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南江水渾
三月二十四，沈氏的隊伍拜會完淮州的各處門派家族，收到了沈天闊傳來花林現世消息的瀋海間立刻想出了對策，很快藉助沈氏遍佈天下的能力，一下子就把花林的傳言給哄抬了起來。二十五日，沈氏一行進入洪州地界，洪州之地，佛事同樣盛行，不過不同於在淮州那樣，這一次沈家反而是重本家，輕外家，自二十五日晚上開始，詳細安排查賬，核對，人事調整，二十六日，從上午到下午，一刻不停，沈家好似安心的察起了賬目。
二十七日，信鴿從北邊飛來，朔楚的和親消息傳到，瀋海間微微一笑，這對沈家來說是個好消息，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和親是無法拒絕的，他篤定南梁沒有回絕的餘地，他們需要時間而不是開戰，這更給了他們沈家搶人的機會。
“青兒，好消息，看看這位朔楚皇帝多麼為你着想，居然真的要用和親拖住江冬景。”
“這麼說，孫兒迎娶卓小妹的希望，幾乎可以穩操勝券了。”
“穩操勝券不至於，八成的把握是有了。”
“不過很讓人費解，楚國這個時候提出和親，他們想藉此掩蓋什麼呢？”
“有待調查，我想，也許是為了給轉運物資打掩護吧，我們的商隊要轉運那麼多貨物進入朔楚境內，和親談判，雙方要使團出訪，這個時候誰動手誰跌份，尤其是天下家族世家之心。”
“那我們在南江的動靜，是不是也要搞大一些？”
“當然要搞大一些，要趁着朔楚造的勢，我們還要擺譜，要讓南江十五州的家族豪強們，宣示我們沈家對江湖的影響力。先來一招區別對待，發出命令，讓淮，湖，洪，汀，江五州的沈氏分家，立刻派人過江到江南去，令江南的十州之地的沈家分家，把這些過去的人帶上，先拜訪江南的那些大族和道觀。”
於是沈家開始擺譜，鬧出的動靜自然是大，沈氏再次改變了拜會的方式，這一次，連沈溪青也沒有動，沈家關起門來，先在家族分家駐地，召見各處附屬的中小家族，商號老闆，以及願意登門求教的江湖中人。
沈家宅院，一時門庭若市，不管來頭大小，沈家來着不拒，有茶水喝，有禮物拿，瀋海間親自接見，但凡給個面子，沈氏都是笑臉相迎，似乎打算就這樣度過他們的洪州之行，沒有拜訪各處勢力的樣子。
厚此薄彼，利益不均，地位同而不等，這是商業上打垮對手最好用的手段，人絕對不會鐵板一塊，此招一出，很快讓洪州的大小勢力，在內形成了從與不從兩股對立情緒，在外，也形成了未能得到其他州府同等待遇的不滿，這股架勢，似乎沈氏已經不是到洪州做客的客人，而是他們需要恭迎的上位者。
一時間，洪州的江湖徹底動蕩起來，沈氏則作壁上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三月二十九，沈氏在抵達兩天後，再次出了一招狠招，他們將從洪州渡口過河，略去江北剩餘三州，直接轉道去江南地域，這一記重手，直接把南江的江湖徹底翻湧起來。
“豈有此理，我們洪州江湖哪裏得罪他沈家了？他瀋海間要如此對待我們。”
“就是，難道我們比不上淮州那些人，比不上雲地那些荒山裏的家族嗎？”
江北五州，都是大州，人物極多，沈氏的策略一下子讓所有人摸不清頭腦，而看事不怕熱鬧大的其他人，這個時候再次發揮了他們的能力，在各處酒館客棧散播流言，拱火造勢。
“我們決不能讓沈氏就此離開洪州，
就是我們一起去綁，也要把瀋海間綁住，我們洪州，不能矮別人一頭。”
“對，說的沒錯。”
洪州的家族們在二十九日聚集到了一起，在其他事情上，他們從未如此團結一致過，然而，關乎到這些大勢力的門面時，他們就不得不合到一起。
洪州最終湊齊了十三個家族，七個門派的聯盟，不論如何，最低的要求是禮尚往來，瀋海間可以不來，但必須要有沈家的禮遇，同時，江北其他三州的許多家族雖然趕不及，可仍然以寫信和快馬的方式趕到，請沈家先游江北，再往江南。
“沈家這一招，真是夠毒的，南江的水攪動了，逆流而上，不怕中原的水不渾。”
倒也並非看不出沈家的圖謀，相反，很多有識之士一眼就看出其中玄機。
