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外面是驕驕的艷陽天。

梁先生是早早地來了，帶了當下滿城最時興的點心。

他先是將一份遞與余喬喬身旁的婆子，很客氣小心地說：“余小姐，這是冉居的點心，希望余小姐能夠喜歡。”

“很謝謝你，”余喬喬向他點點頭，又挑頭對個丫頭說，“你去告訴林小姐，就說是梁先生帶了禮物來。”

丫頭道了聲“是”便匆匆地退下去了。

梁玉柳很是矜持地站在一旁，全然沒有了平日裏那股風流人物的模樣，他不知怎得，心下總有幾分怕這位余小姐。

只是看着那位余小姐輕輕捻起一塊玉蘭糕，珠白的手臂被一鐲細銀纏繞着，眉眼間又是一股慵懶淡然的風情，心下，便有幾分癢。

梁玉柳想找些話來說，可這位小姐的模樣太過於神秘，以至於這麼段時間，他竟是一點也懂不得她。

這多少讓縱橫情場多年，鮮有失手的梁玉柳有些挫敗，他向來自詡美人知己，可這位美人，當真讓人猜不透。

梁玉柳慎着言，不多時着了一身明藍的林秀蝶便闖了進來，她輕輕喘着氣，臉頰是健康的紅，她用一雙很亮的眼睛看着梁玉柳，臉上是易見的驚喜，而她的容貌有那麼出色，這便很犯規了。

梁玉柳便帶上笑，迎上前去。

跟着林秀蝶的丫頭便輕輕笑着，似不經意地說：“小姐聽說梁先生來了，便很急忙地趕來，竟連梳妝都來不及。”

余喬喬看着林秀蝶耳邊的蝴蝶耳墜與腮邊微醺的紅，玩味地勾了勾唇。

她們主僕走進來，是很自然大方的，那丫頭只是甜着嘴恭維着林秀蝶，竟連余喬喬這位主人都晾在了一旁。

旁邊的婆子很不高興地看着，嘟嚷一句：“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下人。”

余喬喬按按婆子的手，只是笑着看着。

待兩人說夠了，林秀蝶才像剛看見余喬喬，她掛着羞澀而快樂的笑，美麗的臉龐彷彿發著光，聲音比黃鸝都好聽：“呀，喬喬，我和梁先生要先去亭子那邊說話了，你不要不高興，我陪梁先生說說話便去陪你逛街。只是上次買得那麼多衣服······唔，還是你開心的為好。”

余喬喬聽了這話，便將擦嘴的帕子輕輕一扔，側側身子道：“你儘管與他聊去，願意和我逛街的人可多了去了。”

林秀蝶那彎細眉輕輕蹙了起來，有些為難地說：“喬喬，你別見怪，梁先生是很好的朋友——我又是天天都陪着你的。”

梁玉柳聽着她們說話，此刻才站出來揮揮手，道：“是梁某叨擾了，余小姐和林小姐先去逛街吧，梁某下次再來找林小姐。”

林秀蝶一雙水潤的眸子便有了幾分着急，她開口說到：“梁先生是客人，怎麼能讓客人白來一趟呢？”

余喬喬笑了笑，便起身向外走去，旁經他們身旁，便從鼻中輕哼一聲，嬌聲嬌氣地道：“哼，你們便去聊你們的吧，我去逛街照樣快活。”

余喬喬便走了，旁邊跟着的丫頭很不平：“一個寄居的，也不知道稱不稱得上是小姐的孤女，竟對主人如此無禮······還日日同外男混在一起，實在是不好極了······”

余喬喬微微地勾起唇，走到門口，輕輕地弓了弓身子，提提腳上那雙酒紅的高跟鞋的鞋跟，雪白的脖子伸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直到“嗒”的一聲，鞋跟落了地，丫頭才似回過神來，有些驚又有些怕的低下頭，不敢看她。

她不高興下人總是道林秀蝶容貌比小姐更精緻，她心裏是覺得余喬喬實在是個妙人，平日裏一舉一動都有股婀娜的風流味道。

今日再一看，她家小姐是能讓這不太平的世道翻出一波浪潮的人物。

她忽然有些不敢想，只是跟在余喬喬身後，默着聲走路。

余喬喬手裏提着一隻鑲了珍珠的小巧玲瓏的白色皮包，坐在黃包車裏，那位拉車的男人還很年輕，二十歲開頭的樣子，身子骨很康健，面容周正而陽光。

他同餘喬喬搭着話，透着一股不得了的朝氣：“小姐，你若是坐着不舒服，儘管提出來！日後有需要，儘管招呼我呢。”

余喬喬便露出笑意。

年輕人挑了下頭，見着她笑，便很受鼓舞般又道：“我姓高，單名一個頌字，這裏的工人都認識我，您姓什麼？”

“我姓余，”余喬喬提高聲音，好讓年輕人能聽清楚，“余喬喬，我的名字。”

“好嘞，余小姐，我記住了。”

年輕人停下步子，俊朗的臉龐上掛着薄汗，他帶着滿臉的笑，聲調似是在歌詠，道：“余小姐，冉居到了，您慢請。”

余喬喬便笑着同這位很招人喜歡的年輕人道謝，步子還未跨進去，又聽見後面的人說到：“希望下次還能見到您。”

余喬喬頓了頓步子，便依依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