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4式

隨着最強鬼劍士的一次次進擊與逼近，仉沭每一次主動迎上都被擊回，身體的狀態也變得越來越差。少年心理只有一個念頭。

打不過，也不能讓他靠近過來。

秦岩勝似乎頗有興緻，道：“沒想到間隔百年，還能再見到日之呼吸的使用者。明明都有殺盡了才對。”

“那副耳飾，日之呼吸的繼承人？多麼可笑，多麼可笑啊。”他發神經似的發出怪笑，信步閑庭般靠近，將爬起的少年一次次擊回。

“什麼時候弟弟的劍技被你施展出來不僅不完整，還變的這麼弱了。”秦岩勝的嘲諷仉沭聽在耳中。

不完整？

弱？

這讓他不禁想像秦壹國本人施展日之呼吸究竟有多麼強大。

他的劍技套路逐漸被對方摸清，一來二式就那麼幾招，即便讓對方負傷也可以在很快恢復傷勢。更沒有機會斬斷對方的頭顱獲得對方一瞬的靜止去破壞影子，如果刀直接奔着影子去，那麼死的人最大可能是仉沭。

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最先受不住，斑紋就要維持不住的。

最壞的結局就是被殺死成為影子吧，但事到如今還怎麼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呢。

晁舒有之前及時趕來，在緊急情況下施展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動，於虛哭神去的刀刃下救走鳴柱時，因為貼着秦岩勝的身而不幸負上躲不過的傷，被圓月斬攻擊到側腹，傷口很深，瞬間喪失巔峰戰力。仉沭與秦岩勝來回交鋒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晁舒有判斷秦岩勝一定是活下去的最強阻礙，不滅了他今天誰也活不了，走不掉！

他在尋找時機。

一個能夠將秦岩勝重創甚至將其絞殺的機會。

仉沭劇烈喘息着維持斑紋，渾身負傷，意識恍惚。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力量，他想保護身邊的人。

“任何獵鬼人的赫刀都比不上那個男人。”鬼劍士的話讓仉沭腦門上鼓起青筋，被現在的對手調侃力量不如曾經他對戰過的某個人，速度沒那人快，同樣的技巧還沒那人熟悉。

不管那人是誰，這都是令人非常不快的一件事，在仉沭看來這種事發生在男女之間或許僅僅是一種疼痛的傷害，在劍道與戰鬥中發生便是莫大的恥辱！

仉沭額頭上的一縷髮根逐漸生白，他再一次提起一口硬氣，迎了上去，被打了回來，受到更重的創傷。

他再次提起精神，刀刃釋放烈焰主動迎擊越靠越近的鬼劍士，被打回來，往複循環。直到一條猙獰的血痕從左肩划刀他的右胸下側，趴倒在地上再也沒有支起身子的力氣，體溫逐漸下降，斑紋也緩緩褪去。

頭上那一縷髮絲完全變為蒼白，象徵著生命的過度透支，以及人類對短暫命途的敬畏。

秦岩勝戲謔道：“你雖然繼承了最強的呼吸，到頭來卻什麼也沒保護住，絕望嗎。”

他側着頭劇烈呼吸，視線中的鬼劍士納刀，邁着緩慢的步伐靠近過來，直到出現在眼前，從他的頭上一步跨過。

仉沭睚眥欲裂。

秦岩勝要先殺後面那兩人，這位弟弟的繼承者留到最後玩。正當他這麼做的時候身形頓住，腳下被一隻手抓住，緊接着又被滿是鮮血的兩條胳膊死死抱住，他低頭看去，是仉沭疲憊卻又倔強的面龐。