天下大勢，裹挾而行，潮流入海，一往無前。
“真是太過分了，真當沒有人能治住他們沈家嗎？”
江順詒有些生氣，看着南江一帶報上來的消息，他多少有些憤怒，這樣的做法，簡直是故意在攪亂梁國的局面。
不只是他，整個南江的江湖，隨之動了起來。
江北五州，北接雲地，山巒之南，大河之北，佛事最盛，而忽然打亂的沈氏出行安排，徹底把看戲的江南勢力全部拉入了佔據之中。
南江地方，北佛南道，兼有諸多門派家族，攪動起來的江南，現在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動蕩，甚至引得許多江湖客背上彙集，大江兩岸，一時高手聚集。
“師兄，看來師弟的境界，是真的趕不上你呀。”
“沈氏動向，到底是俗世征伐，前日我與心明禪師已經論過，想來，沈家定然是要在江湖上謀求一個超然之地位。永微觀忍一時排擠，換長久光明，如此而已。”
“師兄說的是。”
南江十州，一半江河一半水田，北佛南道。有睦、越、明、處、建、宣、岳、饒、虔、吉等州，養蠶繅絲，耕種稻穀，與北方及中原之地不同，極為鮮明的文人特徵和極為江湖化的魚米之風，兩者不同，卻又巧妙的融合，連江南之地的江湖俠客們，所取的名號也都是什麼飛鴻鳥，游雲龍，鸞飄，鳳泊，煙一色，頗有些文人的氣息。
一條南江，橫斷南北，四五十個大家族，成百上千的門派，幫派，還有那無法忽視的道觀，代表了這個地域集中又分散的權力構架，由此，形成了江南江北的格局。
永微觀內，文松道長正在和觀中的妙峰道長談論一些以後的事情。
文松道長自雲地南下，行蹤不定，早早的來到了南江之地。
不同於江北五州每個州府都有一座巨大的佛寺，江南地域道觀盛行，但相比起來，永微觀卻能說的上純粹的第一觀，觀主妙峰道長乃是南江武林領軍之人，武功高深，多年來永微觀避讓俗世，調教的弟子們也大多散歸江湖，道觀內的弟子不過百餘，和一些弟子眾多的中小門派比起來，這也多少有些勢單力孤。
沈氏攪動的風波波及，很多人也隨之來到永微觀請妙峰道長出山，這一下讓永微觀很為難，修道之人，這些全力爭鬥的事情他們不願參涉其中，有人憤憤而去，有人深以為然，永微觀的非議逐漸增多，這些狀況，在江水南北的大門派大勢力身上，逐漸開始顯現，沈家的這一手不可謂不精妙。
三月很快來到最後一天，沈氏再度在脆弱的江湖中，再度來了一擊猛烈的敲打，明確了接下來行進的路線，派出了沈溪青為首的回訪隊伍，對那些最先服軟的家族和門派進行了回訪，小一些的勢力，則由本地的沈家總管派人回訪或者回禮。
洪州脆弱的聯盟經不起這樣的重擊，很快土崩瓦解，他們聚集在主城，一大半最後為了爭這一口所謂的氣，所謂的面子，趕在了最後的關頭表示對沈家的尊敬。
隨後，瀋海間表示願意再留數日，以便回訪交往。
各層層面的對立在這樣的情況下，全部翻到了枱面上來，甚至直接引動了江南江北的對峙，沈氏的人已經徹底在江南站住腳跟，短短數日的時間，藉助他們本來就有的力量，甚至挑動了南北對立。
“憑什麼不能先來南江，他們江北五州之地，物以稀為貴也沒有這樣的做法，來江南怎麼了？”
“就是就是，咱們江南隔着遠，難道說就要放在屁股上嗎？”
沒有人知道諸如此類的話在南江會引發怎樣的後果，說的人不在意，聽的人也不在意，有的人有意，有的人無意。
四月初一日，沈氏在眾目睽睽下從洪州的碼頭出發，大張旗鼓坐船順流而下，直到他們在汀州登岸，方才解除懸念，依然按照先江北后江南的順序，一步一步繞個大圈子，最後再逆流而上，進入中原之地。
洛安城，感到危機的並不只有皇室的江氏兄弟，還有最龐大的三個世家，南江之地他們也有諸多利益涉及，一下子把南江的水攪渾，立刻讓他們感到難受，很多舊有的關係忽然變化，不管是人脈還是利益損失都頗大，他們也不能失了身段直接殺到南江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沈氏在南江出盡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