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生
這是哪?
柳長歌意識逐漸蘇醒。
他感覺自己身體在濃稠的液體中不斷震動搖晃。
柳長歌慌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這是遇到傳說中的綁架事件了嗎?現在的強盜都這麼不挑食?連一個聾盲人都不放過?
柳長歌胡思亂想着。
恢復冷靜的他,不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對於一個聽不到、看不到的殘疾人,生活中的每一場意外,都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情趣,能夠讓他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
柳長歌伸了伸胳膊,試着將蜷縮的身體舒展開。
現在的綁架犯這麼不專業的嗎?連繩子都不綁,就不怕他跑了?
柳長歌暗自吐槽。
他又試着蹬了蹬腿,結果觸碰到一層堅韌的軟膜。
這是?
柳長歌微微一愣,不由得用了些力。
“哎呦!”一道沉悶的女聲響起:“@#¥#。”
一連串複雜的語音,經過粘液的震動,傳入柳長歌的耳中。
從來沒有聽到聲音的柳長歌不由得一怔。
我…能聽到聲音了?
柳長歌又驚又喜,不禁又用力蹬了兩腳。
“嗚!”女子停下腳步,再次發出一連串複雜的聲音:“@#¥&。”
正當柳長歌準備再蹬兩腳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掌拂過女子的腹部。
“&*¥#@。”充滿緊張、擔憂情緒的厚重男音,透過柔軟的壁膜傳到柳長歌耳中。
“&@¥。”女子坐倒在地,強忍着痛苦,艱難地回復道。
聽着耳邊一男一女的對話,柳長歌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二人的緊張和擔憂。
他不禁在懷疑人生般的迷茫中沉思片刻。
這是兩個人是誰?
我又在哪裏?
這時,一道靈光從腦海中閃過。
隨後他陷入一陣難以置信的狂喜。
這難道是……胎膜?
我似乎……
轉生了!
感受到腹中胎兒不再異動,女子的痛苦緩和了幾分。“&@¥*。”
男子不由鬆了口氣,收回放在女子腹部的手掌,將她從地上拉起,繼續艱難地向前方的密林中跑去。
柳長歌沒有再留意耳邊的聲音,然而,他心中的喜悅卻沒有減少半分。
前世,柳長歌是一名被遺棄的聾盲人。
他喜歡自由自在,想要旅行世界,期望向人們傳遞情感,告訴眾人他曾在世間存在。
但是,在先天殘疾的困擾下,柳長歌只能無奈地生活在社會邊緣,過着毫無生趣的小日子。
柳長歌本來為此生再也聽不到聲音,再也見不到顏色。
沒想到,轉生這個橋段,竟然會幸運地發生在他的身上。
聆聽者耳邊的聲音,他忽然感到世界是如此美好。
柳長歌意識到,他即將開啟一段嶄新的人生。
一個美妙多彩、悅耳動聽的世界,正在等待着他的到來。
想到這裏,柳長歌心裏一片火熱。
激動的情緒不斷刺激着幼兒的大腦。
他忽然感到一陣睏倦,不知不覺中,帶着一縷微笑沉沉地睡了過去。
……
米蘭山脈西北部。
夕陽西下。
大批衣衫襤褸的流民,慌張地朝着樓蘭古國的方向逃竄。
約翰·勞倫拉着柳文素的手,混在人群中,緊緊地跟着他們向前奔跑着。
“柳,還能跑嗎?”他一邊跑動着,回過頭擔心地向妻子詢問道。
他不知道這名來自東方國度的貴族妻子,為什麼會選擇自己。
但是,不論他所遵循的騎士信條,還是妻子腹中的孩子,都讓約翰無法放棄她,獨自一人逃走。
“呼~孩子…快要…出生了……”柳文素滿頭大汗,大口喘着粗氣,一手托着圓鼓鼓的肚子,竭力跟上約翰的步伐,“我能感覺到…他在動。我們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聽到妻子的話,約翰心中一緊,提了提手中的短劍,故作鎮定地說道:“ok,我知道了!”
他們馬上就要逃出米蘭山脈。出了米蘭山脈繼續向西,就是樓蘭古國。到了那裏,大嬴王朝的追兵就不會再跟上來。
眼看就要擺脫危險,誰想到,他們孩子快要出生了?
