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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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年,春。
風和日暖,慈寧宮正殿的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太皇太后午睡醒來,喝了半盞茶醒醒神,捏捏眉心慢吞吞問道,“隆禧怎麼樣了?睡得可安生?”
蘇麻喇姑站在一旁服侍,接過茶盞回道,“安生多了,沒再鬧人,午後用過葯這會兒還睡着,太醫說再養兩天就沒事了。”
“福臨走的早,宮裏的阿哥格格也一個個的跟着他走,隆禧那孩子生下來跟個貓崽兒似的,連哭聲都聽不見,好不容易養到現在,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太皇太後轉着手裏的佛珠,低低念了聲佛號,“到底是看着長大的孩子,小傢伙一有個頭疼腦熱,我這心裏就揪得慌。”
“咱們阿哥福大命大,您就把心放進肚子裏吧。”蘇麻喇姑推開窗子透透氣,回過身來安慰道,“太醫都說了,只要好生調養,咱們阿哥肯定能長命百歲。”
話雖如此,但是兩個人誰都不敢真的放心,不為別的,只是這幾年宮裏沒了太多孩子,由不得她們不擔心。
先帝順治爺育有八子六女,能養大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六個格格只長成了一個,八個阿哥里,大阿哥暫且不提,四阿哥福薄,生下來沒幾天就沒了,六阿哥奇綬和八阿哥永干都是小小年紀突發急病沒熬過來。
隆禧剛出生的時候看上去還沒奇綬和永干康健,小小一團可憐的緊,宮裏的孩子們看來看去,也只有老二福全、老三玄燁和老五常寧能讓她們安心。
窗子打開,房間裏亮堂許多,太皇太后撫了撫心口,扶着蘇麻喇姑的手站起來,“走吧,去看一眼。”
他們隆禧小阿哥生來體弱,三天兩頭的喊太醫,她原以為這小阿哥養不大,與其養出感情了再生離死別,不如在開始就別養出感情。只是這感情不是說不想有就沒有的,路還走不穩的小傢伙跌跌撞撞奶聲奶氣喊瑪嬤聽的人心都要化了,就是鐵石心腸也沒法再硬下去。
那麼好的孩子,放到心尖尖上疼着還嫌不夠,誰能狠得下心把他放到一邊兒不管不問。
蘇麻喇姑吩咐小宮女拿件坎肩過來,天氣轉暖,但是出門時還得多注意,別七阿哥病好了老祖宗卻又病倒了,“外頭有風,可得仔細着點兒。”
“只兩步路的事兒,就你操心的多。”太皇太后看了眼外面的日頭,到底還是披上坎肩再出門。
隆禧小阿哥本來跟着太后太妃們住在寧壽宮,只是小傢伙一到換季就容易生病,索性便把人接到慈寧宮來住。
寧壽宮還有個慣會鬧騰的常寧,那小子不樂意住阿哥所,隔三差五到寧壽宮膩歪,不光自己胡鬧還喜歡帶着弟弟胡鬧,怎麼想都讓人放心不下。
皇帝年紀小,離成婚還早着,宮裏想添丁也得再等幾年,這些年她們身邊沒了太多的孩子,經不起再折騰了。
陽光正好,天邊飄着幾朵白雲,帶着些暖意的微風吹在身上很是舒服。
正殿東側的廂房裏,先帝順治爺的第七子、當今聖上康熙皇帝的七弟、如今還只是個奶包子的七阿哥隆禧睡得正好。粉雕玉琢的奶糰子看上去比同齡的小孩子更加年幼,奶呼呼的漂亮極了。
守在外間做針線的嬤嬤瓜爾佳氏聽到外頭的動靜放下手中的活兒,示意旁邊的宮女打起精神,這才輕手輕腳出去迎接。
房間裏午睡的小阿哥聽到聲響,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揉了揉眼睛就要醒來,圓嘟嘟的小臉蛋微微鼓起,一眼就能看出來沒睡飽不高興。
只是這氣鼓鼓的小模樣沒有半分氣勢,反而讓人恨不得將他抱在懷裏疼愛。
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繞過屏風進來,房間裏人多卻不顯嘈亂,蘇麻喇姑扶着太皇太后笑道,“您剛來咱們阿哥就醒了,可見祖孫倆心有靈犀。”
小傢伙身上只穿了寢衣,半夢半醒間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睛都沒有睜開就直接張開手臂喊瑪嬤要抱抱,饒是歷經三朝見識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太皇太后,見到這場面也不由軟了心腸,“隆禧乖,白日裏不能睡太久,不然晚上該睡不着了。”
“困,要睡。”小阿哥嗓音軟乎乎的,倒也沒有非要繼續睡,窩在老祖宗懷裏撒着嬌,等嬤嬤帶着小宮女端了熱水進來盆給他擦了臉才算真的清醒過來。
太皇太后輕輕揉揉小傢伙的腦袋,慈眉善目和尋常人家的老太太無甚區別,“今兒看上去精神不少,葯吃完了嗎?還難受嗎?”
