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唐豐閣
對自身菜品要求越來越嚴格的張明川看着顯示已過最佳食用期的鮯鮯魚膾，心中便不再抱有很大期望，用筷子夾起一塊薄如蟬翼的魚膾，食其原味，沒選擇任何一種蘸料就放入了嘴裏。
不同於清蒸寐魚的鮮味，一股原始的海味從口中那薄薄的魚膾上盪開，儘管那麼薄了，還是能吃出鮯鮯魚肉緊實甘爽的口感。
張明川只才輕輕咀嚼了兩下之後，魚膾就被口腔內的溫度所熔化了，只剩下那咸鮮的海味在口腔之中回蕩。
一片接着一片，短短兩分鐘一盤魚膾便全都下了肚，吃過以後又好像跟沒吃一樣，反而讓張明川感覺胃口大開，不得不再次吃了一份蛋炒飯才安撫好了自己的肚子。
回到現世界，張明川再次打開官方外賣平台，看到了【鮯鮯魚膾】標價588元。
“之前妴胡全身的精華都在它的雙目之中，外賣平台上架的妴胡頭湯里卻不包括雙目，而這鮯鮯魚能夠小幅增強體質，如果讓人知道后，哪怕1588元也會被無數人瘋狂搶購吧。”張明川感慨地說道。
“剛才因為欖角碎過期了，製作的粵式魚膾蘸料沒通過檢驗，待會買些新鮮的欖角碎回來，再添一味蘸料。順便也該再買些白梅了，嘗試一下最古老的八和齏蘸料。”多增加兩種蘸料就相當於多加了兩道菜，張明川想想就開心。
……
西京唐豐閣，創始人兼榮譽主廚喬福保師出粵州天和樓，一直對外堅稱自己乃是粵派正式弟子，得粵派正統傳承，二十多歲出師，回西京便親手創建了唐豐閣，以一道麒麟鱸魚打拚十多年後，在西京餐飲界終於有了一席之地。
如今的喬福保已經年近六十，雖然身體健康，但是也經不起長時間在廚房工作，只是偶爾會給熟客露一手麒麟鱸魚，來穩固唐豐閣的地位。現在在唐豐閣主廚的是喬福保的兒子兼大弟子喬元谷。
喬福保坐在賬房之中看着賬本問道：“元谷，我唐豐閣在這西京雖然根基還不算深厚，但是也是有一定口碑的，麒麟鱸魚作為我們的招牌菜一直都需要提前三天才能預定到，也因此才能保障酒樓的平穩發展。”
指着賬本上近幾日麒麟鱸魚的出餐和預訂數量繼續說道：“這道麒麟鱸魚只有你知道其中技巧，整個后廚也只有你才能做。”用手指敲了敲賬本：“去做一遍麒麟鱸魚拿來讓我看看，是不是你有所懈怠，以至於生疏了技法。”向來在酒樓中一言九鼎的喬福保，沒聽兒子解釋，直接就先讓喬元谷去做一份。
“好的，爸。”喬元谷退出賬房，深知喬福保脾氣秉性的喬元谷，只能用廚藝來給自己爭取一個解釋的機會。
臨近午餐高峰期，唐豐閣近百平的后廚內十分熱鬧，排風扇吹的呼呼作響，油煙味還是充滿了這個后廚，廚師們站在灶前掂着大勺，扯着嗓子喊助廚過來，才能勉強聽清。
助廚們能顛勺的機會少之又少，一般只有做員工餐的時候，才能輪到他們顛勺。而平時主要做的就是傳遞處理好的食材，然後把出鍋的菜品遞出去，也是整個后廚穿行最勤的人員，只有空閑下來能站在廚師旁邊看着，至於能看會多少，就要看助廚們的悟性了。
切菜工、洗菜工則是整個后廚最沒有存在感的職位了，切菜工只能站在案板前切着洗菜工洗好的蔬菜，甚至連葷菜的處理都輪不到切菜工。而洗菜工就更慘了，成堆的蔬菜堆在角落，他們也只能在後廚的角落中洗着一盆又一盆的蔬菜。
整個后廚近二十人，各司其職，都十分忙碌。看到喬元谷走進后廚，所有人也都只是他簡單問好后，便又繼續各忙各的了。
站在頭灶前面，喬元谷擺手趕走了候在一旁的助廚，親自取材、處理、調味、最後放入一口專門給他蒸麒麟鱸魚的蒸籠之中。
端着做好的魚再次回到了賬房之內，只見喬福保看着眼前的魚點了點頭，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細細品嘗后說道：“色香味都已經有了我八分的水平，比上次還更進步了一些，那為什麼會是現在這種經營現狀。”
聽到父親詢問，這時喬元谷才回答道：“是因為一家新開的外賣店。”
“外賣店？”喬福保面露疑色。
“是的，這家剛開了四天的外賣店叫山海食苑，其中只有三道菜，十一味清蒸寐魚、乾巴菌黃金蛋炒飯和妴胡頭湯。”喬元谷顯然對這個剛開業不久但搶走了不少老顧客的外賣店還是深入了解了一番的。