約翰心中發苦。
真是糟糕的結果。
一旦在這裏停下腳步,他們很可能會被身後的追兵纏在米蘭山脈,倒時候再失去流民的掩護,想要逃跑的難度恐怕會增大不止一籌。
怎麼辦,應該怎麼辦?約翰心裏一陣焦慮。
幾刻鐘前,柳文素腹痛時,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本以為妻子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沒想到最差的情況終究還是發生。
看着路旁累得倒地不起的流民,約翰覺得,不能再耗下去,他們需要深入密林尋找安靜隱蔽的場所。
“走,我們從樹林裏面走。”
……
胎膜中,柳長歌再次清醒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胡亂的伸胳膊蹬腿。
一覺睡醒,柳長歌的激動心情隨之平復下來很多。
靜靜地聆聽着周圍聲音,感受着身體在胎膜羊水中的顛簸晃動。
柳長歌疑惑地發現,媽媽似乎在劇烈地奔跑着。
“%¥#%。”
媽媽焦急的、慌張的語氣從胸腔中傳到他的耳中。
即使柳長歌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也能察覺到她的緊迫、慌張的情緒。
外面發生了什麼?這一世的媽媽怎麼在懷孕的時候,還進行這麼劇烈運動?萬一流產、早產了怎麼辦?
聆聽這媽媽的劇烈喘氣聲,柳長歌對轉生的美好幻想,如泡沫般破碎,有的只有焦慮和擔憂。
現在,他只是一個還沒出生、什麼也做不了的嬰兒。
他能否順利出生,完全依靠外界環境是否安全。
柳長歌試圖讓緊張的情緒平靜下來,同時在胎膜中不斷思索着對策。
然而,想了許久,他發現,現在的自己無能為力。
他只是一個未出生的嬰兒,如果媽媽遇到危險正在逃亡,除了不能給她添亂以外,沒有任何好的辦法。
柳長歌一邊想着,一邊將胳膊和腿團得緊緊的,努力減少可能對媽媽造成的疼痛。
在他的行動下,女子的行動不知不覺地變得輕鬆了一些。
這一世的媽媽到底遇到什麼危險?
感受到女子邁步速度快了幾分,柳長歌鬆了口氣,同時心中不由得產生好奇。
如果這一生一定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好歹讓他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吧?
想到這裏,柳長歌張開雙耳,試圖全力聆聽、分辨耳中微弱的聲音。
有着聾盲生涯得柳長歌,將使用觸覺的經驗,應用到聽覺上,很快便將他所有注意全部集中到雙耳中。
在這一過程中,柳長歌感覺體內的血液在沸騰,靈魂意志似乎燃燒。
原本由腹部、胎膜、羊水逐層消弱的模糊聲音,逐漸在他的耳中,變得越來越清晰、響亮。
柳長歌稚嫩的大腦高速運轉着,快速精準地排除掉雜亂無章的聲音,將重要聲音捕捉、保留下來。
只持續了一小會兒,他就感到大腦一陣疲憊,下意識想要放棄聆聽。
就在這時,冥冥中,似乎有一道神秘的聲音傳來,告訴他要堅持下去。
堅持越久,好處越大。
柳長歌錯愕,他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從何而來,但是,這道聲音如此親切,使得他下意識地選擇了相信。
隨着大腦昏迷感逐漸增大,他咬緊嘴唇,竭力保持清醒。
漸漸地,一個彷彿黑白雙色的視界,在他的腦海中呈現。
藉著視界的擴大,柳長歌‘看’到一隻兩人多高的巨獸,怒吼一聲,揮舞着巨爪,向著前方一個渺小的男人身上砸去。
“&¥%。”
男人沒有絲毫畏懼,向著巨獸發起了挑釁,接着快步向前衝刺。
只聽鏘得一聲。
男人拔出短劍,一劍穿過巨獸爪子的細縫,將它的左眼皮刺傷。
巨獸暴怒地人立而起,前肢重重地砸到地上,將地面轟出一道道龜裂的印痕。
男人敏捷地向後跳了幾步,避開飛到臉龐的碎石。
巨獸越加憤怒,後肢猛然發力,在地面上踩出一個深坑,向著男人撲了過去。
“#!”
這一次,男人沒有躲避,怒吼一聲,迎面沖了上去。
只見他握緊短劍,急速拔出,奮力揮砍。
嚓!
一道耀眼的劍光乍亮。
男人僅僅揮出一劍,巨獸頭顱已然拋飛到空中。
然而,在慣性的影響下,巨獸前撲的動作沒有停下來,龐大的身軀重重地砸到陷入僵直的男人身上,將他死死地按倒在地。
“¥%!”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女子驚慌地向男人沖了過去……
隨着視界越來越清晰完整,柳長歌感到頭昏的越來越厲害。
忽然,一個神秘的印刻隱約間在柳長歌血脈和靈魂中形成。
狂潮般的信息流藉著血脈、靈魂的聯繫,洶湧而來,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強勢插入大腦,並快速流動。
柳長歌只覺腦袋一沉,僅僅識別出【超凡感知】四個字,便徹底昏迷了過去。
……
“約翰,你怎麼樣了?”
