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番外
度過基礎醫學階段后,在讀大五的平平轉到了校本部臨床醫學院學習,這一年對他來說非常重要,考核不合格的學生將會在第五年以本科學位勸退。
既想科研臨床兩手抓,又要把時間門從11年壓縮到8年,實際身上擔負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1994年後,協和的臨床課程進行了改革,他們正好趕上第二年,診斷學老師脫產帶教,課程也參考了美國模式,加強對他們臨床技能的培養,每天幾乎都是滿課,每周都有考試。
問診考試更是直接一個個拉進去,跟面試一樣,四五個教授把你圍起來,一個教授扮演患者,依次對你進行提問,進去的,沒一個能笑着出來。
可以這麼說,平平高三時都沒這麼忙過,今年因為有考試,連生日都沒法回去。
首都的生活費花銷不小,繁重的學業和科研壓力下,他們也無暇去找什麼兼職,基本只能依靠獎學金和家裏提供的生活費,一般大學四年就畢業了,八年對很多家庭來說,並不是一筆小花銷。
除此之外,他們面臨的挑戰遠不止如此,8年制,等到畢業大多數人已經是26歲,這個年紀,同齡人基本都已成家立業,有了四年的工作經驗,他們卻才正式進入工作崗位。
學院裏在大五這年會對他們實行分流,考核不通過或者不願意繼續讀的,予以本科畢業學位,反正協和本科畢業也不愁找不到工作,班裏其實已經有同學在準備找工作的事情了。
平平這時也慶幸家裏給了足夠的支持,讓他在經濟方面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安心完成之後的學業,姑奶岑靜巧也在首都,知道他過來上學非常開心,每到過節,都會邀請他過去吃飯住幾天,總之,他在協和的日子,雖然忙,但過得很充實。
接到安安電話說有人請他當軍師時,出於對妹妹的關照和對漫畫作者這個職業的好奇,應了下來,沒曾想之後大概一個多月都沒一個姓盛的打來電話,可能是找到了別的軍師,平平也沒放在心上,懶得去問安安到底怎麼回事,就把這事拋之腦後了。
時間門一晃就到了月末,夜裏下了很大一場雪,早上再醒來,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晚上平平去圖書館自習回來,宿管阿姨突然喊住了他,“岑知遠,有你的電話。”
“剛才七點多打的,我看你沒回宿舍就讓她先留下電話了。”
平平走過去接下紙條,笑着道了聲謝,拿着紙條去宿舍外找電話亭,紙條上寫着盛一和一串電話號碼,他從包里掏出IC卡插.進去,撥通了上面的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兒沒人接,他又打了一通過去,耳邊一直是嘟嘟聲,就在他準備放棄時,電話接通了。
平平鬆了一口氣,開口打招呼:“你好?”
“你好。”
女生聲音很小心,“是岑知遠嗎?”
平平嗯了聲,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站在電話亭里,問道:“你是知微介紹的漫畫作者?”
“是,我叫盛漪。”
盛漪聲音依然很小,溫聲跟他解釋:“我聽小愛說你學了神經外科,正好手邊有一個漫畫主角就是神經外科醫生,所以問她要來了你的聯繫方式。”
平平聽着這順序挺怪,他對漫畫創作不太懂,不過一般按照常理來說,都是先確定好職業才找人諮詢吧?
他想自己是外行人,說不準是各人有各人的創作理念,也沒放在心上,轉而說道:“不過我水平也一般,說不準到底能幫你多少。”
畢竟還在上學,臨床方面經驗不足。
盛漪忙回:“不會不會,對我來說足夠了。”
平平在協和上學這幾年謙虛了不少,不過骨子裏還是驕傲的,“那行,我就儘力而為。”
盛漪又道了一遍謝,沒再說話,平平本想着今天這通電話里能給她解決點問題,但他沒想到這姑娘性格這麼溫吞,人不說話,可電話費是一直在往上漲的。
他主動問了起來,“你有什麼神經外科方面的問題想問我嗎?”
