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可笑的交易
亞瑟一臉茫然地被弗雷拎到了安全地帶。
這時候他才發現,實際上這裏是有安全地帶的。那些貴族們在很久之前就製作了防空洞之類的地方，專門應對這種緊急措施。
哪怕是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那群貴族也像是沒事人一樣罵罵咧咧的，亞瑟有些頹然地站在人群之中,四周的吵鬧聲和叫罵聲讓他覺得無比陌生,平時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們此刻也氣急敗壞了起來,他們反反覆復打着電話，電話也理所當然的沒有被接通。
“該死！平面鏡到底去哪裏了！？平日裏不都是他們負責這種意外情況的嗎？”
“電話也打不通……先生,恐怕他們已經……”
“怕什麼？我們可是浴火重生過的種族！！千百年前的災難沒能殺死我們，現在這場意外自然也不能！！更何況我們還多了這麼多可以使用的資源……”
“這群吃白飯的！！忘記是誰帶着他們從骯髒的暗巷來到富饒的城市了嗎！？白眼狼！！一群白眼狼！！”
“消消氣……也可能平面鏡已經在處理了,但是他們的通訊信息壞了，暫時聯繫不上……”
“好難吃,這物資囤的也太久了吧？？這是給人吃的嗎？？就不能拿人吃的食物過來嗎！？”
……
好吵。
亞瑟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耳朵，他茫然無措地看着這群僅僅因為補給餐過於難吃而吵起來的貴族們,腦海里卻忽然想起,那些沒能從巨蛇手中逃走的平民們。
災難來臨之時,最先活下來的總歸是這些令人厭惡的上層人物。
亞瑟微微攥緊了拳頭。
“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真實]。”弗雷漫不經心道，
“哦，不過類似的場景我看的倒是蠻多的,如果你想要獲得他們的庇護，就得和他們一樣,成為那種人。”
“我才不要！！”亞瑟下意識地反駁着，
“歐曼……歐曼大人一定能夠做到的！！他不是說要改變這個世界嗎！！我也想和歐曼先生一起……”
“歐曼？”
弗雷笑了笑，毫無感情道：
“想起來有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了……我現在和歐曼並非聯盟的關係。甚至他很有可能已經死了。我之所以救你,是和他之前的約定而已。”
“……”
亞瑟微微張大了嘴,滿臉寫着不可思議。
歐曼出事了？？
那樣強大的歐曼怎麼可能會出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弗雷輕輕地理了理自己的斗篷,漫不經心道，
“我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和你在這裏玩過家家，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嘛……你要是不想受傷，就躲在這裏好了，好歹格林家也算是不小的貴族組織了，他們不會趕你出去的。”
“當然，你要是想出去做些什麼……我事先說好了，你之後的生死安危都和我無關，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沒辦法。”
“嗯，那就暫時這樣吧。”
短短几句話說完，弗雷就消失在了亞瑟的目光之中。金髮的青年堪稱絕望地注視着他的背影，手指還在不斷地顫抖。
讓他和這群人同流合污苟活？？？
那怎麼可能！！他之所以一直堅持到今天，難道不是因為歐曼對他所說的話嗎？？
他相信歐曼能夠改變這個世界，所以才選擇追隨他。
可是現在歐曼都自身難保了，那麼他……
亞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了什麼。
難道他要一直被人引導着才能走下去嗎？
難道他自己就無法做出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嗎？
說起來，他好像一直在被歐曼引導着做什麼事，也從未有過自己的主觀想法……
如果他站在歐曼的角度，他會做些什麼？
莫名其妙的想法就這樣湧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是啊，如果歐曼不在，他難道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嗎？
歐曼確實帶着他讓他理解了很多東西，但是歸根結底，歐曼也並沒有什麼一定要帶着他的義務，他更多的只是引導，需要做出決定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他應該想想，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一個平平無奇的，沒有任何法術印章的普通人，他能夠做些什麼？
……
