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全文完
江月蝶一扭頭就看見了站在牆外枝丫上的白小憐。
她穿着淺紫色的百花戲蝶群,手上提着一個小籃子,看起來是剛從外頭辦完事,途徑此處院落,卻沒想到正好看見了江月蝶。
得見故人,白小憐自是欣喜,她縱身幾下到了江月蝶的面前:「就你一人在么?他沒和一起?你之前受的傷好了沒?傷得重不重?你要是需要祛疤美顏的藥膏只管來找我呀!保准讓你滿意!」
白小憐還是原來的樣子。
不開口時是弱質芊芊的柔弱美人,一旦開了口,就全都變了個樣。
江月蝶抽着能回答的問題仔細答了,又追問她:「你當日被那聖母娘娘擄走,傷好了沒,可有受重傷?」
白小憐飛了一個媚眼:「嗐,當然沒有,我好歹也是個百年大妖,豈能輕易被宵小之輩所重傷?」
一段時日不見,她身上的江湖俠氣更重了。
江月蝶笑了起來。
她動了動胳膊,在摸到了那把熟悉的蛇紋匕首時,放下心來。
這匕首大概是被時空所限,只能在此方天地使用,一旦回到現世,就消失無蹤。
不過江月蝶也能理解,畢竟這匕首威力頗大,要是在現世也能使用的話,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了。
見到了熟人,江月蝶也不急着出門了,她拉着白小憐的手在庭院中的白玉桌旁坐下,白小憐也不矯情,變戲法似的從籃子裏取出了一份份糕點,最後又拿出了一壺百花釀來。
「還是你這兒好。」白小憐給自己倒了杯百花釀,聞了聞,露出了陶醉的神情,靠在被躺椅上晃蕩着雙腿,「沒人管着我喝酒。」
江月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沾了沾唇:「誰管你了?」
「韓風眠唄,還能有誰?」白小憐翻了個白眼,「我都說了我是個妖,受點傷而已,總是能好的,就他一整天啰里啰嗦的,非要跟在我身後,還不讓我喝酒,硬說會影響傷口恢復。」
江月蝶眨了眨眼:「不會影響么?」
白小憐輕咳一聲,略有些心虛:「唔,沒什麼毛病,最多是傷口恢復的慢一些吧……」
江月蝶眉梢微揚,剛要說什麼就被白小憐截住了話頭。
「好了好了,別說我了,說說你自己。」白小憐道,「自從那日後,溫斂故就說你要養傷,硬是不讓我們見,一連幾個月都沒消息。要不是確定你對於他而言重要非常,我都要以為他把你滅口了。」
江月蝶以為只分開了七日,但在這個世界中,卻是近乎半年的光景。
在兩個世界的壁壘被打破后,時間流速似乎又有了變化。
江月蝶失笑:「哪有這樣誇張。」
她斟酌着,將早已準備好的理由說了一遍,又強調了當時受傷嚴重確實不能見人。
說到一半,卻見白小憐不在意地揮揮手:「都是小事,你若是不想提就不提了,反正你人現在完好無損地在這裏就可以了。」
「你是不知道,那次之後京城動蕩,整個朝廷都大換血了,連韓風眠那傢伙都差點被拉去做官。」白小憐嘆了口氣,「幸好慕容她弟弟手段不凡,小小年紀已經能堪重任,若是繼續下去,以後史書工筆,也能算得上是一位雄才偉略的帝王。」
江月蝶從白小憐口中聽完了始末。
總而言之就是這位新帝手腕不俗,利用這一次「深淵」事件,索性不破不立,來了個世家大換血。
如今朝政清明,海晏河清,也是盛世之兆。
江月蝶正在想着事兒,白小憐湊上前,對着江月蝶勾了勾手指,壓低了嗓音,用一種神神秘秘的語氣開口。
「從開始到現在,怎麼都不見溫公子?怎麼,你們兩個又吵架啦?」
這個「又」字就用的很微妙。
江月蝶否認道:「沒吵架。」
「那怎麼不見他人?」
江月蝶望向了外牆。
一抹霞光掛在天際,大片大片的暈染開,將晚風都染得微暖。
江月蝶抿唇淺笑:「他馬上就會回來了。」
她從不擔心會找不到溫斂故,因為江月蝶知道,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溫斂故一定也會來。
倘若在此方天地,江月蝶只能相信一件事,那她不會去相信什麼天道法則,只會相信溫斂故。
無論何時何地,他一定會找到她。
白小憐不知看出了什麼,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起來。
似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她放下了酒杯,上半身更加前傾,以一種鬼鬼祟祟的語氣開口:「小蝴蝶啊,要是他不回來,你不如和我一起去見見世面?」