電話那端立馬就響起了翻書聲,還有盛漪驚慌的聲音,“等一下啊。”
平平啞然失笑,過了幾秒,電話里再次響起了盛漪的聲音,跟讀課文一樣,一板一眼把自己的問題讀了出來。
問題不難,平平流暢答了出來,盛漪歪着頭把電話夾在肩膀上,跟記筆記一樣,唰唰一通寫,她提前做好了準備,第一個問題問完以後,很快第二個問題又接上。
他說一句她寫一句。
平平尋思這麼問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不是他不願意給人解惑,關鍵這效率實在太低了,“要不我給你推薦幾本書吧,多看看對你應該挺有幫助的。”
“肯定比我這還沒畢業的學生更專業,書上有什麼不懂的你再問我也行。”
盛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麼做太耽誤人時間門,應了聲好。
平平隨後給她推薦了幾本比較基礎的書,還想說什麼時,電話亭被敲了下,排在他身後的同學凍得鼻子通紅,抬手指了指電話,催他,“同學,你好了沒?快十分鐘了都,我急着打電話呢。”
平平忙沖同學說了聲抱歉,對盛漪道:“那今天就先這樣吧,之後有什麼問題再聯繫。”
盛漪跟他說了今天第三遍謝謝,平平聽完趕緊掛了電話,抽出IC卡,把位置讓給身後的同學。
夜晚的寒風凜冽,掛在臉上生疼,他摸了摸鼻子,頂着寒風回宿舍,平平感覺他推薦的書基本能解決絕大多數問題,是以也沒想着之後盛漪還會聯繫他,繁重的學業讓他很快把這事忘了,但他低估了一個學畫畫的學生面對醫學類書籍的茫然,書上每個字都認識,但理解起來很難。
過了半個多月,臨近學期末,盛漪又給他打來了電話,一連問了很多問題,一問便知有沒有,看得出來,她這段時間門肯定認真看了書,這份心是好的,但這個時間門點平平實在無暇跟她細細講解,醫學生的期末周堪稱恐怖。
他問道:“你現在在洪江市嗎?”
“在。”
平平溫聲道:“最近有點忙,沒什麼時間門回答你問題,等期末放假回家吧,到時你再聯繫我。”
盛漪聲音很低,帶着深深的歉意,“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門了。”
平平笑了下,“沒事,那我就先掛電話了。”
順利度過考試周后,平平終於迎來了寒假,回洪江市之前,他拎了些年貨去拜訪岑靜巧,感謝她今年的照顧。
岑靜巧笑說他太客氣,硬是留他吃了一頓飯才走。
平平訂了第二天的火車票,火車轟隆隆啟動了,他這才有了閑心掏出相機把玩,沿途拍了些風景。
上了大學以後,洪江市在他眼裏似乎就只剩下了寒暑假,四年半倏忽而過,這所城市發展卓然,近鄉情更怯,火車進入洪江市后,他不由得有點緊張,深呼了一口氣。
廣播通報洪江市到了,平平拎着行李箱下車,剛走出出站口,安安嘹亮喊了聲平平!
他轉頭一看,安安跟媽媽沖他招了招手,平平一顆心落了地,面帶笑容走了過去,先喊了聲外公。
蘇顯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年放假挺早。”
蘇雪楨目光滿是慈愛,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兒子看,感覺他瘦了些,“期末周不好熬吧?”
平平笑笑,“難不倒我。”
首都要比洪江市更冷,他今天穿了身長款黑色羽絨服,身材高挑,長腿一邁帶着風來的,安安樂道:“可千萬別掛科了。”
平平當即回嘴道:“你也太小看你哥我了。”
兄妹倆一吵起架來,蘇雪楨心中升起一種懷念的同時頭也跟着疼了起來,“行了行了,別一見面就鬥嘴,回家回家。”
平平拉着行李箱,靠近安安小聲說了句:“鍾弋的事,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安安知道他不會對鍾弋怎麼樣,滿不在乎道:“你愛咋咋,我不管。”
平平哼了聲,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裏,上了車兄妹倆依然在打打鬧鬧,蘇顯國開車帶他們回家,笑道:“還是小孩子啊。”
沒看到爸爸過來,平平猜到估計在公安局,轉而問起了張光香,“外婆在我們家嗎?”
