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納其戰力，展我威德
三月的時節已經到來，但初日城的雪花消散的很慢，北地的氣候，總是冬天似乎無限期的延遲，冷夠了，倒春寒之後，忽然就失去了春天，一下子進入夏天。雪花似乎很眷念這座城市，洋洋洒洒的落下，沒有一點離去的意思。
雪花降臨，並非沒有好處，至少下雪過後的寧靜，很讓人有種舒緩身心的清靜感覺，就是霧蒙蒙灰乎乎的天空，讓人高興不起來，文人墨客，也許能題寫些詩詞墨跡，做一些丹青長卷，到底失了一些暢快。
太子府，議事堂，燈燭早晚不停，幾個侍女換下已經燃盡的蠟燭，點上新的火光，燈火亮亮的，最中央的長桌上，一封來自前線的密信已經擺在上邊，兩份六張拼接完畢的信箋，上面的內容，正在等地商議。
“殿下，異域之軍，心地難測，旭淵大業，不容有失，能招降為我所用，自不必說是一大戰力，以上將軍所言，卻有可取之處，但眼下各路大軍南調整訓，正式我旭淵國最關鍵的時期，若是他們再生波瀾，耽擱大計，恐怕不妥。”
“玉章舍人所言，不無道理，但從軍方來說，我們應當絕對相信上將軍的能力，去年我大軍出征北境，不也同樣剛柔相濟，雙管齊下嘛，以我之見，可以整訓收編。況且以上將軍之治軍才能，收服這區區數萬人有何難栽？”
“並非質疑上將軍統兵治軍之才，一者上將軍連征寒裔，垂澤，再征亂軍，我等只在這議事堂中，每日熱茶熱飯，小廝僕役，尚且疲乏不堪，諸位，上將軍也是人，鐵打也會生鏽摧折，何況人乎？二者，一年多來，旭淵國皆有戰事，再納域外軍團此等不利因素，只怕會幹擾南下大計，且諸路兵馬已經全部進至南領各處屯兵城池，上將軍若分心安置這一支外軍，夏季練兵如此大事誰來負責？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三者，我看上將軍這是在徵詢我們的想法，他絕對有能力消滅這支亂軍，依我看，不如一勞永逸，聚而殲之，以絕後患。四者，即使接收，也決不能拖了上將軍精力，安置地域，糧草供應，軍餉撥發，作何使用，後續之事，都要慎重考慮。”
文山先生不愧是智囊之一，四點論述，立刻把所有關鍵問題拋了出來，當然，為了絕對保不出意外，他還是主張擊滅。
“若是招攬域外異族軍團，民心浮動，生不妙之言，不當之事，也是難辦。”
“可若棄之不用，也是可惜之事，上將軍想招徠為我所用，必有道理，信箋中提及這支軍團戰力強悍，戰法新奇，可以為我所用，試想，我旭淵重返中原，一統天下，以霸道稱雄，亦以王道服人，每多一份力量，都是我旭淵助力，我看，利大於弊，可以收納。”
老人們發過言之後，年輕的僚屬們也開始各抒己見，太子中允寧頒，太子舍人拓跋康裕，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拓跋峙當然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在想些什麼，旭淵三代之功，積累如此基業，自從他署理國務，施展抱負以來，他明白自己是最有可能實現旭淵萬千民眾夙願的人，這個國家創立到現在，一步步從艱難中爬過來，相對於其他兩國，究竟有沒有完全超過的實力，有沒有更大包容的能力，一切都不敢確信。一個月的時間，集合各路部隊圍死了額亂軍，那麼，收為己用，究竟可不可以呢？
於是，他把問題換了一個角度拋出。
“諸位，是否接納，暫且不論，單憑異域軍團的這些條件，封地，供養，官爵，
我們能不能給的起，現在或是以後，我們能不能一直做到。”
看着信箋上附着的條件，拓跋峙自己的內心倒也沒多大波瀾，這些條件其實並非難以接受，只是目下無法盡善盡美而已。
“封地百里，所得稅入一半，世襲受封，不受庶務政令約束。這條件，對三萬多人來說，其實也並不算大。”
“上將軍書信中說，若是要接納，一州之地尋個空處為宜，他們戰力強大，可用為兵。滿足這個條件的話，並非難事，三萬餘人，幾乎都是男子士兵，並不足憂。可行。”
“若日後為禍又當如何？”
“就是，三萬人是不多，可如果娶妻生子，以後就會變成十三萬，三十萬。。。”
討論很熱烈，各位舍人、洗馬各抒己見，拓跋峙心裏清楚，問題出在人身上，解決問題，也在人身上。眾人所慮，無非擔憂日後生事，域外異族，讓大多數人接納，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如何化解過程中的艱難，那便是最關鍵的事。
