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第65章 第65章

人在陷入黑暗中的時候,其實是已經沒有了求生欲,徹底打垮了信念,就宛若一灘爛泥,連游上岸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一天,似乎過得格外漫長。

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病房的人,過來換藥的護士長,推着她照例去做檢查的醫生,大把大把吃藥的味道,還有滴不完的吊瓶針液。

體育局那邊又送過來一些東西,個個一看就很貴重,冰聯也單獨送了不少保健品,堆滿了病房旁邊的桌子上,看護給她一件件收拾整齊,一言不發,空調在沉悶悶地吹,外面的烏雲又壓成了黃色,下不來雨,卻悶熱悶熱的憋着。

“周公子說晚上晚一點兒過來,讓明小姐可以先睡一會兒覺。”看護阿姨見明清什麼話都不說,往日裏都會跟她隨時隨地嘮兩句磕,這兩天突然消寂了下來,弄得她都有些不適應。

明清的性格是那種跟誰都能說得上話的開朗脾性,看護四十歲出頭,家裏有個小孩,跟明清差不多大,今年剛上大一,在上海,開銷大。好在僱主周公子給的錢比一般人要多,看護特別敬重周衡。

她知道照顧的這個女孩子是什麼人,全國上下就沒有不認識明清的,奧運冠軍、響噹噹的體育健兒,江北事件看護也有聽聞過,出事那年她兒子高三,天天回來看電視看新聞。

看護其實挺心疼明清的,明明就才二十歲,花一樣的年紀,承載了那麼多榮譽的同時,也遭受着一般人難以接受的攻擊與謾罵。她想着自己的孩子,雖然沒有榮華富貴的家庭,但是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呵護着成長,順風順水人生前半段一片坦蕩。再對比一下明清的經歷,據說明小姐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反殺回國家隊的,臨近2014冬奧會,都拼搏了那麼久,眼下卻突然處了摔斷腿這檔子事兒。

隊友全都去了澳大利亞集訓,拼搏那麼久從深淵裏爬上來,卻再次被踹了回去。這樣絕望的人生經歷,看護想想都是心疼的。

明清沒有回應看護,側着身,朝窗戶那一邊。看護繞過去收拾床頭柜上的果皮紙屑,橘子皮扯成好幾瓣疊在搪瓷盤上,明小姐應該是一個很愛乾淨的人,撕橘子皮的破碎程度能看的出她情緒不佳,但是即便是在低谷的狀態,也還會下意識將製造出來的宣洩產物給整整齊齊擺好,不給周圍人造成任何的麻煩。

看護低頭拎出來垃圾桶的垃圾袋,打了個結,抬頭那一瞬間,就對上了明清的雙眼。

明清並沒有睡覺,而是側着身,睜着眼睛。大大的雙眼因為在醫院久了日日飽受病痛折磨,都已經深深凹陷進眼窩裏。她長得是真的好看,瘦了也好看。但怎麼看都還是沒有過去在報紙上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桀驁不馴少年郎看着舒服,那時候的明清多麼光彩絢爛啊。就算是被國家隊開除被人人喊打,身上都會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力量,在叫囂着噴發著她不屈不撓堅強的精神。

現在卻是,什麼力量都沒有了。大大的眼睛睜的很圓,然而透過眸子看向最深處,

一望無際的死水。

沒有了靈魂。

她已經這個模樣,有些時日了。

不是今天,也不是昨天摔了那一跤才開始,看護來這邊也有時間,因為每天都會來照顧明清,所以她能夠察覺得到,明清其實從幾個星期前、日復一日看專家被判刑為“沒辦法治”的時候,情緒就開始了一點一點地墜落。

強忍着歡笑罷了。

看護拎着垃圾袋,是真的心疼,她擦了擦手,想要去說點兒什麼。

但發現卻不知道怎麼說。

人在絕望之際,又有誰能夠將她給拽出來呢?

最後周衡快回來了,看護也好下班,她給窗台上新採摘的梔子花重新換了水。梔子花換成新的了,皎潔綻放。屋內飄蕩着淡淡清香,中和了刺鼻的消毒水味,似乎能給人帶來一些好的心情。

明清又把頭給埋了回去。那朵新換了的梔子花看着是那麼的刺眼。好像自打心弦崩裂了后,她看什麼茁壯生長的東西都是不順眼。她不想看到,不想看到任何的朝氣蓬勃,就像她不願意聽到任何關於“希望”的話題。

