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雖然即將到來的天災就像是一塊兒巨石壓在眾人的心裏，搞得大家心裏都沉甸甸的。

但小兩口兒和好如初總還算是一件喜事。

再加上程茹和沈建義早早就準備了好菜好飯，那一鍋老鴨湯也燉得極到火候。

所以商量的差不多之後，大家還是移步餐廳，開始一起享用美食。

這頓飯吃得最滿足的自然還屬沈琮，那些佳肴好多都是她連做夢都不敢再去回想的美味。

直吃的她連頭都不想抬，話也不願再說一句了。

看到她這樣，再聯想到她之前的那番描述，在座的眾人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悶，說不出的壓抑。

程茹、沈建義更是一口也吃不下，只顧着往女兒的碗裏夾菜，恨不得把女兒之前受的虧，全都給她補回來。

於是，很自然，沈琮一下子就吃撐了。

飯後，三人並沒有急着離開，顧正初拉着顧愷和他一起去琢磨那本古書去了。

顧愷大學讀的是古漢語專業，畢業又去了古籍出版社，那書的內容簡直是正對了他的專業。

所以，雖然書現在是在他爹手裏，可顧愷也相當的感興趣。

於是爺倆就湊在一起琢磨去了。

而程茹也有話要和女兒說。

“我看你那些包裹里有很多兒童用品，你這是給桐桐、杉杉準備的？”

和女兒說話，程茹自然不會繞什麼彎子，直截了當的問道。

“是。爸媽，我正想和你們商量，咱得把我姐還有姐夫他們四口給騙回來。”沈琮回答。

“騙？”沈建義在一旁皺了皺眉。

他退休前是文化局的老領導，即便退休好幾年了，身上也還帶着那種“凜然正氣”，平時說話做事一板一眼。

聽到“騙”這個字還是有點不舒服。

可程茹卻比他圓融多了。

她想了想，點頭：“是得騙回來。這時間可不多了，跟他們好好說不知道得拉扯到什麼時候。

再說了，你今天說的這番話，除了咱這種最親的親人，別的人也不能隨便告訴。你姐倒沒事，可你姐夫……你姐也不能隨便說！”

“我說了他們也得信啊！”沈琮苦着個臉：“我還能見誰給誰變一個戲法？”

她之所以願意將重生，將空間的事告訴家裏的這幾個人，是因為篤定他們都是值得信賴的。

雖然從末世回來，見多了人性的險惡，可沈琮還是願意相信世間有真情。

如果連最親的親人都不能信任，還需要防備，她覺得那活着也沒什麼意思，再死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

就好像在末世的最後那段日子，全家人都沒了，只有她還活着。

可活得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呢？

但，這種信任只能給最親的親人。

有再世為人的機會，沈琮很珍惜。

絕對不想因為自己的不謹慎給她還有家人帶來災難。

“你準備怎麼騙？”程茹問道。

“我想給我姐打電話說因為我要用錢，你們準備把公務員小區那套房子賣了。為了公平起見，這筆錢你們準備給我倆分了。讓他們回來當面分，也省得將來落埋怨。”

說到這裏，沈琮撇了撇嘴：“我姐夫那個人，說別的他嘰嘰歪歪，說有錢分他肯定跑得第一快。媽，你放心吧，這電話打過去他們敢明天就訂機票回來。”