“你......不能過去噗。”鬼劍士回身一腳踢開仉沭，那道身影飛向宮殿，鮮血橫飛。晁舒有抓住這一瞬暴起，全集中呼吸讓大腦無視感官疼痛，

腿部肌肉爆裂收縮，用盡最力撲向秦岩勝的低段，手中的刀直直刺向秦岩勝腳下！

倘若這一擊得手，影子被攻擊，那麼今日危機盡數可解，隨後趕到山下的柱與鬼殺隊隊員便是安全的，宮殿內的主公也不會受到性命之危。

看到晁舒有的動作，仉沭心頭一緊，隨後狠狠撞在台階上，脊椎骨斷裂開來。

無盡的疼痛湧上大腦，之前被虛哭神去劃開的傷口再次被扯開，凝固的血液被衝破，整個就一活血人，離死不遠了。

他想知道師傅怎麼樣了，奮力的睜開疲憊的雙眼，卻看到令人絕望的一幕。

秦岩勝的背身，高馬尾上舉起了一個橫着的人影，那人虛哭神去異變出的支側刀形貫穿胸口，主刃貫穿腹部，高舉在上，怒目瞪圓，無力呼吸，瘋狂咳血，臉色慘白但發著狠。

“不！”仉沭發出嘶啞虛弱的聲音，牽動着傷勢又一口血灌出，他想要起身卻做不到，只能使用唯一還沒失去知覺的雙臂在地上借力移動。

不能停止思考，要竭盡所能啊。雖然痛苦，滿地打滾也要前進！

燃燒啊，快點燃燒起來。

晁舒有確實找准了唯一的機會，死死抓住不放手，進行雷霆打擊。

他的師傅曾教導他：可以逃跑，可以哭泣，但就是不能放棄！

“就是死也不懼！”

即便偷襲影子失敗，被貫穿了身體晁舒有也堅持着，將刀型從刺轉而改為揮舞。

水之呼吸，陸之型，扭轉漩渦。

激烈的“扭轉”來產生強大的漩渦，漩渦將化為既鋒利又巨大的刀刃，適合在沒有立足之地或者不安穩的地方使用，也就是此時的最佳劍型！

“咕嗤！”

刀身砍在高馬尾鬼劍士的脖子上，嵌入的地方鮮血流出，滑落脖頸，卻並未再進入分毫。鬼劍士就這樣被砍住，卻不為所動。他的眼神毫無波動的看着晁舒有，看的他發毛。

這是什麼眼神？

似乎在欣賞，欣賞着一個人等待着自己生命流逝迎接死亡，卻無能為力的絕望。相比之下，這樣的“風景”不會讓他在關注其他的事物，脖子上挨刀也無所謂。

絕望嗎，渴望力量嗎？

你會擁有的——當你變成影子的時候。

秦岩勝微笑，稍後便會再多出一位出色的鬼柱，不，是兩位。還有地上躺着昏厥的所謂“最強斑紋劍士”的鳴柱，陳燁。

仉沭抑制住困意，在心中不斷怒吼着讓自己動起來。

燃燒吧，燃燒吧......

被舉起在頭頂的晁舒有帶着不甘而憤怒的目光漸漸失去神采，他再沒有一分氣力推動嵌入脖頸的日輪刀，空氣中海浪般的波紋消散，握刀的手漸漸鬆軟，直至垂落。

水藍色的日輪刀卡在秦岩勝的脖子裏，後者面色平靜。他將屍體從刀身甩落，他的右手抓住卡在脖頸上的刀刃，用力之下，應聲而斷。

正欲將最後的刀尖拔出，身後卻傳來急促的腳步。

“讓心，燃燒吧！”

秦岩勝最終發出嘖聲，他並未回身，臉色不耐。

不明白。

為什麼，你為什麼可以一次次的站起來，不惜透支生命之源。

是什麼力量支撐着你站起來，意志？還是什麼可笑的東西。

憑什麼？

憑什麼弱小如你卻和弟弟一樣，如此像他！

他的手沒有落在脖頸的斷刀處，而是迅速落在腰間入鞘的刀柄上，回身。

“我不准你這螻蟻這麼像他！”

