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年承道
傍晚，尹老頭屋中走出來，到對街敲了敲仉沭家的門。
仉沭開門。
“跟着那位先生，什麼都不要問。”
尹老頭神情嚴肅。
走？
去哪兒？
仉沭疑惑，尹爺爺一改往日慈祥，這讓他忍不住看向街對岸。
尹爺爺門口的那個中年人正從裏面走出來帶上門，立於門口，笠帽扣在頭上，兩手搭在那布袋長棍，杵着地，正沖這邊露出微笑。
傍晚出門，入山？
仉沭在尹老頭的眼神示意下，走了過去。
“有刀嗎。”
那中年男人開口問。
少年剛要回去戴上獵刀，便因中年人的下一句話而停下腳步。
“短的不要。”
“到時候用我的吧，我的長。”中年人笑眯眯的說。
“跟好嘍，今晚要做的是，斬斷。”
仉沭摸不着頭腦
月色襯托下，在少年迷茫的眼神中，兩人離去。
村裏的李豐白走過來開口想問尹老頭。
“那是那人的傳承。”
尹老頭打斷道。
“也是少年的路。”
......
......
深夜的山路不好走，少年什麼也看不見，早知道便帶個火摺子出來。
但憑着敏感的身體技能，他也能及時調整身形與重心，跟在中年人身後不掉隊。
這樣看來，這中年人也看不見，但是卻在前面走的好好的。
仉沭越發對中年人的身份好奇。
中年人帶着他走了很遠的路，走了很久。
已經走出了平常水集鎮獵人們的活動範圍。
少年就這樣一聲不吭，什麼也不問地跟着。
月光隱約透過樹葉，斑駁地打在地上，淺淺微光。
某一刻。
中年人突然止步，轉過身。
“到了。”
少年也停下腳步，看着前面帶着笠帽的黑影。
“父親的死，仇恨嗎。”
“什麼？”
面對帶着笠帽的中年人的疑問，少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怎麼提到了我的父親。
“我是說，你想為你的父親，報仇嗎。”
中年人重申。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麼。
在靠崖的深林中，漆黑一片。
漸漸，中年人的眼眸橙光流轉，他解開了腰側的破布，裏面是一把戴鞘的窄長刀。
“跟在後面看好了。”
言畢，他繼續向前走，直到一個山洞口前。
洞口裏面傳來了充滿獸性的低吼。
仉沭如臨大敵，身體緊繃。
竟然是走到了野獸的洞口，而那吼叫聲勾起了血色的回憶。
黑瞎子！
中年人如同沒聽見一樣，充耳不聞。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洞口出現了巨大的黑影，黑影加速沖了出來，地面似乎在顫抖。
那大黑影的體型竟是比兩年前的還要大！
仉沭的注意力時刻關注着中年人和大黑影。
開玩笑，這人不可能無的放矢，讓自己看了笑話。
果不其然。
就在這時，中年人腳下停住。
左手扶鞘，右手握柄。
嘴唇微動，在身側拔出了長刀。
沒有金屬的奏鳴，卻引出無盡火光。
不真實的火焰從虛空而生，出鞘一瞬，便纏附長刀。
焰光照耀在少年稜角分明的臉上，
周遭的植物在橙火的照耀下呈現一種病態的熾熱，臣服着。
中年人身前的大黑影被照亮，一頭兩丈高的棕熊露出兇狠的獠牙，竟不是兩年前那隻黑瞎子，卻比兩年前黑瞎子的氣息還要恐怖。
棕熊龐大的身軀已然到中年人身前，後肢發力，抬起巨大的前掌。面對這衝天火光，那人類冷漠的臉龐散發著危險的氣味。
沒有任何機會，棕熊沒有做選擇的機會。
不管接下來是要逃回洞口，還是一掌糊下來，其身形都戛然而止。
中年人右腳上前一步，穩穩抓地，赤色的刀焰從右身側提撩而去，火光掀起這片落葉楓林天。
吼叫聲被淹沒，巨大的熊體被劈成兩半，糊味傳來，刀擦過的內臟燒得焦黑，兩邊的熊掌冒着煙。
“咚”
“咚”
兩半燒熊肉應聲倒地，中年人沒有更多動作，手上的刀漸漸回鞘，火焰也似乎隱匿入鞘中。
少年呆若木雞。
這，
這樣的力量，如果擁有這份力量......那當年父親。
少年很快便搖搖頭，否定這樣幼稚的想法。
“該你了，做決定吧。”
到我了？
“說來你也是個倒霉孩子，父輩上就跟熊過不去。”
“地上那只是你爺爺的仇，替鎮上那老頭子報的。”
明火侵蝕了一半的落葉飄下，中年人在火林中抱着劍攤手，渾然不在意仉沭對剛剛施展的手段有多麼震撼。
我爺爺？
關於爺爺的事情，仉漢年並未與仉沭提起太多。
現在說來倒是有些生疏，爺爺曾經也是被熊害了？
不可否認，仉沭想要這份力量。
這份能夠斬斷過去，與未來交織的強大力量。
洞裏還有一隻嗎，兩年前...就是這隻黑瞎子害了父親吧。
仉沭看向中年人。
關於我父親和我爺爺的事，他能夠知道。
多半是尹爺爺告訴他的。
連尹爺爺都信任的人......
“想不想走我的路？”
中年人笑問仉沭。
“去見更高的山，與消失的一抹艷陽，蹚這世上更湍的水，看看那從未見過的世界。”
少年心中熾熱。
是的，我想。
我渴望踏上新的旅途。
我渴望獲得這份堪與自然匹敵的力量。
我想要去攀那座山，去看一次日出，去追逐使用生命的真諦。
懷揣着夢想，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
中年人的手伸向仉沭的頭頂。
“我們會帶着你走，路途的風景與感悟，都將是你繼續走下去的助力，你要在前人的肩膀上，飛得更高，走的更遠。”
“此後的路，你要自己闖，不再過問。”
熾熱的手掌落下，
承道。
火焰紋路爬上中年人的臉頰，額頭處出的淤紅被火焰形的紋路覆蓋。
順着中年人有力的大手，赤紅色火焰的紋路，攀向仉沭的身體，漸漸匯聚在額頭，額頭處出現了一團虛實不定的橙紅火焰。
仉沭感受着身體的火熱，緊閉雙眼。
等到再一次睜開，灼熱的陽光刺的他一陣目眩，遮目緩和片刻后，仉沭才試着睜開一點點，透過指縫向外窺去。
瞬間，他的瞳孔散又聚攏，雙目瞪大。
眼前的天空，懸着九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