沈琮的姐姐沈溪大學畢業就和當時的男朋友，現在的丈夫張燁一起出國了。

之後在國外結婚、生子、創業，現在已經定居在了那裏。

姐妹倆感情一直很好，沈溪比沈琮大五歲，從小就很疼這個妹妹。

知道沈琮要去留學，沈溪是全家最高興的一個。

激動地包攬了妹妹在國外需要辦理的一切事宜，連簽證時所需要出具的機票都是她給訂的。

對姐姐沈琮自然沒話說，可姐夫那人她卻不大喜歡。

其實張燁也不是什麼壞人，這些年對沈溪還有沈家二老一直也不錯。

只是那人有點愛佔小便宜。

之前他父親生病住院，需要買一種增加免疫力的特效藥。因為藥品緊俏到處找不到，在國外一時回不來的張燁就把求助電話打給了沈琮。

沈琮又去求了顧正初，費了好多周折才把那葯搞到手，因為要的急，五萬塊錢的藥費都是沈琮先給墊的。

張燁在電話里感激的要命，好聽的話說了一騾車，最後說，錢等他過年回來還。

過年的時候他們一家子確實回來了。

一見面張燁就給了沈琮一個大紅包，笑着說是給她的壓歲錢。

當時沈琮還蒙呢，想不明白這平輩人……哪兒有姐夫給小姨子發壓歲錢的？

結果抽出來一看，發現裏面是五千歐元。

她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張燁還她墊付的葯錢呢！

沈琮當時就氣笑了。

如果不是顧愷拉着，不是怕搞得自己姐姐難堪，她當時就得把難聽話說出來——

合著這是拿歐元當英鎊使呢？

是覺得全世界就只有你最聰明？！

這事兒後來沈溪還是知道了，氣得渾身哆嗦，死活要再給她塞錢，被沈琮拒絕了。

她知道姐姐現在就是在家裏的小公司看店，手裏並沒有什麼活錢，不願意因為這點事兒影響了他們夫妻感情。

可這件事就跟好端端的被人強塞了一口shi似的，可以不計較，但卻讓人不能不介意。

如果不是因為那是她親姐，倆孩子是姐姐的親骨肉，而張燁又和他們密不可分。

她真心不想把末世的事兒告訴他，更不想讓他跟着回來。

但——

上輩子因為末世來得太突然，姐姐一家又相隔太遠，他們至始至終也沒有再聯繫上。

爸媽雖然不說，可心裏一直惦記着姐姐一家。

二老臨終前給沈琮留下的話全都是一句：“有可能的話要找找你姐姐，希望他們一家子平安。”

所以，這輩子沈琮無論如何也不能對姐姐一家不聞不問。

聽了沈琮的話，沈建義第一個提出了反對：“不行，不能這麼說，別提分錢！你給你姐打電話，就說我重病住院，病危通知都下了，讓他們回來見最後一面！”

沈琮頓時就急了，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爸，你胡說八道什麼啊！”

她可是親眼見過父母死亡的，這話聽着太扎心了！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顧愷父子倆，他們也走了過來。

沈建義朝女兒揮了揮手，語氣堅定的說：“就這麼說，他們回不回來讓他們自己做決定。”

說罷，他警告的看着沈琮：“不許提分錢的事兒！”

丈夫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聽得程茹心裏一個咯噔。

可這會兒她也琢磨出味兒了，緩慢的點了點頭。

她拉住了還要爭辯的女兒，說：“你爸說的對，就這麼給你姐打電話。除了讓他們立刻回來以外，還要告訴他們這邊急着做手術，錢不夠，讓他們帶錢回來。能帶多少帶多少，差口很大，最少需要一百萬。”

程茹這句話說出來，不僅沈琮，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二老的意思——

這是要考驗張燁呢！

父親重病，沈溪不用說肯定會不顧一切的急着回來，但張燁卻未必。

特別是還要讓他帶錢回來……

“淙淙，打吧，你現在就給你姐打電話，正好我和小愷都在，她看到我們會更相信一點兒。”連顧正初都投了贊成的一票。

無奈之下，沈淙只得在眾人的面前撥了給姐姐的視頻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沈淙只叫了一聲：“姐”，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爸爸自己說那話可能不在意，可讓她這個做女兒的去說老爸病危……

打死沈淙她也張不開這個嘴。

電話那邊的沈溪正在做飯。

看到妹妹她頓時笑了起來：“喲，你這電話來得可真巧，我正想着做好飯就給你打電話呢。你姐夫昨天去了一趟你們學校，說學生宿舍已經訂完了。不過他在學校附近……”

“溪溪，先不說學校的事兒，你把火關了，媽有話跟你說。”

看小女兒實在說不出口，程茹將電話接了過來。

沈溪一愣，她低頭湊到手機屏幕前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妹妹居然是在家裏打的電話，而且看樣子家裏人還很多。

