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紫雲寺釋疑

第二十七章 紫雲寺釋疑

“哥,你猜,我們剛才遇到誰了?”

“誰啊。”

“北域三劍之一,笛聲笛子凡!”

“他怎麼會在這裏,來找我們的嗎?”

“看不出來,不過應當是巧遇而已。我們沈家和他,向來沒有什麼瓜葛。”

瀋海間搖搖頭解釋道,提起筷子嘗了一口鹽煮筍,細細品嚼,甚有滋味,忽的又搖搖頭,將筷子放下。

“怎麼了爺爺,不好吃嗎?”

“不是,這個味道,有些懷念,當年我也是在這連子湖口,吃過一份更美味的鹽煮筍,可惜現在物是人非,吃不到咯。”

瀋海間搖搖頭,不覺思緒已經飛到當年。

客店之中的人瀋海間沒有認錯,那的確是三劍之一,笛聲,從初日城到淮州,一共七日,拓跋子歸來,他便起身往南江來,正好是同一日到達淮州,三月十六日,他在雲淮關陰暗的紫竹林連子湖遇到了沈氏一行。

笛聲名氣雖大,在南江之地,其實熟人不多,一來他少交朋友,或者說並沒有多少人志同道合能交朋友,寒燈乃是劍友,拓跋子乃是相知,除此之外,他不常走動,並沒有幾個朋友。打過交道的人大抵如瀋海間的那般印象,當然,還要加上一個怪字。

來南江的目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真的是被料中了心事,也許卓婉婉所說的確是對的,他想要一個家了。

可他獨來獨往,他的貴氣並非扭捏造作刻意保持,他也實實在在不知道家的感覺是什麼。她是個孤獨的人,當年他初出茅廬時,以為自己的家就是江湖,隨水而漂,隨遇而安。

可即使江河湖海,也是充滿生命的。

一顆心太大,又太小。他不知道自己在發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埋頭走到山前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佛寺的山門即將關閉,他步步走上台階,來到寺院大門之前。

“施主,今日我們閉寺了,請明日再來吧。”

“我不是來敬香的,我來找心明禪師。請把這個送呈一觀。”

沒有人會在天黑的時候來到佛寺,對於這個奇怪的香客,門口的沙彌有些疑惑,何況點名要找寺中多年避世的心明禪師,更是讓他吃了一驚,拿出信物時,兩個沙彌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稍長的等待只見過後,取走信物的沙彌返回,他更是沒有想到,心明禪師居然會很乾脆的表示願意見這個奇怪的人。

一步步踩着厚實的地磚往裏走,小沙彌則頭前引路,山裡黑的很早,這南江之地山嶺雖少,可但凡是個山坡,林木極為高大茂密,天色黑下來,寺院中除了各處佛堂的燈火,一丈之外不見人形。沙彌提着燈籠,緩緩而行,比起自己剛剛到達山門外時,寺中還要漆黑。

“施主,小心些,春雨剛過,地面濕滑。”

“多謝,你引路便是。”

沙彌對寺院的一切很是熟悉,自然不需要擔心摔倒,偶爾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着這個神秘的來客。

心明禪師住在後堂,多年來早已不會外人,寺中也只有修為有成的僧眾有少許的機會受到他的點撥,從大殿的一側穿行過去,只聽梵音陣陣,是寺中的比丘們正在做晚課。

紫雲寺是南江一帶最大的佛寺,有大僧三百三十人,沙彌二百人,粗用道人和雜役百餘人數百人的大寺廟。數百人所在的寺廟,自然是足夠大,整座山峰及周圍數十里地都是廟產。

行了好一會,沙彌將笛聲引到了後堂一處非常幽深神秘的禪房。

“施主,到了。”

“多謝引路。”

笛聲輕敲了幾下房門,屋內傳出一聲蒼老的聲音,

“請進。”

沙彌行禮退去,笛聲邁進屋內,一位老禪師已經擺下茶水和棋盤,笑吟吟的示意他坐下。

“我一見這一支周天笛,便知道是你來了,孩子,這些年過得還好么?”

