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亂起
白玉樓心頭低吼。
他本就天生思感敏銳，經歷突破先天境界蛻變后，思感更是化作某種神異直覺，能感知危險的存在。
踏足此間的第一時間，他已然嗅到了濃烈的危機，更清晰的捕捉到了危機的來源。
這危機是如此之可怖，讓他無法忽視。
更讓他知道，眼前不知名的怪異，哪怕還未真正出手，卻已然是他面臨的最大敵人。
是以，他這一劍，完全不顧身軀的承受能力，直接以秘法將周身的血氣、神意、真氣，瞬間全部暴發出去。
呼！
時光似在此刻變慢。
白玉樓清晰無比的看到了被自己劍光撕裂的空氣，一團團氣爆雲被他甩在了身後。
然後，那披散的長發蓋住了臉龐的白衣身影，緩緩抬起了頭。
轟！
轟！
如同連續兩道驚雷於心中炸開。
在白衣身影抬頭的瞬間，白玉樓就看清了其真實面目。
赫然是在明教動亂中被劫持擄走的張無忌。
只不過此時的張無忌眼眸幽暗如墨晶，神情一片漠然一切，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狀態。
而也就在白玉樓看清張無忌的面容，與其對視之時。
一股仿若無邊無際的怨憎恐怖之意瞬間衝擊着白玉樓的心靈感知。
頃刻間，歷經百戰淬鍊，先天凝就的心神意識，就如狂風漫卷的燭火般搖曳不定，好似隨時都會熄滅。
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
怨憎、暴戾、兇惡、癲狂、悲傷……
好似人世間一切負面的情緒皆在其中，天下間最為可怖的「目擊」功夫只怕都遠遠無法比擬這一瞬間的衝擊。
恐怖！
大恐怖！
霎時間，徹骨的寒意如同驚濤駭浪般滾滾而至，無可形容的恐怖化作的大手攥住了白玉樓的心神。
一時間，他只覺自己被凍在了原地。
猶如被一整座冰山的寒氣封鎮凝固，再無法動彈分毫，也無法思考。
甚至於幾乎忘記了自己長劍在手，忘記了自己想要做什麼，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好！」
白衣張無忌抬頭的瞬間，身為宗師的玄明子更早感知到了危險的警兆。
可相距數百丈，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玉樓，速退！」
玄明子星輝化劍，環身橫掃。
如群星天降的浩蕩劍芒將方圓二十幾丈內撲殺而來的魔人盡數絞殺。
折身長嘯，不及踏出一步，就看到了堪稱驚悚的一幕。
那一口貫注了白玉樓周身真氣、神意、血氣的秋水劍。
吞吐着可怕的劍芒，刺穿了那縈繞在白衣張無忌周身的無形氣牆。
然而，就在這柄鋒芒無盡的秋水劍抵至白衣張無忌眉心三尺之時。
驟然凝滯，旋即，洶湧澎湃的赤色焰光自白衣張無忌體內瞬間暴發。
一道道如岩漿般的赤色紋路剎那間佈滿如秋水般清亮的劍身。
下一息，劍鋒竟如被烈火焚燒的蠟燭一般。
消融了！
這怎麼可能？！
玄明子心頭髮寒。
什麼樣的焰火，能夠使得這鑄劍名家千錘百鍊鍛造出的秋水劍。
在被真氣、神意、血氣的縈繞下，一個剎那都不到，就被化作鐵水。
且不及落地，就被難以形容的可怖熾熱炙烤得氣化了！
「啊！」
無邊無際的死亡窒息感壓迫着心靈，白玉樓咽喉間傳出一聲低吼，眼眸神光一亮，劍意爆發斬碎心間的恐懼。
足下一踏，在那可怖的赤色焰光擴散中，如飄渺的雲氣暴退而後。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武當梯雲縱也是施展到了二十多年來最巔峰的程度。
可在那如電光般擴散的赤焰面前，終還是被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
嗤！
剎那而已，白玉樓周身衣衫瞬間化作灰燼，強橫的皮膜肉身都被難以形容的高溫炙烤的發紅。
甚至於流下了滾燙的油脂！
「白玉樓！」
如驚鴻劍光般飛掠向前的玄明子瞳孔劇烈收縮，心神震蕩。
「吾命休矣！」