蘇雪楨看不夠似的,轉頭又看了他一眼,“嗯,專門給你做了一桌你愛吃的菜。”
蘇顯國道:“要不是車子坐不下,你外婆指定也要跟着來。”
平平心間門暖暖的。
蘇顯國開車進了大院,張光香聽到聲音,馬上丟下廚房的事,出來迎接外孫,雙手無措地抓着他胳膊,“哎呦喂,可算回來了。”
行李箱什麼的,等會兒再搬也不急,平平領着外婆進屋,張光香半年多沒見他了,“你看看你這孩子,過生日不回來,平時也不給我們發個照片什麼的。”
忙碌的時間門過得很快,平平微嘆:“實在是太忙了。”
蘇顯國深表理解,“確實,你們這學習強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一家人坐下聊了會兒天,快到晚飯時間門,張光香想起飯菜還沒做好,又回了廚房忙活,蘇雪楨跟蘇顯國過去打下手幫忙。
剛才還喧鬧的客廳一時只剩下了平平和安安,平平這才去把行李箱拿下來拎進卧室收拾,安安跟在後面,平平把行李箱打開,一邊往衣櫃放一邊問她,“鍾弋對你好嗎?”
安安語氣很爽快,“還行,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吃虧的性子。”
平平稍微放心了點,“他什麼時候有時間門?我們一起吃個飯。”
安安想了想,“最近應該都有。”
平平帶回來的衣服也不多,沒一會兒就收拾完站了起來,客廳沒人,兄妹倆也去了廚房,中途許青青看他回來了,走過來問候了兩句,還誇平平長高不少又帥了。
岑柏知道兒子今天回來,一下班就趕緊騎着摩托車往家趕,雖然半年多沒見,但平時電話沒少打,父子倆見面也沒有什麼隔閡,笑着聊了起來。
晚飯張光香做了一大桌,一家人其樂融融圍着餐桌吃飯,平平安安身高都不矮,早就不是過去坐在嬰兒椅上的小孩子了,六個人一坐下來,一張桌子瞬間門坐得滿滿當當。
張光香開玩笑,“我還記得之前你倆吃飯特喜歡搗亂,大人吃點什麼都湊上來要嘗嘗。”
平平安安對視一眼,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吃完飯,張光香跟蘇顯國開車回了家,安安也不去新房子住了,前天就把自己的東西搬了回來,一家人,到了新年,總算又聚到了一起。
家裏除了平平還在上學,其他人第二天都要上班,早上在家吃過飯都走了,平平為了準備考試熬了好幾次夜,第二天直接睡了一上午,十一點多才起來家附近的小餐館吃午飯。
梁恩陽買完年貨回來,看到他一驚,快步走了過來,“平平?”
平平轉頭看是他,也笑了,“你這是出去買年貨了?”
“對,提前買好備着。”
梁恩陽看到他從煎餃店出來,問道:“你這是還沒吃飯?”
平平點點頭,“是,起得晚。”
兩個人一起往大院走,梁恩陽問題不斷,儼然一派長輩的架勢,“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次待多久啊?”
平平溫聲道:“半個多月。”
谷紅青一家早就不回來了,大院裏現在也就五家人常住,誰回來誰沒回來沒一會兒就傳遍了,昨晚他出來還碰到了梁恩陽出來抽煙,兩人已經見過了,他肯定是知道自己是昨晚回來的,這番問話,看似密集關心,實際沒什麼意義,不過是成年間門心照不宣的招呼。
一個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五六年,一個還在學校,一種無形卻又清楚存在的隔閡橫亘在兩人中間門。
想想過去,梁恩陽跟錢海帶着他們滿院子亂跑的日子,平平不禁有些唏噓,可他也終究變成了成熟的大人,遊刃有餘應和。
梁恩陽拎着東西進屋,平平到家也無聊,想起昨晚安安給的遊戲卡帶,把抽屜里的遊戲機拿了出來,可惜太久沒玩,已經沒電了,他只好先給遊戲機充電。
找了本書,一邊看一邊等。
靜謐的午後被一通電話鈴聲打斷了,平平走過去接起,發現打來電話的是盛漪,有了前車之鑒,盛漪這回開口先是問他這會兒忙不忙。
年關未到,這幾天是平平難得的悠閑時光,笑道:“不忙,有什麼問題你問吧。”
盛漪卻是問起了別的,“你回洪江市了嗎?”