小傢伙對苦藥深惡痛絕,連帶着也不愛聽這個字眼兒,淺淺的眉毛皺成一團,委屈巴巴的趴在那兒不動彈,瞧着整個人都蔫兒了下來,“不難受了,葯喝完了,嬤嬤可以作證。”
旁邊拿着衣服的嬤嬤瓜爾佳氏聽見這話笑道,“阿哥想讓太醫把藥方改一改,最好改成甜絲絲兒的好入口,只是被奴婢攔了下來,這是在和奴婢鬧脾氣呢。”
“哪兒有,嬤嬤不要瞎說。”剛還委屈巴巴的小傢伙立刻露出臉來,仰起頭攥着小拳頭,怎麼看怎麼正經,“隆禧只是和太醫商量,才沒有鬧脾氣。”
“好好好,隆禧沒有鬧脾氣。”床邊兒幾個人聽到這話都忍俊不禁,太皇太后攬着一本正經解釋的小傢伙,接過嬤嬤手裏的衣服給他們小祖宗穿上,“良藥苦口,平日裏用的點心可以隨你折騰,但是這葯卻不行,免得沖了藥性對身體反而有壞處。”
隆禧乖乖的穿好衣服,鼓着小臉嘟囔道,“人家說是葯三分毒,一直吃藥豈不是對身體更加不好?”
“呦,老祖宗快聽聽,咱們阿哥知道的還真不少。”蘇麻喇姑取了鞋子帽子過來,一邊忙活一邊調笑,小傢伙說是住在寧壽宮,其實大部分時間都養在慈寧宮,老老少少相處起來沒那麼多規矩,反而更有尋常人家享受天倫之樂的感覺。
隆禧伸伸胳膊伸伸腿穿好衣帽,鼓着小臉幽怨的看向蘇麻喇姑,“姑姑。”
蘇麻喇姑扛不住小傢伙控訴的小眼神兒,把小主子收拾妥當了借口準備點心轉身出門,留下睜大了眼睛的小傢伙和太皇太后埋怨“蘇姑姑變了”“蘇姑姑不疼他了”云云。
太皇太后笑的不行,好聲好氣把小祖宗哄好,這才牽着小傢伙肉嘟嘟的小爪爪回正殿,“你蘇姑姑今兒親自下廚準備了金絲棗糕,正好這會兒出鍋,沒有我們隆禧,其他人想吃還吃不上呢。”
祖孫倆走在前面,陽光透過廊檐,慈寧宮花園裏的花開了不少,花香順着風飄過來,混着佛堂里燃的香氣,清淡悠遠頗有一種大隱隱於市的錯覺。
隆禧小阿哥看着外面的明媚春光,眨巴着圓滾滾的大眼睛,神情不似方才的懵懂單純,不過只一瞬間又恢復如常。
現在不是只有他自己,可不敢讓人發現端倪,不然瑪嬤和嬤嬤以為他被什麼髒東西附身,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么蛾子。
他沒有被髒東西附身,或者說,他自己就是髒東西本身,不對,他乾淨着呢。
小傢伙揉揉臉,感覺不能這麼說自己,雖然他的來歷不那麼正規,但他的身體是正兒八經土生土長的清宮阿哥。從出生到現在見過那麼多大和尚,也沒誰見了他后就大喊“呔!何方妖孽!”,可見這兒沒什麼神神鬼鬼的東西,是個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小世界。
曾用名龍熙、現用名愛新覺羅·隆禧的小倒霉蛋無聲嘆了口氣,嫩生生的小臉兒正要作出老氣橫秋的模樣又趕緊繃住。
他的來歷很簡單,意外身亡后遇到了個坑貨系統,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人家小說里的系統是這樣的:綁定宿主——傳送到任務世界——宿主系統乘風破浪一往無前——完成任務拿獎勵。
他們家這個可好:綁定宿主——傳送到任務世界——系統故障意外人統兩隔——遊戲結束。
小倒霉蛋抿緊了唇,想起他那沒多少用處的空殼系統就來氣,但是氣也沒辦法,他又沒辦法把失蹤的系統找回來。
人生在世不稱意,哪能事事都順心,做人不能太貪心,能活着就不錯了。
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半透明界面上,人物欄里是簡簡單單的信息介紹,然後就是商城入口,系統一直處在失聯狀態,萬幸還給他留了個可以交易的商城做紀念。
沒有引導系統不是事兒,他可以身兼兩職自己給自己發任務,重活一世那麼離奇的事情都能發生,他一邊干係統的活兒一邊干自己的活兒完全不成問題。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沒有什麼能難得到他隆小禧。
奶包子隆禧很很快接受現實,雖然之前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小意外,但是他是個隨遇而安的好宿主,就不想着投訴那什麼什麼管理局了。