她把手機給拔了卡,掐斷了跟隊友們的聊天。電視也給拔了線,拉上窗帘,不願意去面對每一個深夜之後,會再一次燦爛升起的朝陽的光。

可還是會在深夜裏悄無人煙的零點,忽然又在手機上插回卡,然後瘋狂地去刷着體育局的官網。緊緊盯着最新公告欄,每隔幾秒鐘就要刷新一次。

冬奧會參賽名單怎麼還不出來啊!怎麼還不出來!不是說已經定了高敏了嗎?不是說高敏徹底代替她了嗎?她想要徹底去看看那張最終公告,死了心的人,不會去小心翼翼捧着自己沒了生命跳動的心臟保存起來,而是會因為感覺不到疼痛了,反而再接再厲拚命往心臟上奮力捅刀子,一下兩下、三下,要比絕望之前更加的瘋狂。

可能是還想要再試試,沒了跳動的心臟,用更大的力氣去折磨,會不會再一次產生疼痛。

那到底又是想要找到希望還是推向更深淵呢?

刷了無數次也都沒有刷出來體育總局的公告,別的隊伍冰壺隊花滑隊甚至連大道速滑隊隊伍都給出了最終參加冬奧會比賽的名單,只有短道速滑隊,沒有分文的表示。論壇里已經吵翻了天,賭着為什麼體育局到現在還不定奪明清是否被踢,這個最後一個參賽名額究竟花落誰家。

究竟,是時代的締造,

還是終結。

……

*

五月中旬。

明宏夫婦從Z市回到了京城,夫妻二人在首都醫院附近買了套房子,打算就此居住在這邊,帶着女兒奔波看病。

這段時間周衡破天荒很忙。

其實他本該就很忙的,住院的這段時間裏,明清唯二能提起精神來稍微關注一下的事情就是忽然想要去了解一下周衡這個人。兩個人就連男女朋友的關係到現在應該都還算是處於模糊的邊界。

以前明清一直說,奧運周期,不願意去談戀愛分神分心。

所以周衡就默默同意了,卻沒離開,像是公主身邊的騎士,一言不發守護着她。

只要她需要,無論他在哪兒,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那些一長串的專家也都是周衡幫忙找的,明清無聊的時候稍微看了看周衡的資料,才發現這人居然身份地位那麼的宏偉。個人經歷比小說還傳奇,又是私生子又是殺父弒兄,年僅十七歲就血洗了H城周家,登基上位。

H城的周家,明清一個從十一二歲就泡在國家隊裏封閉訓練的運動員都聽說過,剛開始認識周衡那會兒,也沒把他往那邊去想。現在想起來,初見時總覺得周衡這人身上有一股隔絕於世的冷漠,你看不透摸不着,明明那人就在眼前,對着你笑,但是你卻覺得那人是涼的,笑是蘊含著無數深意的。

捉摸不透,不寒而顫。

所以說這種人為什麼會對她動心呢?明清其實很想不透,雖然以前隊裏有不少男隊員給她表過白,大的小的都有,但是明清就把他們處成了哥們兒。周衡那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就會動心了呢?怎麼就會?

明明一開始就當他是玩玩!

周衡的母親,是Z市的。

明家夫婦二人也不太管女兒感情上的事情,看病的錢,他們分文沒讓周衡拿。周衡突然忙碌了起來,一連三天都不在醫院見影子,夫妻倆都沒問過明清。

還是明清自己去問的。

父母一來,白茫茫的日子彷彿稍微有了點兒能看得到的色彩。

明宏夜裏守着明清,給她削削蘋果,端端水。日子越長話越少,明清的心情消極,做父親的看在眼裏也就只能盡心儘力去說些實際上並沒什麼作用的開導的話。

“爸。”明清側了側身,忽然輕輕開口。

坐在深夜裏的明宏,從沙發上起身,靠近女兒的病床,溫和一點頭,

“爸爸在。”

明清把臉藏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發出來的字節都是消極與絕望,

“我是不是,不該繼續耽誤他了。”

“明年他虛着,就三十了。”

這個“他”是指誰,父女二人心有靈犀,不需多說。

明宏捏了捏女兒伸在外面的手,這種時候這種話如何去回答,都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反響,

“……”

“小周其實挺好的。”

“別看他家庭背景那麼大,爸爸媽媽這一年多都看在眼裏。”

“如果你願意跟小周走下去,爸爸覺得,他會對你很好的。”

明父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

明清忽然心頭有一點兒酸澀,都說父母是最好的鑒別人,周衡對她好不好,就連爸爸都認可了他的那份真心。

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然而過去總是不敢談,怕耽誤,現如今她卻成了這樣,用打拚事業錯過去的時光,要是再用往後餘生成為他的累贅來索取……

