆圈起來。車子一晃而過時，可以瞥見路邊的草叢裏停落着一些色彩鮮艷的小鳥。

這條機場主幹道只有兩車道，路上很少車，車道旁就是乾枯的野草，沒有行人路，沒有綠化帶，也沒有護欄。進入市區，看到一些不高的現代建築，路上行人不多，他們穿着秋天的衣服，衣服外面，包括整個頭部都是黑褐色的。來之前聽去過非洲的同事講，都會說感覺一下機場就回到了解放前，露薇覺得這裏還好，一切看起來都很自然，有點九十年代中國縣城的感覺。

汽車駛進一個厚厚的花邊鐵門，停到一棟樓下。一路上漫長的飛機航程，加轉機，再加時差，各種顛簸下來，露薇不確定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下了車，只覺眼前光線偏斜，空氣清涼。露薇環顧了一下自己即將開始生活的地方，奶油黃的牆壁，白色陽台，有綠色植物的花枝伸垂下來，到處乾淨清爽，透着一種說不出的安然靜好。

這時司機的電話響了，司機接了之後就把手機遞給露薇。露薇有點驚奇，接過電話，發現是她的科長，也是她的直接領導楊執打來的。楊執在電話里確認她是不是已經到了公寓，詳細地告訴她她的房間在哪裏，收拾好后要去頂樓的廚師那裏去報到，因為關係日常伙食和上班時間中午的午餐。這是露薇第一次出國，她在香港換登機牌時被卡塔爾航空公司拒絕，只能改簽了次日阿聯酋航空公司的航班。楊執因此意識到她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這時便格外細心地關照她。露薇心裏一陣感激，掛了電話，司機幫着她拎着行李，幫她搬到她入住的房子的客廳里。

露薇去看自己的房間，三居室的房子，她住的是靠近客廳的一個次卧，一張一米五的大床，床單、被罩都是白色的，光滑厚實，被子蓬鬆柔軟，床頭的枕頭、靠枕和橫枕，排列的整整齊齊，床中間有一件金褐色的搭巾，是五星級酒店的配置。到了非洲必然會擔心的蚊子和蚊帳的事，這裏有特別的提供，屋頂裝有褐色的長方形木框，蚊帳片裝在裏面，從屋頂一直垂瀉到地上，木框裏有滑道，幾片帳子可以滑動聚散，帷幕柔軟掩映。帳子垂下來的時候，裏面非常的開闊，像是睡在國王的寢宮裏。那可能是個貴族蚊帳。

地面上鋪着地毯，房間兩頭的衣櫃和桌子都是厚厚的木板，黑色中透着暗紅的光澤，觸手溫實，帶有質感。露薇又驚又喜，來之前人事經理歐陽單就告訴她不用擔心，說雖然非洲一些國家很窮，但是代表處給員工找的房子卻都是很好的，還帶游泳池，這時親眼看到，想不到真的是這樣，而且比她預期的還要更好。

露薇放好行李，出門去廚師那裏去報到。公寓裏有電梯，但是很小，只能容三四個人。上到頂樓，門虛掩着，裏面靜悄悄的，露薇慢慢轉了幾圈，才在外面的大陽台上找到代表處常駐的海外廚師田師傅，他正拿着一個平板在瀏覽中文視頻，原來已經下午六點多了，廚師準備好晚飯，正在悠然地休息。他看見露薇，淡淡地問：吃飯登記是吧，你今天剛來嗎，叫什麼名字？露薇報了名字，跟着他走進去，看他在本子上登記好自己的名字。露薇環顧一下廚房，廚房裏乾乾淨淨，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晚飯是四菜一湯，有雞肉，牛肉，青菜和豆腐，色香誘人，堪比飯店。旁邊放着一盤切好的西瓜，顏色沙紅，新鮮多汁。

露薇本來正覺得渴，特別得渴，這時見了西瓜，更覺得乾渴地要冒煙了，問過廚師可以隨便吃，就用盤子裝了一大盤，跟着田師傅一起去外面的陽台上痛快地吃起來。陽台旁邊立着一個燒烤架，露薇一邊吃着西瓜，一邊腦海里浮現出許多關於燒烤、聚會、歡笑的美好畫面來。吃完一盤，又去盛了一盤，儘管想要剋制着點，久渴之下還是吃光了兩大盤子，皮堆了一大碗，這才感覺沒有那麼渴了。天色已近傍晚，光線消散，微風拂過，開闊的陽台清爽舒暢。