柳文素小臉煞白,拖着大肚子,慌張地向大地之熊的屍體處跑去。
在她的前方,龐大的無頭熊屍死死地將約翰壓倒在地上。
鮮紅的血液從大地之熊的脖頸動脈洶湧噴出,將約翰身上的布衣淋得鮮紅。
“咳咳~”約翰吐出一口鮮血,掙扎着試圖從熊屍下面鑽出來。
然而,他覺得自己如同裹在鐵罐頭裏面的、挨了一擊重鎚的騎士,全身骨骼酥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約翰面色發白,冷汗淋漓。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兩聲,只覺得嘴裏、鼻腔里、胸腔里,充滿了鐵鏽的腥味。
不是熊的,是他自己的。
約翰很確定這一點。
他知道自己受了內傷,還不輕。
莽撞了,沒帥氣來啊…
約翰躺在血泊中,滿臉苦笑。
雖然,他使用【衝鋒】+【斬擊】,先一步將大地之熊擊殺,但對方的【猛撞】已經發力完成。
即使失去腦袋,大地之熊仍然依靠慣性,完整地使用出技能,將他重創。
一波操作猛如虎,結果還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約翰感到無奈,但他不感到後悔。
如果換個時間,他不介意用騎士的優雅步伐,戲耍這隻蠢熊。
然而,現在情況緊急。
他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會追上來,也不知道孩子什麼時候會出生。
這種情況下,他唯有速戰速決一條路可以選擇。
但是,大地之熊這種2階魔獸,本來就以皮糙肉厚著稱。
沒有團隊幫助,他需要消耗數刻鐘的時間,才能無傷殺死它。
這麼漫長的時間,變數太多了。
約翰不相等,也等不起。
他只好冒點風險,選擇一些極端的方法,和大地之熊一決生死。
“……我沒事。”
看着滿臉蒼白,試圖將熊屍抬起的柳文素,躺在地上的約翰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這也叫沒事?”看着約翰渾身鮮血,柳文素急得眼圈通紅。
她不顧肚子的疼痛,努力將熊屍抬起,將約翰從熊屍下面拖了出來。
然後,從衣服上撕下一塊碎布,小心翼翼地將他臉上的鮮血擦乾。
看着他嘴中的鮮血,柳文素流着眼淚,擔心地罵道:“沖得那麼急?你不要命了!”
剛剛看到約翰連躲都不躲地沖向巨熊,柳文素緊張地心臟都提到嗓子眼。
人類的身體素質是遠遠比不上魔獸的,更何況大地之熊這種以體質、力量強大著稱的魔獸。
如果約翰沒有一擊命中大地之熊的要害,即使他是2階騎士中的佼佼者,也絕對無法擋下對方接下來的連擊和爆發。
當時那一幕,在柳文素眼中,無異於滑鏟入胃,跟送死沒有任何區別。
“哈哈,這不是成功了嗎。”
經過一番休息,約翰在2階騎士強大恢復能力的作用下,感覺身體恢復了許多,拄着短劍,掙扎着爬了起來。
“這些血不是我的,都是這頭蠢熊的。”他比劃了一個強壯的動作,笑着說道:“今天時間緊迫,下一次我肯定不會這樣了!”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柳文素皺着眉,捂着越來越疼痛的肚子,嘀咕了兩句,終究不好繼續埋怨什麼。
約翰笑了笑,假裝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岔開話題道:“我把這隻蠢熊的屍體收拾一下。”
“血腥味太濃了,會吸引到其他魔獸和追兵。”
他找了一處隱蔽的空地,調動氣血,奮力一跺,踩出一個深坑。
然後,將熊首和沾染泥土的血跡掩埋,灑下驅除血腥的藥粉。
“附近應該有蠢熊居住的山洞,咱們找找看。”
約翰一邊說著,一邊向巨熊出現的方向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他忽然察覺,原先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柳文素沒有跟上來。
“嗯,怎麼了?柳,快來呀。”
約翰揮劍將一簇扎人的雜草撥到一邊,向後招呼道。
柳文素沒有回應。
約翰一愣,不由得轉頭向後望去。
只見剛剛清醒的妻子,此時竟然臉色霎白的倒在地上,雙手死死地捂着肚子,滿臉痛苦,瀕臨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