“嗯,學校放假了。”
盛漪暗自哦了聲,翻開自己做的筆記,開始問他問題。
她這電話來得巧,與其玩遊戲,不如給給人解答醫學問題,還能順便檢驗下自己學得如何,平平反正下午沒事,耐心給她解答了大半的問題。
末了,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不是,你這到底是個什麼故事啊?一會兒腦死亡,一會兒又是顱骨骨折,現在連腦血管病都出來了?”
盛漪笑聲婉轉,“秘密。”
這通電話一下子打了快一個小時,平平說得口乾舌燥,見她還賣關子,也不想深究,“應該沒了吧?那今天就先這樣。”
“沒了。”
盛漪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問了出來,“年前你有時間門嗎?你幫了我這麼多,我想請你吃頓飯作為感謝。”
平平語氣洒脫:“不是啥麻煩事,飯就不用了。”
盛漪堅持要請,“一定要有!”
“年前如果沒時間門的話,年後也可以。”
說起來平平跟柴可愛也做了多年的朋友,她又是柴可愛表妹,就沖這份交情,平平也不可能貪圖她這頓飯,輕聲說:“真不用。”
盛漪異常執着,“要的要的。”
平平見狀也不好再拒絕,他想了想自己之後的安排,明晚跟家裏有個聚會,後天晚上是跟鍾弋的局,問她:“大後天可以嗎?”
盛漪聲音激動,“可以!”
“時間門地點你定吧,我都行。”
平平基本風度還是有的,“你定吧,我都行,定完打電話告訴我就行。”
盛漪說了聲好。
掛完電話,遊戲機的電也充滿了,平平窩在椅子上玩遊戲,不過沒玩一會兒,鍾弋主動登門,站老遠喊他,“知遠!”
“你還敢來啊。”
平平一躍而起,上去就扣他脖子,“好啊你,一肚子壞水。”
鍾弋不敢反抗,趕緊告饒,“輕點輕點。”
平平踢了他一腳,“跟我一起打跑那些安安情敵的時候,心裏估計樂開花了吧?難怪每次喊你都那麼積極。”
鍾弋賠笑,“那可不是。”
平平鬆開手,“算你識相。”
他坐下來給鍾弋倒了杯水,“嘗嘗,下回這端杯子倒水的就不是我了。”
鍾弋點頭,兩個人好多年沒見了,倒是半點不見生疏,聊了兩句,鍾弋看他正在玩遊戲,坐下來跟他一起玩。
安安下班回來,看到兩個人玩得正認真,笑道:“你倆還真悠閑。”
鍾弋忙站了起來,這局遊戲剛開,搭檔走了怎麼能行?平平看他那聽話的樣子,分外無語,指着他罵道:“我說你,也太沒原則了,這局還沒打完呢。”
安安咯咯笑,故意挑釁:“略略略!”
這可把平平氣得不行,“岑知微,你給我過來。”
安安晃晃身子,躲在鍾弋後面,“就不來!”
鍾弋在幼稚的兄妹倆面前左右為難,一會兒勸未來老婆一會兒又勸大舅子別動氣,這一耽擱,誰曾想等來了岳父岳母。
岑柏下班去接了蘇雪楨,夫妻倆想着今天是一家四口的晚飯,準備單獨在家做,順便補上之前沒能給平平過的生日。
兩個人都沒想到會碰到鍾弋,他們知道安安在和他談戀愛,想着年輕人的事長輩少管,不怎麼過問。
屋裏吵架的平平安安和勸架的鐘弋都愣住了,岑柏眯起眼盯着鍾弋看,恨不得把他看出一個洞來,蘇雪楨率先反應過來,聲音溫柔道:“是小鍾啊?”