“有勞禪師掛問,我過得很好,只是禪師,,,”

“誒,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雖然是老態了一些,好在平日裏能給弟子們講講佛經,釋義修學,無欲無求,心境澄明。”

“晚輩此來,便是向禪師求教心境澄明之法。請禪師教我。”

心明禪師伸手示意,兩人坐下,品茶下棋,並不急着解答。

“心境如海,海有風平浪靜時,也有翻湧波濤時,潮漲潮生,自有定數,大海汪洋,所謂澄明,各有不同。”

“禪師是在堵我的嘴了。”

“觀你面色,行色尚在,說明你心中憂思,慮結非至一時。”

“是也,心中煩亂不堪,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緣起何處。生來為江湖劍客,好像,此刻又不再想遊盪江湖了,自我初入江湖開始,刀光劍影從來不懼,雖然沾過不少東西,卻也從未作為為禍違心之事。”

“我想,你身邊的那位朋友,已經給過你答案。”

“他是天生劍客,更是從龍之臣,與我而言,我真是害怕他的答案。”

“泰山在前,豈能一葉障目?而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又非我等俗人能輕易做到。”

“前輩說的不錯。刀光劍影的爭鬥,有何意趣?將來,又要如何呢?”

“萬物自有定數,所謂定數,並非是一步一腳的按部就班,所謂,千經萬論殊途同歸,最後歸於凈土。”

“我明白,卻又不明白。”

“這很簡單,你是個天生聰慧之人,似明非明,好似一劍雙刃,也許傷己傷人,也許縱橫捭闔。”

“劍為兇器,江湖鬥狠,連清臣都說,兵者,不祥之器。”

“於國而言,殺伐過重,自然是不祥之器,唯有拓跋將軍這樣心思機敏,肩負國運的人,才能明白其中道理。所以莊子說趙王,天子當執天子之劍,不可求庶人之劍。拓跋將軍是旭淵國的戰劍,能明晰這個道理,乃是天下之福。”

“前輩佛門中人,怎麼用起道家之論?”

“哈哈哈,請,該你落子了。”

禪師笑了笑並不說話,提起火爐上的茶爐,咕咚咕咚續了一杯熱茶。

“前日和雲地文松道長論道,偶然說起劍術,雖不是佛家之言,卻自有其道理,以佛語論劍,佛門中的劍,倒也別有一番解釋。”

“哦,請示下。”

“劍者,凈菩提心智體也,外能降伏天魔外道等,內殺害一切眾生無明煩惱惑障義也。能降伏外道,又代表清凈菩提心,劍會傷人,可也能自衛。佛門之中,持劍菩薩佛陀不在少數。施主聰慧,想來能解其中之意。”

“受教,受教了,該您落子了。”

笛聲笑了笑,長長的出了口氣,落下一顆白子。

“當年你我在山林中相識,今日又為你解惑,說來也是一樁緣分,聽說你在拓跋將軍身邊,怎麼樣,他的身體可好嗎?”

“還好,禪師怎麼想起問這個。”

“天下眾生,多生苦難,似此戰劍,方能斬除邪惡,安能不問。”

“前輩真是慧眼。”

笛聲替心明禪師斟茶添水,到底是瞞不過這位佛門大師的眼睛。心明禪師是德高望重的前輩,且不論佛學上的造詣,純粹是武功修為,也足以傲視群雄。他是稍有知道笛聲過往的人,也猜得出笛聲的心思,笛聲是一個不安的天才,會因為對自己的苛刻而產生不安,某種程度上說,笛聲好似修行的居士,不是方外之人,卻有方外之感。

“我的意思,降妖伏魔,自然是需要一把鋒利的寶劍,須知,快刀才能斬亂麻,至於雜草叢中隱藏着一條毒蛇,我想對於利劍來說,似乎不是問題,這便是我的答案。當然,如果你還有需要的話,問問一真道長的意思。”

“我會的,還有一問,不知前輩對沈氏西行的看法如何?”

“你知道,我一向不過問江湖事。”

“是我唐突了。”

“倒也不必如此,南江之地,不是他沈氏所能說了算的,北佛南道,水道馬幫,瀋海間還不至於把這四條線都徹底抓在手裏吧。”

笛聲微微的點點頭表示同意,盯着棋盤上的落子,黑白兩子的拼殺已經陷入焦灼。而心明禪師也邊盯着棋盤,一邊繼續說道。

“只是眼下幾年不比從前,前日文松道長來時,我與他深談,他說雲地的局勢已經大變,現在南江的水道馬幫,多數也都贊成沈家的主張,各地的豪強,他們也多有聯絡,江湖上,沈氏為尊已經成為定局,好在南江佛道居多,並不算完全由沈家攪渾水。”

一局手談,笛聲似有所悟,順便還替遠在旭淵的拓跋子問了幾個關心問題,心中疑雲儘管還有不清楚之處,到底有禪師的開導,塊壘放下許多。

而同樣抵達的沈氏一行,也開始了他們的南江之行。

“哥,以後可有的忙了,上午一家,下午一家,有時候,怕是晚上也要一家。”

落腳之處,沈青芷正在打趣沈溪青面前厚厚的一沓拜帖,這些,都將是他需要獨立完成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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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花颯棠邊月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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