烈火灼燒的痛楚淹沒了一切，白玉樓目眥欲裂。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免俗，可真箇到了生死面前，他無可抑制的升起了恐懼，可更多的，卻是不甘。
身為劍客怎麼能死在後退途中！
念頭閃動的瞬間，白玉樓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多年多番磨練出堅定意志壓過了生死的本能恐懼。
一聲怒吼吐露，他不退反進，迎着那炙熱到連空氣都氤氳一片的赤紅焰海，就要衝殺而上。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聽到了一聲轟鳴在耳畔炸響。
轟隆！
那是岩石土層被貫穿爆碎之聲。
以及緊隨其後的空氣被擊傳打暴之聲。
劇烈到了極點的音爆響徹了整座地下融洞。
石橋上廝殺的一眾暗衛皆被聲響驚到，不由的望去。
就見得一道純粹無瑕的琉璃天光自地淵穹頂之上迸射而來。
割裂黑暗，洞穿夜幕，其速快絕，所過之處，更有凝如實質的罡風漫卷跟隨！
伴隨着聲聲翻滾若龍吟的氣爆之音，地淵穹頂如天崩般破裂。
一條身裹雷電，咆哮不斷的猙獰血龍隨着無數碎裂的岩石一同墜落入幽邃的地淵之中。
昂！
血龍怒吟，漫捲風流匯聚，如被人從天上摜入地下，於夜幕之中留下了經久不息的蒼白氣浪。
「這是那逆瞳邪龍！」
玄明子認出了那從穹頂墜落的血龍，可驚呼之聲卻追不上當前局勢變化的迅捷。
幾乎是在龍軀撞擊地淵的轟鳴聲響徹的同時。
那一條猶如自九天之上縱貫而來的逆瞳邪龍，已然在一股無可違逆的巨力擺動下。
龍首驀然反折，攜氣流滾滾震爆之勢，自地淵中騰起。
仿若要刺破穹天的龍角，越過了欲折身反衝的白玉樓，撞入了其身後翻滾如岩漿煉獄般炫目可怖的赤紅焰海之中。
轟！
地動山驚。
龍角比世間頂尖劍客的劍意還要鋒銳，又攜帶沛莫能擋之力。
瞬間貫穿黑暗，橫掠數百丈，真好似流星墜落，聲勢可怖。
砰！
巨大的衝擊波狂猛的炸開，蠻橫的將四周的灰塵、氣流包括白玉樓一併推的倒飛出去。
「噗！」
滾燙的黑血吐出，白玉樓重重跌在地上，遠離的瞬間，他身上的紅色也自消退，然而大片皮膜都被燒毀。
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是什麼東西？」
劇痛翻湧，白玉樓卻恍若未覺，一個翻身躍起，望向那撞擊的正中。
呼！
煙塵氣浪退卻，紅光再現，藉著那光芒，看到了內中的景象。
這龍角貫穿的聲勢是極為恐怖的，足可撞塌洞穿元大都的城牆。
那一路貫穿而去的龍角，破開了那白衣張無忌周身盪開的洶湧焰光，抵着其心口之上。
龐然的力道推動着白衣張無忌的身軀撞穿了不知多深的距離，深深嵌入溶洞石壁之中。
可即便如此恐怖的撞擊也只是使得龍角扎入了白衣張無忌的胸口。
其身軀其他地方竟毫無損傷。
一滴一滴好似無盡岩漿匯聚而成的暗紅色粘稠血液垂落在龍角之上。
其中蘊含的熾烈熱力竟使得逆瞳邪龍非虛非實，橫跨神、氣、物質三大領域的龍角出現了被灼傷的痕迹。
甚至於在逆瞳邪龍緊隨而來的痛苦厲嘯聲中，那龍角的存在彷彿便得更透明了一些。
顯然逆瞳邪龍被那詭異熾烈的血液傷到了。
「退！」
白玉樓看得怔怔出神，玄明子卻早就反應過來。
他一手抓住前者肩背，一手橫推向前，奔涌如潮的掌風逼退嘶吼着衝上前的魔人。
沒有任何猶豫、耽擱，向著石橋暴退而去。
不可力敵！
任誰看到這龍角一擊的動靜都要心生震蕩，玄明子雖心有不甘，卻也十分清楚。
那白衣張無忌，只怕又是一個不可力敵的怪異之物。
轟！
轟！
退至石橋之時，又聽得陣陣轟鳴響徹。
兩人回首，就見得穹頂黑暗之中琉璃天光再現。
一道、兩道、直至成千上百道，璀璨神聖的琉璃光雨瀰漫穹頂，垂落而下，
「那是？！」
幾乎整個腦袋的毛髮都被燒禿的白玉樓神色大震，就見得那穹頂破碎處，一道身影踏着龍軀滑落。
璀璨光雨映徹間，來人踏着電光環繞的龍鱗，身後光雨流星攢射。
僅是一人而來，卻有種千軍萬馬衝鋒而來的恐怖氣勢。
一襲朱紋玄衣在地淵激蕩的氣流中獵獵狂舞，不是虞明又是誰人？
轟隆！
風龍怒嘯，音波炸響。
說是遲那時快，幾乎是兩人察覺的同時。