秦岩勝癲狂怒吼，拔刀即月圓！

圓月迎上熊熊烈焰，與之抗衡，勢均力敵，最終雙雙潰散！

秦岩勝愣住一瞬，怎麼變強了。

其實仉沭的精神在這一刻已經潰散，能施展出這一切都依靠着最原本的意志。

殺了他，然後活下去。

眼前的人在三百年前憑藉著強大的呼吸和高超繁多的劍技，無情奪走他人對自己生命的選擇權。這種做法與血屠千里無異，他們想創造的只有影子的世界，人人都能永生變強的世界。

將信仰摧毀又與亘古比肩的謊言，將每一位秉承着初心與赤誠的劍士拖入泥沼，用鮮血祭祀出喪失信仰的傀儡，用自己對生命的敬畏換取這場儀式的成功。即便真的成功了，又有什麼意義。

秦岩勝最終不過被人控制着，他無法違背那個人，也在甘願將自己的血與淚盡數化為黑暗的泥沼時，就已經死去。眼前的秦岩勝，不過是時間沉澱的結果和他的執念集合體，人內心最深處的化身。

當無力感湧上心頭，沒有人會唾棄“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力量。但是倘若那份力量的代價是作為人最後的尊嚴和信仰這樣的底線，那麼這份力量只能是成為被赫刀斬斷的理由。

“老子特么叫仉無。”

“無限的無！！！”

仉沭翻着眼白怒吼，似乎正如言中那般，爆發著無窮的潛力，將日之呼吸施展至極致。他沒有使用任何劍型，憑藉著經驗與看到的對手肌肉的收縮與呼吸，不斷預判動作，本能劈砍出刀。

兩人交手一瞬，秦岩勝靠近便感覺到一股股熾熱脈衝，他的體溫在此刻已經高達39.9，並且還在持續上升！

臉上的斑紋重現顯現而出，赤紅色的火焰紋路不光光佔據臉頰兩側，在仉沭的額頭左側顯化一道斑紋虛影，似有似無。

秦岩勝臉色大驚。

那個位置出現的火焰紋路，不會忘記，是弟弟的斑紋！

仉沭頭髮已經不如以往那般烏黑，除了前額那一縷徹底化為白髮，其餘的髮絲開始轉變為灰色，失去光澤，好似付出生命。

切莫小覷，人之意志。

人類是會為了自己以外的人，發出非凡力量的生物。

再次燃燒吧，燃起鬥志，燃燒生命。

心之火焰，永不消散！

就在這一刻，神跡出現了，仉沭的眼中看到了躺着屍體內——晁舒有身體骨骼結構和肌肉纖維結構，以及不再搏動的心臟。

也看清了鬼劍士秦岩勝身體裏三個大腦五個心臟的位置，肺部的起伏以及血管的流動與收縮。

出現了，那至高境界——【透明的世界】

仉沭口中白氣吞吐，施展的日之呼吸已經脫離的大腦的控制，這些動作似乎就是刻在骨子裏那般熟悉，身體在施展的過程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沒有任何負荷感與吃，只有暖洋洋的。

火焰在空中快速劃過，圓月不斷與之相撞。

他發現眼前的少年劍士透支生命換取力量，眼裏沒有瞳孔，只有眼白，身體冒着白煙，體溫已經超過了40.6度，還未沒有漲停的趨勢！

“這是......”

少年的身體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與火之神神樂相似卻完全不相同的劍技形成一個又一個循環，烈火氣焰大盛。

守護人類，討伐惡鬼！

某一刻，秦岩勝似乎看到弟弟的身影。秦壹國使用日之呼吸施展完整版的第十三型。他感到恐懼，實實在在的恐懼。

明明自己的初心只是想要和弟弟一樣變得更強，但是卻墮入了鬼道。明明是自己最討厭的是秦壹國，但是成為鬼之後，隨着時間的推移，記憶不斷淡化模糊，家人妻子的樣貌都記不起來了，但是卻還記得弟弟的模樣。