鍾弋喊了聲阿姨,頂着岑柏如炬的目光雙手不自覺都放規矩了點,怯怯喊了聲叔叔。
不怪他慫,一是這二位是安安父母,二是哪怕今天他跟安安毫無關係,岑柏和蘇雪楨依然是值得尊重敬佩的人。
平平安安這會兒難得默契一回,齊齊腹誹,慫樣。
岑柏抬眼又看了他一眼,冷聲問道:“來幹嘛?”
初三家長會那次,鍾弋跟他說過話,那時候他還感覺岑柏很好說話,但現在身份立場變了,感受也大不一樣了。
公安部特邀刑偵專家,名聲不是蓋的。
不得不說,這一眼威圧感十足,鍾弋被問得心驚肉跳的,饒是他自認見識足夠多,聲音也磕巴了下,“我我,我來找知遠。”
平平都有點同情他了,安安略帶擔心看了看男朋友,又深知這會兒她要是說話爸爸說不定對鍾弋更嚴肅,只能看着。
嚇着孩子了,蘇雪楨拍了拍岑柏,對鍾弋說:“正好,留下一起吃飯吧?今天我跟你叔叔下廚。”
方才還炸毛的人彷彿瞬間門被撫平,夫妻倆一躁一靜,搭配還挺和諧。
鍾弋知道今天他們一家四口準備單獨過,眼下蘇雪楨邀請大概是禮貌,但他不能什麼都裝作不懂還硬蹭,不缺這頓飯,當即道:“我就是好久沒見知遠了,聽說他回洪江市了就過來看看,但今天是你們家裏人的聚會的日子,我就不打擾了,等之後有機會了再正式過來拜訪。”
自打上了大學以後,平平安安一南一北,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來,安安呢,好不容易回來,也搬走了,平平還有三年多的大學沒上完。
兄妹倆小時候多喜歡黏着他們啊,加班都跟得緊緊的,人一長大,飛得一個比一個遠,安安剛回洪江市沒多久就交了男朋友,來看他們的頻率也低了。
岑柏和蘇雪楨還是很想念過去只有他們一家人的日子的,今天就是單純想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吃頓飯。
鍾弋這番話妥帖又周到。
挺識趣。
岑柏也給了他一個好臉,“下回有機會再聚。”
鍾弋沖安安笑笑,跟他們禮貌告別離開了。
岑柏把菜拎去廚房,喊平平安安過去幫忙,蘇雪楨這幾年廚藝見長,下廚炒了兩個菜,岑柏也炒了三個菜。
平平把碗筷擺好,一轉身卻見安安端着一個蛋糕出現,岑柏和蘇雪楨在一旁笑着祝福:“生日快樂。”
平平眼眶微紅,“早過去啦。”
“哎呀,不算不算。”
岑柏擺擺手,“爸媽都不在,算什麼生日呢。”
蘇雪楨給蛋糕插上蠟燭,一家人圍着平平唱了生日快樂歌,平平吹完蠟燭許願,惟願父母康健,無憂無慮。
岑柏讓他們坐下,“開飯開飯。”
一家四口久違坐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吃完飯,圍在一起下象棋,像小時候那樣。
睡前,平平正鋪床,安安突然走了進來,賊兮兮靠過來,“哥,你有情況啊?”
平平看她那笑容就知道沒好事,身子微微後退,“什麼情況?”
安安剛剛去客廳倒水接到了盛漪打來的電話,一問才知道是打給平平約吃飯,她笑道:“就我之前介紹給你盛漪,你倆還聯繫着呢?”
平平敲了她一下,“想什麼呢?總共才聯繫了三次,我幫了她很大忙,她說要感謝我才請吃飯。”
安安看他表情不像說謊,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跟他說:“盛漪也是咱們附中的,說起來算同學。”
平平有些意外,“她也是附中的?”
“嗯,跟咱們一屆的,不過她是文科班,咱們是理科,不在同一棟樓所以沒怎麼見過。”
“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平平躺進被窩,“把我門帶上,順便給燈也關了。”
安安分外嫌棄,站了起來,“懶死你算了。”
臨出門前她才想起忘了正事,“哦對,她說約你大後天晚上七點,在庭竹餐廳見面。”
平平嗯了聲,又催她關燈,“燈!”
