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住別墅的摳門女孩
“喂,你怎麼亂翻我的東西?”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喊。抬頭一看,那女孩子已疾步走了過來,一把奪過包:“你幹什麼啊?”
“等了半天你還不來,我還以為你走了,就看看有沒有什麼聯繫方式。”
那女孩一臉不信,譏嘲地說:“是嗎?哼,不是想趁我不在,想偷偷拿我的東西吧?”
她竟然把我當成了小偷小摸的人,我也冷哼一聲:“你包里還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身上都只帶那麼點錢?”
那你翻我的包幹什麼?
“我看你一去大半天……想找找你有沒有名片。”
“現在看病的人多了,得排隊,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那裏面啊?好了,懶得跟你這種人多說。”女孩拿了包,“我去交錢了。”
她到挂號收費處交了錢,跑到取葯窗口取了葯,又扶我來到輸液室,把我放到椅子上。
輸液室的幾個護士,總算有了點姿色。
在護士配製藥水的時候,遠遠地看着那女孩,我總覺得隱隱約約地有點不對勁。醫生建議說要住院,這個女孩卻推脫不住,萬一我的腳有個三長兩短?這可不太妙,我的腿雖然不比劉翔、姚明的腿那樣珍貴,但如果成了鐵拐李一樣,那我的人生就可慘了。
正好這時候她偏頭來看了下我,我於是向她揚了揚手。她走過來問我:“又怎麼啦?”
我用商量的語氣,斟酌着說:“我覺得……還是住院比較好。”
她馬上就回答我:“醫生都說過了,你這傷不算嚴重。”
我說:“可是醫生……”醫生也要求住院的。她打斷我:“可是什麼啊?你這麼點小傷,年紀輕輕的,用得着住院嗎?像你這麼小的人,骨頭再生能力強得很,休息兩天就沒事了。我跟你說,我們班上好多男生,比你情況還要嚴重得多,骨折、骨裂的,還不都很快就好了,現在打籃球、踢足球、長跑、短跑,一點事也沒有。再說,我也沒時間到醫院來服侍你。”
她說得很快,我都沒插嘴的機會。
“也不用你服侍啊,醫院有護士的。”我說。
她立即又說:“那護士只是給你打針、吃藥,那買飯倒茶這些雜事她們可不會給你做。還有啊,現在醫院很混賬的,一天到晚都亂收費,有這錢,我給你買點營養品吃吃,也比給醫院強多了,是不是?”
我還想再說,那邊護士已經喊了:“石山玉,誰是石山玉?”
我忙用手撐住扶手站起來:“我,我就是……”
在藥物輸往我身體內部時,她就坐在我的身邊翻着買的雜誌,速度很快,焦躁不安。
我想借她的手機打個電話,但看那女孩子不高興的樣子,算了,反正已經遲了這麼久了,等下再打吧。
吊完水,她把病歷遞給我:“把病歷拿好了,明天還要到醫院來。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我……”我突然想到自己住的工棚,又悶又熱,搞不好真還會感染,剛才自己應該堅持住院的。她撞了我,不讓我住院,就把難題交給她好了,看她怎麼安排。於是我說:“我,我沒住的地方。”
“你?”那女孩圓睜兩眼,又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我解釋說:“我剛來這裏,真的沒地方可以住。”
她問我:“那你來這幹什麼的?”
我繼續說著謊話:“我到這裏來打工,找事做的,可是上午到市場上找了一上午,還沒找到。”從小到大,說謊也不是次,但在長得還算漂亮的女孩子面前說謊,也還是讓我覺得有點不大好意思。幸好自己還沉得住氣,沒有臉紅。
女孩想了想,說:“我只是撞傷你,可不管你怎麼住。你自己去找個便宜旅館住吧。”
“要不是你撞傷我,說不定今天我就可以找到事做了。”我說,“現在我只能躺在床上,那誰來服侍我?旅店的服務員也沒有這個義務啊。”
“那你說怎麼辦?”女孩氣惱地說。
“我怎麼知道?我要住院,你又不讓住。”
那女孩皺起眉頭,考慮了一下,然後下定決心般地說:“好吧,你這兩天就住到我那裏。”
住到她家?那,晚上可以不再受蚊蟲叮咬,也不再受高溫煎熬了。
那倒是個不錯的建議。但我還是考慮了好幾秒鐘,才露出一副無奈的神情:“唉,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坐上車,剛騎了沒多遠,突然聽到那女孩說:“糟了,快沒電了。”果然又騎了一陣,她就叫了起來:“完了,完了。”長嘆了一口氣:“真是倒霉透了,氣死了,早沒電,晚沒電,偏偏這個時候沒電。”
她又連罵了幾聲倒霉,下到地上,問我:“喂,你能不能走?”我搖搖頭,把裹着繃帶的腳抬了抬向她示意,她氣惱地搖了搖頭,開始用勁地推起車子來。
這是一個略微有些上坡的地段,就是推輛空車也會有點吃力,何況還有我一百多斤的肉在上面。推了沒多久,我看到她背上被汗水濡濕,終於同情地問她:“還有多遠?”