如果身邊無時無刻都有個系統盯着,他還真不習慣,那小傻統失蹤了也好。
小傻統讓他對那什麼什麼管理局很是幻滅,不過這商城倒是很符合他對黑科技的幻想,裏面各種東西應有盡有,小到筆墨紙硯大到星際戰艦,只有他想不到沒有這裏找不到。
東西很不錯,價格也很美麗,他辛辛苦苦從出生攢到現在,攢下來的積分依舊只能對着裏面的東西眼饞。
說起積分,小傢伙不由自主又皺起了臉,從穿越失敗到現在,但凡和系統沾上邊的都能和不靠譜畫上等號。
想當年,他剛剛給自己定下宏圖大志,鴻業遠圖任重道遠,他隆小禧支棱起來上可九天攬月下可五洋捉鱉,就是刀山火海也嚇不住他。
然而——
太皇太后:隆禧體弱,能平平安安長大就好,有精神調皮是好事,不打緊。
獎勵積分+20
太后:咱們隆禧小阿哥模樣出落的真不錯,快來給皇額娘抱抱。
積分獎勵+20
康熙:隆禧不愧是朕最貼心的弟弟,不像常寧,成天就知道瞎胡鬧。
積分獎勵+20
他以為的獲取積分之路:拋頭顱灑熱血,為了推動小世界的發展燃燒自己。
實際上的獲取積分之路:呀,好可愛的小崽崽,撒個嬌吧。
隆禧:就他喵的離譜。
他辛辛苦苦攢了好幾年,攢下來的積分只夠買個皮薄肉厚的精品大西瓜,按照這個速度來攢積分,他得從當猴子的時候開始攢才能在有生之年吹上空調。
他要有那麼多年能活,直接等個兩三百年坐享其成豈不更好?
小阿哥自以為藏的好,其實一點兒也沒藏住,眼神奶凶奶凶的像是被搶了東西的小貓崽,看的太皇太后差點就忍不住笑出聲。
這時候可不敢笑的太明顯,不然這小祖宗惱羞成怒,接下來還有的鬧騰。
祖孫倆剛到正殿坐下,門外便有人傳話說五阿哥來了,虎頭虎腦的五阿哥常寧戴了頂瓜皮帽,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迫不及待要和弟弟分享他剛剛聽到的“大喜事”。
隆禧:!!!
知兄莫若弟,隆禧看到他五哥這的表情就覺得大事不好,二話不說就要往太皇太後身后躲,可惜人小腿短,沒跑兩步就被無良兄長扯着后領拽了過去。
兄弟倆只差了兩歲多,但是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只差了兩三歲的樣子。
隆禧生來帶病,吃藥比吃飯還勤快,能安生半個月整個皇宮都要燒香感謝菩薩保佑。
常寧自小沒病沒災,好吃好喝養的壯實的很,宮裏的小主子向來金貴,這小子不像二阿哥福全一樣穩重,整天琢磨的都是怎麼逗弟弟,不被隆禧搬救兵揍哭都不肯罷休。
隆禧也不希望自己是個病秧子,可是他的病是天生的,不喜歡也沒辦法,只能換個思路往好處想,好死不如賴活着,能活着已經很不錯了,不能要求太高。
太皇太后樂得見到他們兄弟間打打鬧鬧,她的孫兒如今只有這幾個,福全居長,玄燁又是皇帝,只有常寧和隆禧這兩個小的能無憂無慮,小傢伙們感情好她求之不得,兄弟和睦才是正經。
常寧仗着自己比弟弟強壯,輕輕鬆鬆將人抱起來放回椅子上,然後神神秘秘的說道,“知道嗎?三哥說隆禧又長大一歲,是時候跟哥哥們一起讀書習武了,負責教習的師傅諳達都找好了,好幾個呢。”
隆禧:???
我還只是個寶寶!!!
在穿越人士隆小禧眼中,只要沒過四歲生辰,他就依舊是三歲的小寶寶,但是他說的不算,這年頭算年齡按的是虛歲,他覺得他現在只是個三歲的小寶寶,在其他人看來,他已經是個五歲的大孩子了。
常寧看着弟弟那震驚中帶着幾分難以置信的表情心情大好,拿出哥哥的姿態來像模像樣的說道,“隆禧一直在瑪嬤膝下承歡,功課也不能落下,如今這啟蒙已經比兄長們晚了許多,之後進學不能再耽擱,就算有瑪嬤和額娘護着也不行,該學的什麼都不能少。”
搖頭晃腦一大串話,一聽就不是他能說出來的。
隆禧試圖逃離無良五哥的魔爪,努力朝金大腿求救,“不要,隆禧還小,隆禧不要早起。”
太皇太后淡定的抿着茶,假裝沒有看到兩個鬧成一團的活寶,“今兒天氣真不錯,待會兒把庫房裏的書啊什麼的都拿出來晒晒,免得被蟲蛀了。”
蘇麻喇姑笑着應下,“庫房裏還有皇上和二阿哥小時候用的弓箭,正好收拾出來備用,啟蒙用的書也要準備好,免得咱們阿哥見了師傅諳達不適應。”
隆禧:!!!
我還是不是你們最喜歡的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