亞瑟的眼中渾然變得堅定了起來，他轉身打電話給了自己的下屬，讓他們將物資暫時都收起來。
“不必將物資放在方艙里，先拿出來。”
“可是，亞瑟先生，這樣一來，我們的物資豈不是——”
“拿出來。”亞瑟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這種時候，如果我們不做些什麼，死去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好吧。”
在亞瑟的反覆強調之中，他的下屬也只好按照他所說的，先去搬物資了。
等到差不多的事情都弄好之後，亞瑟又要來了一張動態地圖。為了能夠更早的逃走，這群貴族們早早就做好了逃跑路線。
但是他們卻沒有給其他人發放這些。
理由應該也是很明顯了。
“你要出去？”
就在亞瑟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驟然響起，險些嚇了他一跳。
他的視線下意識向後看去，很快，一位留着灰色短髮的男人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而那張臉，他自然是無比熟悉的。
“羅科先生？？”亞瑟下意識地喊出了聲。
他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裏遇到羅科。
眼前的中年男人早已不服之前的意氣風發，他看上去也狼狽極了，渾身上下都亂糟糟的。要不是亞瑟很熟悉他的聲音，恐怕第一時間也不能認出來。
“您還活着！？太好了，我一直聯繫不上您！我還以為您出了什麼事……”
這種時候能看到熟人，對於亞瑟來說就已經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了，更何況他看到的還是值得信任的熟人。
“切，還能怎麼樣？當然是被救了。”羅科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滿道，
“雖然我也沒想過自己能夠活下來，但是歐曼那個混賬玩意確實讓人來救我了。你也是嗎？“
“嗯……”
亞瑟點了點頭，忽然覺得就很戲劇性。
小時候崇拜的前輩此刻卻同樣狼狽地站在自己的身邊，他的臉上洋溢着某種低落的情緒，大概也不是很想看到這樣的場景出現。
“你做的很好。”
良久，羅科才忽然開口了，
“起碼在一群只為了自己苟活的人來說，你做到了你能做的事情。”
“我最開始並不信任歐曼，是因為我認為他也是和那些人一樣的人。他不過是用打着其他的幌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但是長久的觀察中，我發現他並不是那樣的人。”
“歐曼大人從來都沒有變過！”亞瑟篤定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反正你們這群小孩子都是站在他那邊的嘛，我也沒說他有什麼錯。”羅科攤手，
“不過你一個人這樣出去必然是有危險的，要不要考慮帶我們一起？”
“你們？”
亞瑟疑惑地看向了羅科，卻發現黑髮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語氣平淡：
“是啊，我們。”
“您難道是？？”
亞瑟這下更為震撼了。
平面鏡的成員？？
等一下，那群貴族們不是說聯繫不上平面鏡的成員嗎？？為什麼淖爾還在這裏？？
“看到我很驚訝嗎？”淖爾的視線微微轉移，似乎想起了相當糟糕的事情，
“繼續留在平面鏡的下場只有死。不過從這裏到暗巷稍微有點距離，所以我就來到這裏了。”
“平面鏡出事了嗎？”亞瑟問道。
“你以為這些巨蛇是從哪裏來的？”淖爾淡淡地看着他，
“不僅僅出事了，還是那位首領親自帶頭搞事的。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恐怕我也死了。”
“怎麼會這樣……”
亞瑟聽着一件又一件超出了自己認知的消息，整個人都愣住了。
“別害怕。”淖爾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從根本上來說，人終歸是要死的，只是死的早和死得晚的問題。”
“這種話完全不能讓人安心下來好嗎！！”
“你要真的想做什麼，最好還是不要表現的那麼明顯。”
可下一句話，淖爾卻壓低了聲音，
“雖然說，做這些所謂的[好事]一般是不需要回報的。但是你也不想你做了之後功勞被其他人當做踏腳石踩上去吧？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你最好還是小心點。”
“我明白。”亞瑟急忙點點頭。
這些話歐曼也和他說過，但是親身經歷也確實是第一次，這也讓亞瑟下意識緊張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他也一定要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條件下去做更多的事情。