“沒多遠了。”那女孩輕喘着氣說。果然沒幾分鐘,她就推着我來到一個小區前,門口有幾個很大的字:“臨湖雅墅。”
別墅?我心裏一驚,細一看,沒錯,遠遠近近,都是極為高檔的別墅。
她的家竟然在這麼高級的地方?“還說我心眼小,真是的。”我在心裏暗暗說了一聲。
突然聽到喇叭聲,我側頭一看,一輛小車停在旁邊,車窗落下,一個青年男子的頭探了出來:“俏俏,車子怎麼了?”
俏俏還沒來得及回答,車子後座已探出一張如花的臉來:“俏俏,只聽說過新郎用自行車娶新娘的,沒聽說過有新娘用電動車娶新郎的呀。”
叫俏俏的女孩臉一紅:“如嫣,你再笑話我,我等下就撕爛你的嘴。”
那男子說:“是不是車子沒電了?喲,你男朋友的腳受傷了啊?”
“是,不是啦,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喂,你們幫我把他帶回去好不好?”
“你不怕我們把他拐跑呀?”如嫣笑着問。
“拐跑?那樣子可就要謝天謝地了。”俏俏笑。
那男子下了車,把我扶到車邊,如嫣往裏邊讓了讓,我坐了進去。進去后,看到副駕駛座上還有一位年輕女子。
車子起動,如嫣打量了我一下,開口問:“以前沒看見過你,你是怎麼認識俏俏的?”
“我,我是今天才認識她的。”面對着那張美麗逼人的臉,我不由得有些緊張,一緊張就把實話都說了出來,“她一不小心撞了我,剛帶我去了醫院。”
“哦。”如嫣點點頭。
車子駛了大概兩分鐘,停了下來,男子下車開了門,把我扶出去,“好了,你稍微等一下,俏俏馬上就來了。”
我下了地,又擺出一副金雞獨立的架勢,男子看了看我的腳:“你的腳沒什麼事吧?”
“沒事。”我搖搖頭,“一點小傷。”
“那我們就先走了。”
我點點頭:“好的,謝謝你啊。”那男子一擺手:“不用客氣,順路。”
車開走了,我掉頭看了一下面前的別墅,這是帶有院子的一座三層樓的別墅,在這樣一座別墅面前,我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貧困。只怕單隻這小小的一個平米,就抵得上我家那幾間破屋了。
人生來就是平等的。這話說得很對,只是這種平等只是人格上的平等,更多的是在金錢上和權力上的不平等。而金錢和權力上的不平等,使人格的平等基本上就等同於一句空話。
這女孩子住在這麼富麗堂皇的別墅中,卻捨不得為我花上住院的錢,真是太摳門了。這讓我對她抱有的僅有的一點好感也消失殆盡。我想起七叔跟我說的一句話:“你別看城裏人有錢,***都是摳屁眼,一個個精得要死。”
幸好那時候自己沒聽那個女孩的話,要是信了她,自己坐上出租車,她騎上電動車,一溜煙跑了,我都沒地方找她去。那才叫冤呢。
沒過多久,俏俏推着車過來了,她開了院子門,把車子推了進去,又出來把我攙上台階,開了門,把我攙進去。一進門,地上就擺放了一塊地毯,俏俏叫我換了鞋,扶我進了客廳,客廳很大,最吸引我的視線的還是一個很大的熱帶魚缸和42寸的液晶電視,她鬆開我的手:“來,坐到沙上。我去收一下房間。”我右腿伸直,左腿慢慢彎曲,坐到沙上。俏俏把帽子取下,把披肩解下,一股腦兒地丟到另一張沙上,走進一間房中。
我打量着客廳,裝潢得很是漂亮,我對裝潢材料是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價格如何,但看架勢,一定不會便宜。過了一會,俏俏走出來,把我扶進房間,坐到床上,她用手一抹頭上的汗:“你先坐下,我去拿個電風扇來。太熱了,這鬼天,都快9月份了,還這麼熱。還叫不叫人活啊。”
比起外面的客廳來,房間裏面是要悶熱一些。
過了一會,那女孩端來一颱風扇,放到桌上,插上電源,擰開開關,她往電風扇前一站。頓時一般香風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