“雖然看着這三道菜不屬於正統的八大菜系的派別，但是十一味清蒸寐魚中有一味火腿香菇版，與我們的麒麟鱸魚不相上下，再加上外賣方便，還不需要預訂，所以很多老顧客都被他吸引走了。”喬元谷是親口嘗過的，深知所謂的不相上下只不過是一種修辭手法罷了。
“沒想到我創建唐豐閣這麼多年，居然會被一家新開的外賣店威脅到。”從來不點外賣的喬福保顯然不相信，清蒸魚適不適合外送，做了一輩子清蒸魚的喬福保自然最清楚，先不說剛出鍋的清蒸魚長時間在保溫盒裏會影響口感，而且經過一路顛簸后，本就鮮嫩的清蒸魚也很難保證外形的完整，最後色香味都會受到運輸的影響。
“夠資格讓我們外送麒麟鱸魚的老顧客都有一定的條件，而我們也是酒樓專車配送，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它易碎的特性，就連我們都沒辦法大規模遠距離配送，一個外賣店是怎麼做到的。”喬福保聽完兒子的話後接着問道。
“這家外賣店號稱下單十五分鐘配送必達，整個西京城全城範圍都如此，而據我了解，這家店也的確能在下單十五分鐘后把外賣送到樓門下的外賣櫃中，有人曾專門在外賣櫃前等待，看到是通過一款無人機來送外賣的。”喬元谷繼續回復。
“把十一種味道的清蒸寐魚都給我點一遍，我要一一品嘗比較。”喬元谷的話同時勾起了喬福保的興趣，想要看看一家外賣店到底能做出什麼水平。
十五分鐘后，十一盤清蒸寐魚就擺在了喬福保的面前。
“我還以為寐魚是處理魚的一種方式，在以盛產海鮮的粵州待了二十多年，居然也沒見過這種魚，不過看着有點類似於棘鰭總目的魚種。”喬福保看着眼前根據菜品精心設計的外賣盒，和裏面形態完整色澤飽滿的清蒸魚，心中更重視了幾分。
十一味清蒸魚，喬福保每道都從魚背上夾起一筷子，嘗一道，漱口，接着品嘗下一道，面前的十一道清蒸寐魚很快便吃過一遍。
“色香味俱全，消耗了配送時間，味道還能保持巔峰，真的不一般。唯一的缺點就是火腿用的是市面上的一年成火腿，雖然把火腿的味道也發揮出了極致，但是其中的劣質木柴的濃烈煙熏味跟優質果木熏出來的還是有一絲差別。如果換成我們三年成的火腿，味道應該會更上一層樓。”品嘗過後，喬福保心裏五味雜陳，這寐魚的確比鱸魚更適合清蒸，但是能使得這十一道菜的品質發揮的都如此穩定，顯然這山海食苑廚師的技術跟他巔峰時期是差不多的。
“無懈可擊的菜品，再加上更便捷完善的擴散渠道，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們唐豐閣的高級食客會流失大半了。”喬福保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接著說道：“找到這家外賣店的廚師，看看能不能把他挖到我唐豐閣來。”
“對了，同時去打聽一下哪裏有賣這種寐魚的，這家山海食苑的火腿是市面最常見的普通貨，這寐魚很可能也在市面上很常見。”喬福保說完以後讓他的兒子兼大弟子抓緊去辦這兩件事。
“現如今只有這兩個方面同時進行，才有可能保住我唐豐閣在西京打拚下來的地位，如果成功了，我唐豐閣定能更上一層樓。”喬福保通過品嘗桌前的外賣就知道了，哪怕是巔峰時期的自己跟這位山海食苑的廚師進行正規的廚藝對決，也未必能贏，可要真是輸了，那一切就真的毀於一旦了，所以他只能通過挖人和挖食材，用資本的力量來打敗這家新開的外賣店。
繼續吃着清蒸寐魚，喬福保想到了小時候被父母送去粵州拜師時，第一次吃到師傅做的麒麟鱸魚，最後因為受天資所限，只掌握了麒麟鱸魚就不得已出師，但好歹也有了安身立命之技藝。
“難道天資真的比勤奮更重要嗎！我自出師以後也沒有放下技藝，四十年的時間做出一手爐火純青的麒麟鱸魚，名揚西京二十載，就要這麼簡簡單單的被比下去了嗎！”喬福保一邊吃一邊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