但是……
望着四周這樣一片慌亂的場景，亞瑟的內心也禁不住揪了起來。
他們起碼眼下還算安全，也不知道歐曼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
灼熱的空氣漸漸平靜了下來，而第八區也像是經歷過一場巨大的自然災害那樣，沙丘集中堆在一起，顯現出極為怪異的形狀。
“咔嚓——”
K臉上的面具掉下來的那一刻，他瞳孔中的震撼也伴隨着劇烈的攻擊一併破碎。
這是一場極為激烈的對決。
當霍厄斯不再壓抑自己的力量時，就算是他也難以抵禦遺產之力的力量。他的瞳孔中像是有火焰在燒，而他本人也確實被火焰灼燒了起來。
滾燙的氣流順着巨大的壓迫向著他的方向直接沖了過來，K甚至沒能接下這一招，整個人就被瞬間衝散打碎。
“砰！！！”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巨大的壓力就讓他身上的那些金屬塊全部變形，饒是他還在不斷地重組自己的身體，也趕不上霍厄斯攻擊的速度。
“你看上去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遊刃有餘啊。”
林恩的聲音略帶嘲諷地響起，他注視着K的那張難得肅穆的臉，心也不禁好了起來。
“你好像很熱衷圖看到我落敗的場景？”K微微勾起唇角，
“真奇怪，我還以為你和霍厄斯應該會站在不同的戰線上，現在看來，傳聞中的最強[林恩]也不過如此。”
“少來激將法了，就算別的地方我和他並非態度一致，但是在殺了你這件事情上，我可是和霍厄斯相當一致啊！”
林恩微微抬起手，那些滾燙的流沙在他的掌心迅速充足，宛若某種可塑性的武器，頓時於他的掌心凝聚。
“有些人生來就是蟲豸，你的存在已經嚴重讓我覺得不適了。”
林恩高傲地揚起下巴，語氣高揚着，
“我倒是很想看到你跪地求饒的那一刻，不如在臨死之前，你嘗試着求饒一下？或許我會因為心情不錯放過你呢？”
“……”
K一言不發。
但是林恩依舊發現，他的嘴角似乎揚起了幾分詭異的微笑。
幾乎源自於條件反射般的危險從林恩的心中跳了出來，而就在下一秒，巨大的機械造物從沙地上迅速生長，原本林恩所構建的藤蔓之網被瞬間打破，而第八區也發出了近乎天災般的轟鳴聲。
“和你玩一玩確實很有意思，但是偶爾娛樂也不能太過了。”
K似乎有些難以維持臉上的笑容了，
“林恩，你是沒辦法殺死我的。你的力量終究是藉助於其他人的身體釋放出來的……正因為如此，你永遠都不能精準地殺死我。”
“想要殺了我，嘗試着奪取霍厄斯的身體吧……呵呵，我知道你一定會嘗試的，畢竟自由也是你所追求的東西之一，不是嗎？”
在說完這句話后，林恩的身體卻忽然破碎，他就像是一堆被玩壞的零件那樣，嘩啦啦地從高處滾落下無數的金屬配件。
他就這樣消失在了林恩的視野之中。
“沒能殺死他，真可惜啊。”
林恩嘖嘖道，同時又自言自語着，
“不過這一次也算是重創他了，在那之後他大概不會想要輕易和我們對上了吧……霍厄斯？”
“嗯，我在。”
霍厄斯的聲音依舊很平淡，林恩下意識探索了一下他的精神強度，依舊是高於他的。
……嘖，這傢伙經過了這麼大的精神損耗怎麼還和沒事人一樣？？難道是獲得了什麼祝福？還是其他的原因？
林恩的心中浮現起無數種想法，可最終，他還是在霍厄斯的命令下退出了這具身體。
“呼——”
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后，霍厄斯只感覺到一陣極為疲憊沉重的感覺涌了上來，他幾乎沒能站穩身體，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
[你看上去狀態可不算太好啊。]林恩叨叨了兩句，
[我勸你還是休息一下比較好，不然半路上被我奪取了身體可不能怪我。”
霍厄斯：“……”
霍厄斯：“你是蠢貨嗎？”
[你有毛病嗎？？你怎麼又罵我？？]
“沒什麼。”霍厄斯轉回了思緒，他將手摁在了自己的胸口處，感受着完全不正常狀態下迅速跳動的心臟，眉頭微微皺起。
力量使用的有些過度了……
這一次出其不意的攻擊也是為了試探K的能力底線在哪裏。很顯然，K的能力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強，就算他有偽裝的心臟佩戴在身上，在林恩的攻勢下也絕對無法輕而易舉地脫困。
只可惜，這一次沒能徹底解決掉K……他似乎也隱藏了部分能力，比如說剛才利用鋼鐵的替身將讓自己逃過一劫，但也基本上是落荒而逃了。
可惜，就差一點。
“繼續追殺。”霍厄斯給出了命令。
[你還要追殺？？]林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你瘋了吧？？你身體承受的住嗎？？就別說你能不能找到K吧，你真的找到了他，你還打算把身體交給我？？]
“契約不是還有幾次機會嗎？我卡着最後一次不就行了？”霍厄斯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說起來，明明我用的次數更多對你而言要更加有利吧？你是在和我相處的過程中腦子銹掉了嗎？”
