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從天堂掉到地獄，也不過兩三秒鐘。

葉書辭迅速整理好情緒，答應了周子奇的請求，勸說一下姜曉。

倒是很好勸，姜曉似乎並沒真的生氣，只是故意擺個臭臉，警告一下周子奇。

葉書辭卻明顯悶悶不樂。

晚自習第三節課，葉書辭做完作業，拿出一個帶着密碼的本子，上面已經密密麻麻寫了很多頁了。

她掀開嶄新的一頁，寫下一行字。

2013.9.5

暗戀你的感覺，像發了一場高燒。

*

葉書辭記得無比清楚，沈賜是下周一回的學校。

這全天沒來上課，周六也沒來上自習。

周六這天，葉書辭冒着被媽媽唐笑批評的風險，專門往頭上戴了一個水鑽發卡。

葉書辭長相屬於端莊大氣的類型精緻，很耐看，同時也缺了幾分嬌憨可愛，這發卡是一個姐姐送她的生日禮物，價格昂貴，她戴上給姜曉看過，姜曉說她戴上很萌，很少女。

高三這個階段不太適合過度打扮，唐笑和葉青雲又非常注重她的學習，她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都會挨一陣猛烈的批評。

可葉書辭白白戴了一天，因為沈賜沒來。

處於暗戀中的女孩子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小心思。

她原本並不是個注重細節的人，可自從有了喜歡的人，總覺得自己的小白鞋不太白，校服衣領是不是沒折好？耳朵後面是不是沒清洗乾淨？

曾經她格外驕傲自己皮膚白，沒瑕疵，現在又覺得自己眉毛不夠精緻，偷偷地修啊修，好不容易修出好看的形狀，又覺得鼻子不夠挺翹。

可她的鼻子幾乎人人喊誇。

葉書辭倒是無意間聽到過周子奇說沈賜為什麼沒來學校，好像是家裏有什麼急事讓他回去，不過好像也並不是特別著急，因為周子奇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講的。

周一這天下了雨，升旗儀式取消。

也因為下雨堵車的緣故，葉書辭的小電動車也不能倖免，急匆匆趕到學校，預備鈴已經響了，她匆匆脫掉雨衣，往樓上趕。

葉書辭幾乎沒看路，生怕老陳抓她個現行，動作急促極了。

可是。

熟悉的位置旁邊，窗明几淨，少年懶散地枕在桌面上，頭髮剃短了些，脖頸修長，肩胛骨微微凸起，是少年的朝氣。

晚了，已經晚了。

她頭髮有點亂，袖口也沒整理好，就連校服的拉鏈都因為奔跑而偏到一旁去了。

教室里吵吵嚷嚷，班長組長收着作業，負責晨讀的英語老師還沒到。

葉書辭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將頭髮捋整齊，沈賜已經聽到她的動靜，坐了起來。

少年眼睫濃密，似住了一汪彎彎的月。

自卑感像是十六的月亮，多一分都要溢出來。

可葉書辭還是在沈賜若有似無注視的目光下，將凌亂的頭髮捋整齊，縱使這動作百般尷尬，也總比亂着要好吧。

葉書辭和沈賜在之前並不是沒有交集，雖然算不上熟悉，可畢竟同窗兩年，是狹路相逢要打個招呼問好的關係。

可兩人畢竟是第一次成為同桌。

再者，面對心動的人，再自信的人都會心虛。

葉書辭跌跌撞撞住進沈賜的瞳孔。

刺目的陽光鋪天蓋地襲來，為少年的頭頂暈染上一層金黃，少年眉目清雋，像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小王子。

「葉書辭。」沈賜垂下眼眸，唇角微微彎了彎打量了下，打了個招呼。

少年溫潤的嗓音在她心頭繞了個圈，輕盈地灑下一片漣漪，葉書辭笑容有幾分僵硬：「沈賜。」

沈賜後來也沒再說什麼，將桌肚裏的書稍微整理了下，交上作業之後，拿出英語課本。

葉書辭呆愣愣地交上作業，呼吸仍有些急促。

平時她也是機靈人，今天這是怎麼了，什麼都沒準備好。

明明昨夜都失眠了，就一心想着如果今天沈賜來學校了，該怎麼問好，可沈賜真的來了，她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困住了步伐。