「就當是慶祝我身體康復,如何?」
江月蝶不明所以,有些好奇道:「去哪兒見世面?」
白小憐嘿嘿地笑了起來,旋即曖昧的一眨眼,眉宇間清雅動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聞家偽裝表小姐的時候。
「當然是一個好地方,能找到許多樂子——」
「咣當」一聲巨響,若非白小憐閃避得快,她此刻已經被那天降的石頭砸到地里去了。
饒是如此,濺起的泥濘也污了那漂亮的百花裙擺。
白小憐氣急,江月蝶來不及阻止,就見她跳腳道:「我倒要看看,何人敢在我白大小姐面前放肆!」
一聲輕笑傳入耳畔,白衣公子翩然而落,他彎着唇,鶴骨松姿,眉目間因着這幾分笑意瀲灧得宛如含着春水。
白衣內的衣袍上綉着松墨翠竹,一舉一動間,姿態翩然,猶似仙人降世。
溫斂故直接落在了江月蝶身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抬眸看向白小憐。
他輕笑道:「我說過,你再做那些矯揉造作之態,我就把你扔到豬圈去。」
江月蝶側過頭斜了他一眼,不滿地怕了下他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別亂說話!」
在白小憐驚悚的目光中,溫斂故竟然真的乖順的頷首,然後彎起眉眼,揚起了一個笑容。
他笑得無比溫柔,白小憐卻分明從中看出了暗藏的殺機。
「……對了,小蝴蝶,你還沒見過慕容他們吧?」白小憐眼睛一轉,想出了一個招數,「我去幫你把他們叫來,好不好?」
死道友不死貧道!
等人一多,自己就可以渾水摸魚了。
多日不見,江月蝶倒是真有些想念了。
她看了眼溫斂故,對着白小憐點了點頭:「那我們約個地方……」「不如就在這間小院子裏吧。」
許久未出聲的溫斂故突然開口。
面對江月蝶投來的目光,他彎起嘴角:「正好許久未見,我也有些想念。」
江月蝶默了默。
這話說得雖然假,但也算是個合理的理由。
白小憐自然將消息轉告,可是如今朝政不穩,慕容靈坐鎮京城,韓風眠需要來回奔波,楚越宣也有一堆事要料理。
好巧不巧,眾人都有空的那一日,恰是中秋佳節。
這一日,不止遠在京城的慕容靈和楚越宣等人趕了過來,就連久居雲重山上的雲重子和雲穆都下了山來。
一時間小院裏湊滿了人,熱熱鬧鬧的,像是過年一樣歡鬧。
江月蝶抽了個空,去給院子裏的蝴蝶蘭澆水,恰好遇上了仙風道骨的雲重子。
不,不是恰好遇上,應當是對方有意在等她。
江月蝶眉梢微動,有些詫異:「前輩在此等我,可是有什麼事?」
雲重子先是看了她一眼,重點落在了她的耳垂上,旋即慈愛地笑了笑:「江小姐不必緊張,我來此只是想告訴你,他的身體已經恢復,與正常人並無太大的差異。」
雲重子停了幾秒:「此事,該知道的人已經都知曉了,我也來告訴你一聲,免得你擔心。」
江月蝶頓了頓,心中明白過來。
雲重子是特意來告訴她,如今溫斂故的血肉已經沒有了那些作用,也不必再擔心那些世家,或是京城中有人窺伺。
於是江月蝶歡喜地笑了起來,真心實意道:「多謝前輩。」
雲重子撫着鬍鬚,微微頷首,剛要離去,卻又倒退了幾步。
他實在有些好奇,腆着老臉多問了一句:「你不覺得我這徒弟有些太粘人了么?」
這話已經說得夠含蓄了。
溫斂故對於江月蝶的看重,只要是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
若是換在他人身上,譬如楚越宣和慕容靈,雲重子用他臉上的褶子發誓,那慕容小姑娘絕對受不了,大吵一架不說,少不得得離家出走幾次。
江月蝶摸了摸頭上的蝴蝶蘭發簪:「我倒不覺得。」
她想了想,誠實道:「可能其他人會覺得有些奇怪,但我只覺得很有安全感。說實話,要是沒有溫斂故,我倒會很不習慣,估計要提心弔膽的睡不着覺了。」
當然,如果在現世的時候。溫斂故不會每天晚上都變着法的把她的毛絨小熊扔到地上,就更好了。
雲重子凝望了她片刻,撫須大笑,嘆道:「這也是一段緣法!妙哉妙哉!」
他說完后就轉身拂袖離去,只留下雲穆與他們一道。
人多喧鬧,又是中秋佳節,酒過三巡,已經有人神智混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