[得了吧，你不會以為我在關心你吧？？]林恩立刻爆起了，
[我不過是因為擔心你這具身體用壞了，之後轉手給我的時候不好用而已！]
“哦。”霍厄斯也懶得和他解釋，又重新操縱着遺產之力打開了空間之門，嘗試尋找K所在的地方。
K所在的地方？城市？他什麼時候又回到城市了？？
不，其實也並不奇怪，畢竟對於荒涼的第八區來說，城市才是K的大本營之一。
整座城市都是屬於K的地盤，只要他想，他可以操縱着那些巨蛇們做任何的事情，起碼比起在第八區要方便多了。
……也就是說，他暫時放棄了追蹤歐曼么？
霍厄斯的心中莫名鬆了口氣。
只是讓霍厄斯在意的是，對方在初次見面所說的[另一個世界的人]這樣的信息。
雖然霍厄斯有猜到對方大概率是在詐自己，但是就算是炸也肯定有些事實因素，這也讓他堅定了尋找到K並且將其解決掉的決心。
藤蔓捲起的空間門很快通向了城市的方位，霍厄斯輕快地走過，很快，他眼前的場景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城市的殘骸直接映入了他的眼中。
灰白色的天空倒映着這些堆積在一起，亂七八糟的金屬廢墟，乾涸的暗紅色血跡從石塊下滲透出來，散發著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
黑髮青年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裏是城市？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記得自己攻擊的範圍有好好壓抑在不波及到其他人的範圍內……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只是你而已，你以為K也和你一樣會考慮到那麼多事情么？]林恩冷笑道，
[雖然也無所謂就是了，畢竟那位名為K的男人從未在乎過這裏的任何人，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倒是蠻認同他的。]
“閉嘴，你很吵。”
霍厄斯皺起眉頭，他頗為不適應地在街道上走着，同時也嘗試着感應K所在的地方。
雖然說城市是K的大本營，但是霍厄斯已經找到了對付K的真正方法了。
只要摸清楚了他的攻擊套路，想要殺死K其實並不算難，難的是在不讓他逃跑的情況下解決掉他。
“您是，那位霍厄斯先生？”
就在霍厄斯低頭沉思的當下，一個人的聲音忽然叫住了他。
“嗯？”
霍厄斯下意識地抬起頭，當他的眸子注視着不遠處傳達而來的聲音時，對方似乎瑟縮了一下，有些不太敢和他直接對上視線。
“你知道我的名字？”霍厄斯挑眉。
“是，是的……”
那位穿着看上去還算華麗的男人有些牽強地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盡量露出了比較體面的笑容，
“我聽聞過您的消息，您似乎是那位曾經擊敗過紅魔術團團長的[強者]，對吧？”
“沒有必要強調這一點。”霍厄斯打斷了對方的話，語氣變得不太愉快了起來，
“有什麼事情要找我么？我記得你們應該是西區的那些貴族們。怎麼會來到東區這樣極為不安全的地方？”
整個東區基本上已經淪陷了，大部分的西區的貴族都進行了逃亡，這時候有人會找上他倒是蠻意外的。
“是這樣的，我們也聽聞了第九區相關的事情，也知道您一直以來都在被無數人排擠。但是沒有關係，在我們看來，您只需要擁有極為強大的力量，您就能夠在這裏獲得一席之地。”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霍厄斯嘴上這麼說著，心中卻忽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是因為西區的大部分人員都遭到了損耗，所以他們才會四處尋求強大的法術印章持有者庇護么？
不過會找上他倒是也挺離譜的，畢竟他可是個被西區的人排擠的薩曼人，看起來在生命遭遇威脅的時候，只有絕對的力量才能證明一切啊。
“我不認為您會什麼都不知道，霍厄斯先生。”
就在霍厄斯思考的當下，一陣低沉的聲音很快響起。
黑髮的青年微微看向身後，只見幾位穿着華麗的貴族正直視着他，嘴角流露出頗為不屑的笑容。
“我們明白您的處境，霍厄斯先生。”為首的人傲慢道：
“雖然您身為低賤的薩曼人，但是僅僅是種族，也無法掩蓋您的優秀之處，”
“只要您願意，我們甚至可以將貴族眷屬的位置交付給您，這可是無數平民都在不斷追求的東西。我想，這應該是很大的讓步了。”
“怎麼樣，霍厄斯先生，在聽到這樣的報酬后，您是不是心動了呢？”
霍厄斯：“……”
望着那群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霍厄斯一時間無語凝噎。
是他錯了。
萬萬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比林恩還蠢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