真是一次失敗的搭訕。

葉書辭悲哀地發現，英語課本居然沒帶。

她在心底嘆氣，忍着掐死自己的衝動。

同學們都已經開始早讀了，葉書辭也不太好意思跟沈賜看同一本，乾脆拿出來練習冊，從裏面找了一些優秀作文來讀，這樣一會兒老師來了也不至於說她。

葉書辭偷偷用餘光打量了一下沈賜，少年正低頭念着英文，微微的捲舌，他發音向來標準好聽。

她乾脆也開始念書。

不到一分鐘，少年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一同遞過來的，還有英語課本，沈賜的課本很平整，上面沒有密密麻麻的筆記，像新書，可他的英語成績基本都是滿分。

「看這本吧。」少年略微平靜的嗓音傳遞至她耳畔。

葉書辭有點發愣：「好，謝謝。」

除了這個，她其實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沈賜雖然氣質略微清冷，可心底卻是一等一的善良，這是葉書辭早就領教過的。

一本書橫在課桌中間，也因此二人的身體難免會有點接觸。

葉書辭莫名有點燥，嗓音也有點輕微的顫抖，呼吸有些凌亂，嘴巴里念着單詞，可實則一個都念不到心底。

現在天氣還不冷，穿的都是夏季校服，胳膊碰到胳膊，冰涼涼的觸感，莫名的曖昧在激蕩。

儘管葉書辭在心底渴慕過無數次的親密接觸，可現在真的有了點接觸，又令她不知所措。

她嘆口氣，心想晨讀早點過去就好了。

不就是半個小時嗎？

堅持堅持。

「葉書辭，你沒帶課本嗎？」隔着走道的陳清潤喊她名字。

葉書辭點點頭。

陳清潤利索地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我這多了一本，給你用吧，要不一會兒上課了也不太方便。」

葉書辭欣喜地接了過去，放到桌上，然後將沈賜的課本還給他，葉書辭笑了笑：「謝謝你啊。」

沈賜清淡「嗯」了一聲，臉色並無起伏，甚至比剛才還多了些冷淡。

*

「陳清潤學習那麼好，好像之前是他們班第一，為什麼這個節骨眼轉到我們班啊？」

「我也沒見過這樣轉班的。」

「校領導居然同意，真的很離譜。」

「可能校長對學霸要求低吧，如果沈賜想一天轉一個班估計都沒事，校長可能還嘻嘻哈哈等着他給大家當學習好榜樣呢！」

「我還挺好奇，他成績那麼好，還不得跟沈賜打起來，可有得看熱鬧了。」

「瞧你這話說的，誰有那個資格跟沈賜比啊？」林蔚輕嗤一聲，多少帶了點驕傲勁。

學習委員林蔚和一個陌生的女生洗着手正談論陳清潤轉班的事情，正巧被葉書辭撞上了。

葉書辭好奇心不強，對陳清潤的事情並不關心，可林蔚這麼一說，她的好奇心也調動起來了。

她洗手的時候，林蔚還沒走，留着利落的短髮明媚鮮妍，氣場十足，見到她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她羨慕這樣的人，卻成不了這樣的人。

靠着陳清潤的課本，葉書辭成功逃過了英語老師的法眼，一天也沒挨批。

吃過晚飯之後，葉書辭跟姜曉沒在外面閑逛。

姜曉在教室里跟周子奇打打鬧鬧，沈賜安靜地拿了本漫畫書看，時不時唇角輕掀，饒有興緻的模樣。

葉書辭安靜地寫着試卷。

後排有男生跟女生開玩笑，其實男生也沒惡意，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多少有點幼稚，喜歡一個人，就想開她的玩笑，有時候把握不好尺度，有點過頭。

姜曉仗義，直接走過來，將男生說了一頓。

葉書辭不自覺想起來高二發生的一件事。

姜曉也想起來了，走了過來，直接坐到沈賜對面：「大學霸，還記得嗎？你之前還幫過我們小辭的閨蜜。」

少年抬眸，微微蹙眉思忖幾秒。

晚風捎來草木的清新味道，葉書辭心跳如擂鼓，默默等待着沈賜的答案。

時至今日，葉書辭思考過無數次，自己究竟是哪個瞬間喜歡沈賜的，她好勝心強，成績總是被沈賜壓着，總是差那麼一點點，其實並不舒服。

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少女芳心被俘。

一秒。

兩秒。

三秒。

度秒如年。

葉書辭手心緊張地攥出汗意，腦海不受控制地湧出各種奇怪的想法，心跳速度快到不可抑制，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平息着。

沈賜放下手中的書，眼帘微微下垂，下頜線流暢清俊，搖了搖頭，淡聲說：「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