前幾個月她還有那份對再一次站起來回到奧運賽場的希望,總覺得一定會有辦法的,所以連對周衡那份心思也都維持了下去,沒有被抹掉。可事到現在她沒了好起來的信念,橋樑坍塌,就連那份對周衡的感情,似乎也都成了枷鎖。

“爸爸,我不想耽誤他了。”

明宏抬了抬頭。

明清:“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最後那個老中醫也不可能有多麼大的希望。爸爸你不要再編著謊言安慰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好不了了,能夠再站起來都是困難。可能這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

“我不是個願意拖累人的人,我知道現在也有不少一方身體殘疾另一方願意不離不棄,周衡或許也會對這樣的我好一輩子。是我的問題,我可能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了。你們知道短道速滑對於我而言是什麼,那就是我的命。我的命都沒了,我還有什麼想要活下去的動力。”

明清吸了吸鼻子,眼眶濕潤了,一顆顆浸濕了長長的睫毛,紅色的眼睛在深夜燈火闌珊下照耀的格外令人心疼。好像這幾天都快把前二十年沒哭過的眼淚全都給哭光,就是自打信念崩塌的那一刻開始。

她以前是那麼討厭流眼淚,總覺得淚水是最解決不了問題的方式,會讓人格外懦弱。那個時候的她也相信着,世界上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攻克不了的困難。

短道速滑這個話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成了他們一家人的禁忌,沒人再敢在明清面前提這個字,像是一下子被遺忘了般,刻意地去迴避着。

此時此刻明清卻自己提了出來。

“我到現在,左耳朵還會時不時聽不到一些聲音。我不願意接受自己是個殘疾人這件事,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舉動,都在告訴我,我就是個殘缺、不完整的人。”

“我再也沒辦法站在那最引以為傲、最意氣風發的冰面上了,也沒辦法在櫻花落下的季節里,聽着心愛的人在耳畔喃喃細語。爸,你知道我,沒人能夠再救贖得了我,因為我自己都救贖不了我自己。”

“或許過些年我可能會走出來,到那個時候會去找一些能夠讓我人生稍微光彩一點兒的事情。可是沒辦法再像是短道速滑那樣能讓我絢爛的了,我這輩子就愛過這麼一個事情,我沒辦法再去愛上別的……我不是執着,而是這個東西已經陪伴我了我整整十四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四年,它幾乎是和我一起生長的,長在我體內的一塊骨頭。要是讓我把這塊骨頭剜下去,怎麼可能重新再長出一塊來填補?”

“一定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辦法走出來,我會變得十分猙獰,再也沒有過去的你們大家喜歡的模樣。我會摔東西摔椅子摔杯子盤子,會把自己弄的十分糟糕。這個我能預料到,是每個突然失去身體活動能力的人必定會經歷的一場歷劫。”

她說的很平靜,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抱頭痛哭,除了雙眼微紅,泛着淚光。別的就跟在說著最普通的天氣狀況,彷彿說出來的事情是那麼輕描淡寫,一個雞蛋碎在了地上那般無關痛癢。

就是這份平靜,卻像是一把無形的刀,聽的人近乎要崩潰。

“爸爸,我不想,這麼再去折磨我跟周衡。”

“……”

“我不想,把他對我的那份深情,在那些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痛苦中磨盡。我不想對着我愛的人發火,面對你們我還能知道克制一些,面對周衡……他本該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那麼光鮮亮麗的一個人,不應該有一個陰溝里的蛆,數十年糾纏在他的身上,去榨乾他對愛情的嚮往。”

“爸,我不想……耽誤他了。”

……

深夜裏的萬家燈火一盞盞熄滅,越來越沉寂的黑暗在籠罩。烏雲的天氣,就連夜晚的星光都看不到一丁點兒的蹤跡,只留下樓下長夜閃爍的路邊燈,以及潮濕沉悶的空氣。

樹葉在沙沙搖擺。

梔子花掉落下一片花瓣,落在了灰暗的地板磚中。

明清這小孩吧,從小就是那麼的有主見。她對自己的剖析十分到位。明宏很清楚明清確實不是個會需要一個人去救贖她的那類小孩,從小時候起,每每遇到困難,能夠將她拉出來的永遠都是她自己堅強的精神。

一旦這個精神崩塌了,那麼就真的是無人可以把她從黑暗中拉回光明。

她知道自己是這樣的人,所以永遠都要比別的小孩強大,永遠都是那個去安慰別人的人。當信念徹底沒了,拼搏下去的勇氣徹底飄渺虛無,她會把自己縮成一團,找個角落悄無聲息蹲下,