一道道光雨已跨過黑暗，猶如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貫穿了大片魔人的頭顱。
頃刻之間，石橋就被轟鳴之聲響徹，被璀璨光雨照亮。
「啊！」
被煙塵弄得灰頭土臉，身上還滿是血污的一眾暗衛的臉色都被嚇的煞白。
那一道道猶如箭矢的光雨有不少都是與他們擦身而過的。
「師叔！」
白玉樓神色動容，語氣中儘是驚喜之意。
在兩尊恐怖怪物的圍繞下，只只有更強大的存在才能安慰他脆弱的心靈。
他尚且如此，石橋之上的一眾暗衛在驚魂未定之餘，望向琉璃天光中的虞明，眼神中儘是信仰與崇敬。
在他們眼中虞明本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退到對岸！」
唯有玄明子還算冷靜理智，迅速回過神來，低喝一聲發出號令，拉着白玉樓就退過了石橋。
石橋上無人停留之時，地淵才又恢復了平靜，只有大片咀嚼聲，那是魔人在啃食同類的屍身的聲音。
呼！
直到這時，眾人方才鬆了口氣。
呼！
虞明踏着腳下不斷掙扎擺動，震得整個地下溶洞碎石煙塵不斷的逆瞳邪龍。
來到了漠然靜立的白衣張無忌身前。
霎時！
虞明就感受到了撲面而至的熊熊熱浪，眼前紅光大炙，直好似整座山谷都燃燒了起來。
轟！
猶如一座積蓄已久的龐大火山瞬間暴發，駭人級的光與熱於融洞中炸開。
裹挾着煙塵衝天，似要將這溶洞中的黑暗撕出一個口子來。
狂飆的氣流吹散了溶洞內的塵土碎石，發出聲聲可怖的雷鳴氣爆。
這地下溶洞佔地足有數十里，而此時，那驚人的熱浪擴散拍打，直將整座地下溶洞都籠罩了，炙烈的氣流炙烤着一切。
「這樣的力量……」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包括玄明子、白玉樓在內的一眾暗衛還是只覺頭皮發麻，周身滾燙，心中卻是寒氣直冒。
這根本不是人類應有的力量。
「張無忌……」
虞明周身縈繞琉璃天光，將一切光熱隔絕開，漠然佇立在原地。
而腳下的逆瞳邪龍也趁着焰光暴發的時機，掙脫了虞明的鎮壓。
邪龍回首，猙獰的龍牙割裂空氣，噬咬向虞明所在。
沒了龍角壓制的白衣張無忌，驟然向前一踏，裹挾着無盡的光熱，亦是沖向虞明。
霎時！
虞明左邊血光衝天，駭人的赤焰像極了武者的血氣，卻比這世間任何武者的血氣都更為龐大、暴戾。
右邊則是，屍山血海，無盡怨憎撲面而至，讓他的心神都為之一震。
虞明面對着兩尊圍攻而來的詭異存在，眼眸中天光大盛。
雙掌齊推而出，沒有絲毫光亮與威勢。
然而卻如兩道不可逾越的天塹般，擋在了兩尊詭異存在的身前。
轟！！！
劇烈的轟鳴盪開，無盡煙塵升騰激蕩。
而在那不可見的混蒙煙塵中，屬於三尊超然存在的大戰開啟。
「那怪物……」
玄明子深吸一口氣，沒多說什麼。
「退吧，那身具張無忌面貌的怪物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
而且即便是那迸發的赤色焰光，我們都無法抵擋，連留下觀戰的資格都沒有……」
白玉樓掙紮起身，他此時的狀態極差，好似一隻被燒焦的烤鴨，看上去可怖至極。
然而，玄明子揮手止住白玉樓的舉動，神色冷漠地緩步而前。
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走到了石橋之上。
他環顧四周，突然間一道純白劍氣斬出。
「滾出來！」
轟！
凌厲的劍光一閃，可不及落下，居然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嗯？！」
白玉樓等人心中一震，就見得劍氣消失之處，突然就有着絲絲縷縷的霧氣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霧氣之中，似有一副模糊不清的畫面浮現，朦朧的霧氣中，似有人在望向眾人，語氣平淡卻冷漠。
「呵呵，你居然能發現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