忽然靜靜的客廳里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有人回來了，應該是她肯辦的同事下班回來吃晚飯了。露薇心裏一陣激動，她入職的整個過程都是電話面試的，她沒有見過他們，似乎沒有人關心她長得美不美，身材好不好，面試的內容都是自我介紹，專業知識考察，英語對話能力，願不願意來非洲，能不能受得了海外生活的孤寂這些。現在終於見面了，露薇站起來走去客廳，興奮和緊張在她臉上一覽無餘。

進來的人都在各干各的，放包的放包，取飯的取飯，忽然有個人低聲地跟她打了一個招呼：你好，我是人事經理歐陽單。露薇不禁吃了一驚，之前兩個人的交流中，人事經理給她一種年輕的陽光開朗的感覺，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個子不高，非常內斂，一看之下，以為有什麼事情壓在心上。旁邊一位姑娘也跟她招呼說：我就是桃吉。然後就笑容滿面地看着她，彎彎的眼睛裏都是善意，但是不怎麼說話。其他人有的看了看她但是沒說話，有的好像沒看見，似乎見怪不怪，大家看起來都淡淡的，沒什麼過多的熱情，每個人都輕輕地各吃各的，彼此不閑聊，偶爾說兩句也清湯寡水的，不願多講不願多說的感覺。就跟廚師給她的感覺一樣，沒有笑容，不和氣，也不冷漠，清清淡淡的，露薇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無話可說，感覺好像哪裏有什麼不對，但又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吃過晚飯露薇回房間去，剛到客廳，一個女孩子從裏面走出來，身材瘦瘦小小的，短短的頭髮，女孩看到她就熱情地招呼她：你終於過來了，香港那邊怎麼了？嗯，沒事了沒事了，過來了就好了。

露薇看到她熱情的笑容，聽到她安慰的話，一陣感動。她的室友感覺起來是正常的。女孩很年輕，活潑靈動。

女孩給了她一把大門的鑰匙，又交代說：我明天一早要出差去參加巴塞隆拿電信展，要去一個星期，這期間可能要先安排你做一陣葉總的助理，你要習慣一下。

露薇心裏頓時湧出一陣熱熱的羨慕：哇，巴塞隆拿電信展，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世界移動通信大會，全球第一大電信展會，各國、各大電信設備提供商，通信運營商雲集，各種高科技、高能精英薈萃，能去參加這樣的展會不僅僅是極好的工作機會，更是多麼大的榮耀啊，女孩子好厲害，我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也去參加這樣的盛會啊。

葉總是aa公司肯雅代表處的國家總代表葉峻，也就是這裏的老大。露薇擅長和喜歡的是通信技術的工作。那時她還不太清楚一個代表處的國代意味着什麼，聽說有可能被調去做葉總的助理，竟是心裏不太願意。但聽這女孩兒提到他時的輕鬆的口氣好像是肯辦里很重要的人，而且她說出來的話很不一般，這個女孩子的職位應該是相當高的。

沖涼后，露薇就開始一個勁地打瞌睡。剛才的女孩告訴她第一次倒時差，一定要頂住熬到10點以後再睡，這樣時差一下子就倒過來了。露薇很想踐行一下這種倒時差秘技，然而到了八點多，因為五個小時的時差，國內已是凌晨一點，露薇實在頂不住，一躺倒就呼呼睡過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露薇醒來后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一位叫遠山的同事過來找露薇拿幫他帶的東西。在海外常駐的人，有時在當地買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又不能經常回國，那個時候從國內來往肯雅的人還很少，所以只要有人過來，一般都要順便幫別人帶點什麼。

遠山瘦瘦高高的，年輕瘦削的臉上帶着一副大框的黑邊眼鏡，眼鏡後面透着一股勇敢頑強的勁頭。遠山只有23歲，去年一畢業到了公司就來了肯雅。可能因為露薇是新來的，看起來又比較友善，遠山拿了東西，在旁邊站了一會，忍不住想要提醒她說：我們領導是個特別注意細節的人，你一定要特別注意這些。露薇明白他提點的心意，點點頭謝謝他。

遠山又問：你見過致瑤了嗎？

露薇說：恩，昨天晚上見到她了，她說今天要去西班牙參加巴塞展。

可能是巴塞展也觸動了遠山，遠山說：她是葉總的私人助理。

露薇想：怪不得她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原來跟領導關係這麼近。但是私人兩個字聽起來有些含糊，露薇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私人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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