留最後一點兒的美好念想,不要去打擾到其他愛過她的人。

明宏一把捂住了臉,明清絕望中最後的一點兒堅強都留給了其他人,他悲嘆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傻女兒啊!體育局應該是宣了不讓她去冬奧會這個決定,她好歹也哭鬧一下啊,甚至去砸杯子砸盤子砸椅子也可以。

可她連這一點兒能夠發泄的情緒,都悄悄壓了下去,不想再給別人添麻煩。

明清伸手擦了擦眼淚,又從床頭上抽了兩張面巾紙,遞給明宏。她扯出一個蒼白的微笑,話已經說完了,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清清。”明清沒放聲大哭,倒是做父親的已經淚流如雨,

一把攥住了明清捏着面巾紙的手。

乾枯,沒有肉,血管跳動的都是那樣的緩慢。

“……”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爸爸,爸爸永遠都站在你身後。”

“爸爸對不起你,沒把你給治好。你想做什麼爸爸都會去幫助你,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對不起你啊……”

……

*

首都的咖啡館很多,最有名的一家首要投資人就是H城周家。

來這裏大多是社會精英,掌握着這個城市的經濟政治命脈。白天也會有不少白領在這裏辦公,人來人往,地板拖得錚明瓦亮,每個人都匆匆忙忙,坐着自己該做的事情。

周衡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眯着眼,打量着坐在他對面的杜曉東。

杜曉東依舊是那個邋遢模樣,倒是比上次稍微有了點兒氣色,人也胖了一圈,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麼一吹就倒,不經風的瘦桿。

他背着一個很大的背包,裏面全都是各種打印下來的材料,衣兜里還插着簽字筆,一看這些日子應該是四處奔波。其實不是他自願調整狀態打起精神,是面前的周公子,告訴他要是想贖罪,需要做一些事情。

周衡抱着胳膊看了會兒杜曉東,杜曉東正在低頭對比手中新拿到的一些文件,沒顧得上和周衡說話。周公子看夠了,便仰起頭,脖子壓在座椅靠背的邊緣,盯着頭頂上的燈出神。

“那鄒領隊……鄒女士那邊,不打算跟她正面核實了嗎?”

“……”

“她不會承認。”周衡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他用無名指壓了壓,再次坐正,對杜曉東說道,

“證據很全,不核實也能讓她徹底被錘死。”

“我真的沒想到,高敏居然背着我做了這麼多該死的事情……”杜曉東看着那些證據,即便是很早以前周公子就對他坦言當初江北事件突然發酵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為之,這都快一個多月了,他還是沒辦法消化掉。

周衡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早就看淡一切,覺得這些都不是多麼震驚,

“你當時要是在江北事件剛出來的時候,就站出來給你們隊長澄清,後面大概率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很多事情……

裏面就有這次明清被推出去這件。

杜曉東愧疚地低下了頭,他並不知道明隊的腿已經到了十分險峻的地步,只知道高敏去了澳大利亞集訓,他明白是自己的懦弱拖累了隊長。握着筆的手指不斷地顫抖,心臟一揪一揪,悔的生疼。

周衡捏了捏眉心,終於稍微露出點兒疲倦神色,手指一抬,

“行了,別自責了。”

“快簽吧,這件事早晚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刻,到時候你再懺悔也不遲。”

杜曉東:“……”

杜曉東還想問問周衡,是不是一切塵埃落定后,他會給體育局施壓讓體育局重新召開發佈會公佈江北事件以及明清被推這兩件事的澄清,那到時候高敏鄒領隊……以及徐音教練會怎樣?周衡不像是個能夠輕易饒過這三個人的人,他骨子裏都是狠的,這點兒杜曉東在被逼着四處收集證據的時候,深有體會。

然而還沒等他張嘴問,對麵茶几上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發出特地設置的響鈴。周衡聽到那鈴聲,瞬間神色都變了,直起身正襟危坐,撈過手機就劃開屏幕。

按壓着右眼皮的手指逐漸停止揉捏動作,光打在他的臉上,能看見他的瞳孔在看到手機短訊那一刻,瞬間放大——

明清:【晚上七點,SMELL酒吧。】

【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兒跟你說。】

微信名字那一欄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周衡盯着那白色的對話框,眼睛都不敢眨,耳邊的聲音全部退去,世界彷彿只剩下了這麼一座手機,和對面正在輸入的時間等待。

嗖——

屏幕上又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對話框。

就幾個字。

【周衡,】

【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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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欲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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