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容保惡
大周朝民風開放,胡風盛行,女子時常扮作男裝出門上街,只有士族大家中家教嚴格者會另有對女子有一番約束。
明賢換了男裝,帶着凌霄去茶樓見謝則燕。凌霄新學了煎茶,明賢特意讓她試試手藝。明賢問則燕道:“叫我來可有什麼事?”
則燕問道:“你那位從兄可是叫賀蘭容保?”明賢點了點頭。則燕冷笑,道:“你可知他好童女?”
“什麼?”明賢一臉驚愕。則燕抬手扣了扣桌面,他的人便帶着一個婦人進來。那婦人看着二十來歲,進屋后便向二人跪下:“給老爺、娘子請安。”明賢本無意隱瞞身份,因此男裝一眼被看破也沒什麼。則燕笑道:“這位娘子,這位是我家中的表親,家中有幾分關係,不說能為你懲治賀蘭容保,但一定可以給你要回妹子。你細對她說說你家的事兒。”
那婦人又跪着向明賢鞠了一躬,明賢示意凌霄扶她起來,道:“坐下說。”
這婦人坐下后,明賢才看清她的容貌,雖有幾分清麗,但顯然是飽受生活之苦,眼下和嘴角已有細細的皺紋。她才開口說了兩句便有了哭腔:“這位娘子,賤妾本是窮苦人家的女兒,爺娘去得早,只有賤妾和妹子相依為命。前些年賤妾嫁給一戶農家,雖然貧苦卻願意幫賤妾把妹子養大。妹子今年九歲,雖然比不得娘子身邊的這位姑娘秀麗,但已有幾分俏模樣,村裡人都知道的。賤妾命苦,嫁的是個多病男人。前些日子男人病又發了,便讓妹子進城來抓藥。賤妾妹子實在乖巧,小小的人還背着大竹簍來,趕了幾里地的路賣山貨。不成想,妹子人小不懂事,賣貨的時候引得貴人注意。起初賤妾還不知道,後面有人來賤妾家,說是大賀蘭府的公子看上賤妾妹子,以後讓她享福的。賤妾男人當時已經不行了,賤妾也沒來得及進城找妹子,鄉鄰都說跟了貴公子,比跟賤妾一個寡婦強。賤妾給男人辦了後事,想進城看一看賤妾那妹子。
賤妾妹子從小在賤妾身邊長大,一人來了城裏,賤妾擔心她害怕,又擔心我們村人粗魯,沒教她什麼禮節惹貴人不悅。賤妾來城裏時左右打聽都找不到賀蘭府,直到那日賤妾在街上碰到了去過我家的人便上前去問,那群人並不理賤妾。賤妾長了個心眼,跟着他們找到一戶官家府,卻也不讓進,後來和那家裏洗衣的婦人混在一起,打聽着賤妾妹子,才聽說她家公子是個有才華的,時常悄悄搶不到十二歲的幼女,說是跟着享福,卻是等不到成年就給姦汙!等到了十二三歲,那公子便不喜歡了,僥倖活下來的女孩們好些的被留下做女使,更多的是發賣了,還有送進窯子的。可惜賤妾那妹子,還不知道在哪裏受苦啊——”說著,婦人滾滾熱淚再也止不住。
明賢聽后,問則燕:“你怎會遇到這位大嫂?”則燕道:“她沒有盤纏,睡在街亭險些被乞丐欺負,六哥的人救了她。她以為遇到了能主事的老爺,便將冤屈一併說出,人家聽了來告訴我的。我問了她找到的那個府宅,主人確是賀蘭容保父子了。”
元辛哥哥回來了?明賢還來不及反應,直到則燕道:“六哥近日都很忙,抽不出時間去看你。”她才發現心底隱隱的歡喜。
明賢又問了則燕:“你確定是容保?”則燕點了點頭:“我後來私下打聽,國學中人有人知道容保有此惡癖。”則燕又靠近了明賢幾寸,以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曾經鬧出過人命官司,是你父親去打點的。”明賢藏在袖下的手握緊,向那婦人道:“你可記得你妹子有什麼特徵,名字叫什麼?”
婦人回道:“名叫小青,左手背上有道疤,是小時候剁豬草留下的。”
明賢點了點頭,讓人送她下去休息。
“混賬,我最不屑對孩子動手的人。”明賢面露鄙夷。則燕啜了口茶,覺得煎得還欠了點功夫,便放下了,問道:“你打算如何?我已經讓那婦人與我簽了一賣身契,暫時把她妹子賣給我,就說是之前就定下的。這樣賀蘭容保不只是拐女童,還是在偷我的人。”
明賢問:“你早就想好了?”他回道:“是六哥給我的主意。我向他提起容保,國子監中的人,又是賀蘭氏,他也有所耳聞,便順口給我說了這法子。”
明賢連忙問:“你給他說我要清算賀蘭容保的事沒有?”則燕道:“沒有。”明賢才安心,又道:“你去找賀蘭容保要人,可是又怎麼出面要回我家的錢呢?”
明賢腦子轉得飛快,還不等則燕回答,她就道:“得找個我阿耶不敢得罪的人,讓他非得和賀蘭容保脫了干係,說資助容保的錢是借給他的,還要逼他還。”
則燕聽后一笑:“這還不簡單?小六嫂子,只等哪日我登門拜訪令尊大人。”
“哎呀——差點忘了。”則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對身邊人道:“還不快上菜。”明賢正想問他怎麼了,就見屋門被打開,恭候在外的女使一趟趟端着菜碟進出。
“這是什麼?請我吃飯還把自家女使帶出來伺候?”明賢一眼看去,桌上放的儘是新鮮的菜式,幾道點心尤其精緻饞人。則燕笑道:“六哥途經江南,招了個有名的廚娘來,不好直接往你家裏送人,特意讓我帶來借這地方做幾道菜給你嘗嘗。對了,六哥特意囑咐一定要你吃這道桂花糯米藕。六哥記得你不愛吃脆藕,對不對?”
明賢心頭一熱,不好意思別過臉點了點頭。則燕看見她身着胡裝的身形突然綳直了有些緊張,本想誇她穿這身好看,又想起似乎誇過很多次了,便打趣道:“小六嫂子,你害羞了?”明賢聲音低低的:“你別再那麼叫我了,別人聽去會覺得我不害羞有心高攀你家的。”
則燕哈哈大笑:“別人說什麼有什麼打緊?什麼高攀低就的噁心話,我六哥從來不信,哪輪得別人說什麼?”菜齊了,他催明賢動筷子,末了,又添了一句:“我對他說你長高了、長漂亮了,六哥他很想見你。”
明賢轉了話頭以掩飾尷尬:“小青的事還要從長計議。”則燕卻眉頭一皺失了笑容:“真是可憐這個女孩子,若真的被糟蹋了,不知道怎麼辦。咱們得從速,不然夜長夢多,小青也難逃毒手。”
明賢道:“你似乎很討厭三心二意的男子?”則燕笑了笑,有幾分落寞:“不是討厭三心二意,而是不喜歡沒有擔當的男人,隨意凌辱女子,卻不負擔起男子該有的責任,留下女子獨自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