秦岩勝莫名的煩躁，他怒吼着竭力催動月之呼吸攻擊狀態還在上升的仉沭。

秦壹國的死成為了秦岩勝的心結，化為鬼的哥哥就再也不可能勝過弟弟了。如果眼前這個少年繼承了哥哥的呼吸，代表着他的意志，那麼現在，就讓我們兄弟之間，再一次決出勝負吧！

就在這時，“仉沭”似乎在無意識中呢喃：“將這一刀傳遞下去。”

而鬼劍士聽到卻未在意，專註於手中刀劍。

隨後兩人之間快速過招，刀的軌跡精度已經完完全全超越了柱的巔峰水準。

仉沭的刀由黑色的刀刃轉為發光的熾熱赫色。

他繼承最初的日之呼吸使用者、常駐斑紋劍士的意志的仉沭，施展完整的日之呼吸，在一瞬間使用複雜無數倍的火之神神樂，三連環！每一環都是火之神神樂十二劍型的一個循環。

他的大腦已經喪失了所有主管判斷能力，一股神秘的意志降臨仉沭的身體控制施展所有劍技。而他也付出了身體完全接納這股意志的代價。

仉沭的頭髮在一瞬之間從發梢道髮根盡數化為白色，身體不再做無謂的緊繃，舒展放鬆，自如應對斬來的劍光。至此仉沭的實力已經與鬼劍士秦岩勝比肩！

後者感到一股很久沒感受到過的快感和同樣多年未有的心悸，這股悸動，要有事發生。即便有柱趕來也不是這種悸動，究竟是什麼......忽然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但隨即搖頭，很快將這個念頭拋開。

“不可能的，絕無可能，像那種東西，怎麼可能輕易地來到世上。”

秦岩勝指的，不是弟弟的復活，而是來自日之傳承的意志。然而就在這樣的念頭閃過秦岩勝的腦海的下一刻，仉沭的刀突然比他更快，力道比他更重，透明的世界比他早看到0.07秒。使用的劍技也是他從未意象到的。一個高吊手過頂雲斬，斬過一瞬快速在對方以為招式已過時展露真正的殺招，以肩膀帶動刀身在原軌拉回，迎來的並非是刀背，而是刀刃——日之呼吸，十四之型，日落燕返。

十四之型，從未出現過的劍型！

這是仉無的意志和秦壹國的意志融合后以仉沭身體施展出來的自創型劍技，-本能的根據兩人所經歷過的所有戰鬥經驗結合誕生而出的新型劍技。於是秦岩勝的視線便不受控制般在天空中旋轉着，讓他感覺有些暈，高度還在不斷降低，直至撞到地面。

他看到了站立的仉沭持着刀，不斷冒着蒸汽的身體，和耳朵上搖晃的弟弟的耳飾。看到了少年的臉色不再痛苦，舒展平靜，額頭處多了一道火焰斑紋，同原有的斑紋一樣華為實質，他的瞳孔恢復，一抹熟悉的赤紅瞳色在眼白上一閃而過。看到了烈焰劃過他的脖頸還留在燃燒噴射而出的血液——自己不見腦袋的身體。

我的脖子......被斬斷了？

一百年前極為相似熟悉的一幕正在上演，他彷彿看到了八十多歲蒼老的弟弟劃開他的脖子，下一刻那位劍士便會攻向他的影子，這一切就要結束。

弟弟，到最後我還是敗在了你的繼承者手上，面對你，我一次都沒能贏過。

鬼體被破壞，所有的念頭都在一瞬涌動，秦岩勝感到無比不甘，在下一刻，即將要被破壞本體，就此徹底消散這世間。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誕生於世的。

告訴我啊。

壹國。

......

......

然而，事情並未如他所想那般發生，十三歲的天才劍士身體早已不堪負重，他已經燃燒完了所有生命，蒼蒼白髮，再無一線黑絲。

滿頭白髮的十三歲天才劍士——仉沭。

寂如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