時間回到三天前，戰役的第二十七天，接到命令的北上援軍開拔，急速推進，同時一支不到兩千人的隊伍，在戰場最西邊，一處方圓不到一里的無名湖畔，縱馬狂奔，與一支往回撤的亂軍遭遇。
這兩千人不退反進，並且放出所有馬匹，由於這些人乃是一人三馬行進，身邊馬匹眾多，一時之間迅速搶佔兩個小丘，然後居高臨下放馬狂沖，突然的遭遇讓亂軍猝不及防，沒有結陣，沒有地形，數千人的隊伍被攔腰打斷，沖的七零八落。儘管一部分亂軍騎兵想要重整隊伍，卻不想這支軍隊戰馬如此之好，且在初期的稍稍混亂之後，居然快速穩住陣腳，緊接着分為兩股，回頭再來一次衝鋒，徹底擊碎了這一支往後撤里的亂軍。
這一支亂軍就是邊境上尚未征服的幾個小部落聯軍，多年來一直騷擾邊境，沒想到直接一鍋端，激戰兩個時辰，以不足五十人的損失，將這支超過五千人的大隊擊碎的七零八落，四散而逃。
只是這些逃散的人並未想到，此時他們已經無路可調，四面壓上，第二十八日的晨，橫山，一萬五千人全數抵達，安營紮寨，列陣以待，北方南歸的人馬和東邊壓上的西征軍隊，四面合圍，原本依靠豬突猛進的異域騰龍軍團，被徹底圍死在橫山以北的，方圓不足五十里的範圍，拓跋子一月之功，指揮六七萬人馬將這支異域軍隊死死困住，順便消滅了他們的領路和嚮導部落。
是日晨，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橫山北麓，一場大戰爆發，騰龍軍團向橫山發動進攻，試圖奪取生路，可惜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嚴陣以待的一萬五千正軍並非騰龍軍團之前遇到過的那些散軍，硬碰硬的一仗，佔據橫山的旭淵軍隊巋然不動，騰龍軍團的重裝攻山不利，數次進攻均未得手。
第二十八日下午，拓跋子趕到橫山，率領兩千人在騰龍軍團西側不到五里的地方集結，而後僅率三人進入騰龍軍團大營。
具體談論了什麼無人得知，只是兩個時辰后，拓跋子帶人出營，寫出了數日後拓跋峙和太子府一眾屬官看到的信箋，而後拓跋子再度回到騰龍軍團營地過夜，次日清晨，旭淵各位將領驚奇的看到，騰龍軍團營寨門口已經撤去守衛，那面軍旗也已經落下，拓跋子在敵營中策馬往來，將騰龍軍團徹底收服。
“殿下，陛下有話傳給你。”
正當拓跋子的犯愁時，皇宮裏的旭淵皇帝拓跋郜卻命人傳來了他的意思。
一張白紙，八個黑字：帥統其兵，君維威德。
“我懂了，我懂了，多謝父皇，轉告父皇，今晚我要和他一起烤羊。”
“是。”
關鍵時刻，旭淵皇帝拓跋郜堅定了拓跋峙的信心，撇清雜念，來自父親激勵，將拓跋峙胸中疑雲，一掃而空，面向眾人下了命令。
“即刻複信上將軍，同意接受騰龍軍團，目下南境無法安插，但我旭淵國土，還有北領西領和東領，這騰龍軍團，就佈置在東領之下，所需錢糧直屬太子府，諸位說的對，我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壓到上將軍一個人的身上，既然如此，那就我們替他分擔，寧頒，此事交由你去做，可敢接任？”
“但有所命，無不向前。”
“好，西領平定，亂軍解除，就以仲明先生匯合禮部，寫一篇文告，曉諭民眾，上將軍歸來之後，準備好凱旋迎接事宜，犒賞有功將士。”
“是。”
“至於南境夏季練兵之事，仍不可放鬆，北方及西領，不過小勝而且，嚴令各部不得滋長驕橫之氣，此事由燕群鞠會和兵部署理，磋商之後報上將軍府行文施行，在上將軍抵達南境之前，務必做好一切事務。按照年前計劃，本宮與上將軍料理完都城事務之後，將於四月中或四月底開始第一次出巡，依次檢閱各城駐軍的練兵情況！各屯軍城池，務必在四月一日前展開集訓，出巡之事屆時由文山先生統籌。”
“是。”
“班師回朝，慶功宴后，禁軍人馬歸建，三城援軍回到防區屯駐練兵，各部輔軍，雜軍，散亂建制及北境班師之兩萬人，上將軍信中說，準備組建一支新軍，以作快速調動之用，上將軍分身乏術，這支軍隊先駐紮都城之外，以太子府直屬，孫一寧，周毅，楊仲德，拓跋康裕返回京城之後，暫由他們署理軍隊供應，並拿出重新編製和將領安排的計劃。”
機會，需要充分的準備和規劃才能抓住，前線還在接收降軍，君臣將帥已經在安排起後續的事情，做完這些，拓跋峙終於長舒一口氣，感到有些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