她又看了看，然後微微怔了一下……她好像看到了顧愷和顧伯伯？！

沈溪二話沒說將爐子的火給熄滅，鍋里的飯也不管了，拿着手機來的廚房外面的餐桌前坐下。

這才慎重的說：“媽，我聽着呢，有什麼事你說。”

她好久沒有聽到媽媽用這麼嚴肅的語氣跟她說過話了，更何況還是當著顧伯伯還有顧愷的面。

沈溪知道，自從妹妹和妹夫鬧離婚之後，顧伯伯已經好久沒有來過家裏。

能連顧伯伯都驚動的事兒，那就絕對不會是小事。

“溪溪，你爸……得了重病，現在在醫院搶救。你們帶着孩子回來吧，趕得快的話，還能見最後一面。”

即便是程茹一向自認為是無神論者，對於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根本不信。

可這一番話說出來也還是覺得艱難得很。

她不動聲色的瞥了躲得遠遠的老伴兒一眼，只恨不得想與他換一換角色。

啪嗒。

視頻中沈溪的身子猛地朝後一靠，手機頓時跌落在了桌面上。

然後畫面消失，那邊就只剩下了一片亂七八糟的聲音。

先是椅子摩擦地面的吱呀聲，然後是桐桐、杉杉喊媽媽的聲音。

然後隨着孩子叫喊着“爸爸”的哭叫聲，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然後手機終於被重新拿起，幾張熟悉的面孔一起出現在了屏幕里。

“我爸怎麼了？媽，我爸什麼病啊？到底怎麼回事？”

沈溪推開扶着她的張燁，雙手捧住手機，哭着問。

看得出來，剛才的她應該是太過於激動，然後癱在了椅子上，直到張燁跑過來把她扶住，她才緩過了神兒。

很快，手機就被從沈溪的手裏搶過，張燁的聲音傳了過來。

“媽，爸爸什麼情況？你跟我說。溪溪這會兒情緒有點激動，有什麼話你告訴我。”

“你爸病了，急症，現在在醫院ICU,病危通知都下了。我和你妹妹今天回來是為了籌錢，你們趕緊回來吧，回來晚了就來不及了。”

“什麼病啊，這麼嚴重？不是前幾天打電話回家還好好的，這是什麼急症，這麼厲害？”張燁也急了。

顧正初看程茹實在是編不下去了，湊到了電話跟前說：“小張，我是你顧伯伯，你還認識我吧？”

張燁自然知道這是沈淙的公公，中醫院的老院長。

當初自己還求人家幫過忙，連忙點頭：“認識，認識，顧伯伯……”

“最近天時不好，得急症的人特別多，很多年齡大的人都抗不過去。你們別問那麼多了，趕緊買票回來，你媽說的是真的，別回來晚了後悔。”

“另外，”他頓了頓：“你們回來的時候，想辦法能多帶點錢就多帶點錢回來吧。你媽不願意說，可她和老沈就只有溪溪和淙淙這兩個孩子。養兒防老，現在是該你們盡孝的時候了。

老沈這才住了幾天院，幾十萬進去了。她們娘倆都在商量要賣房子了。你們不帶錢回來，你爸可就真的沒救了。”

沈溪哇的一下哭出了聲。

“我現在就訂機票！媽，你別怕，我們馬上就回來了！你跟爸爸說，讓他堅持住，讓他等着我們，我去籌錢，我現在就去……”

說到最後，沈溪已經哭得完全說不了話了。

張燁儘管努力想要保持鎮定，可顯然這番話讓他很難接受，他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再加上小孩子的哭鬧聲，對面亂成了一團。

沒有再多說什麼，程茹又催促了一遍讓他們趕緊回來后就掛斷了電話。

一時間屋裏變得極為寂靜。

可能是沈溪哭得太痛了，聽得沈家夫婦包括沈淙都紅了眼眶。

顧正初、顧愷也都沉默地，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還是沈淙小聲的問了一句：“媽，你說我姐他們能很快回來嗎？”

程茹沒有吭聲。

她又望向父親，可是沈建義卻避開了她的目光。

沈淙抿了抿唇，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我覺得能。我姐一定會回來的，爸媽，你們要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