“自己起來關。”
安安噗嗤一笑,只把門關上,飛快溜走。
平平氣得咬牙,穿着單薄的衣服爬起來關燈,臨睡前迷迷糊糊默念了一遍餐廳名字。
第二天沒給他睡懶覺的機會,去了趟軍區大院的婁桂蘭和岑建軍回來了,第一時間門就過來看他,拉着噓寒問暖。
相比姑姑岑梅來說,平平跟二叔岑楓一家聯繫不多,很多情況都是通過爸媽才知道的,他坐下來問爺爺奶奶,“二叔二嬸身體怎麼樣?聽說二嬸前段時間門做了個手術。”
凌瑤前段時間門開車出了點意外,夫妻倆就是擔心才不顧年邁過去拜訪,幸好身子沒什麼大礙,婁桂蘭對孫子說:“手術很順利,現在身體已經恢復了。”
平平聽完放心了些。
到了下午,三個人前往事先定好的飯店,安安和蘇雪楨岑柏是直接下了班過去,岑梅一家三口也來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次日,平平又跟鍾弋去吃飯,回來這幾天,他可以說一直奔波聚餐的路上。
除夕前一晚,來了庭竹餐廳赴約。
到了門口,平平才覺得尷尬,其實說起來他跟盛漪根本沒見過,就打過三次電話而已,陌生人單獨吃飯總覺得怪怪的。
再怎麼說,爽約肯定不太可能。
平平硬着頭皮走進餐廳,發現這是家粵菜館,心下訝異,他跟喜歡吃辣的安安不同,口味偏清淡。
不管怎麼說,這餐應該會吃得挺開心。
平平跟前台說了盛漪的名字,很快有服務員領着他來到了一個包間門,門一推開,裏面的人立馬站了起來,緊張地看着他,動作很拘謹。
對比之下,平平顯得很自然從容,但他總要確定自己沒認錯人,先問了下,“你是盛漪?”
盛漪的瞳色很特別,偏棕色,亮晶晶的,乍一看有點異域的長相,輪廓清晰,眉骨略高,顯得很英挺,圓眼和小嘴又給她增添了柔和感,看上去是大氣明麗的長相。
盛漪點了點頭,“請坐。”
平平尋思奇了怪了,對陌生人警惕性這麼低嗎?你都不問問我是不是岑知遠啊?這樣子,倒像是之前認識他一樣。
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對着陌生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隱隱覺得什麼時候見過這雙眼睛,沒話找話道:“聽說你也是附中的學生?”
盛漪又點頭,有些放不開。
比電話里還要悶啊?
平平深呼出一口氣,“點菜吧,點菜。”
盛漪斂眉,睫毛一顫一顫的,終於說了一個長句,“這段時間門謝謝你幫我解惑,對我漫畫很有幫助。”
平平拿着筆在菜單上勾選,姿態散漫又隨性,抽空還抬頭沖她笑了下,“啊,小事一樁。”
盛漪一時無話,沉默着點菜。
點完菜,徒剩尷尬,這姑娘性格未免也太溫吞了點,不像是會請陌生人出來吃飯的性格啊?那為什麼要勉強自己請他吃飯啊?
平平自詡他挺能活躍氣氛,不過碰到這個主,也發揮不出來,他徒然喝了口水,自顧自說道:“這餐廳挺不錯哈。”
盛漪眼睛亮了起來,“你喜歡嗎?”
平平撓了撓頭,哪想到她反問他喜不喜歡,有些摸不着頭腦,誠實回答:“喜歡。”
兩個人相對而坐,盛漪低聲道:“說起來,除了給我當軍師這件事,還另有一樁事要謝謝你。”
也許是見過父母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相互扶持的感情,平平在感情方面比他表現出來的要更慢熱遲鈍,有些事他其實看得很清,但會裝糊塗。
父母愛情的上限太高,讓他無法輕易跟異性.交心。
他愣了下,“啊?什麼事?”
盛漪提醒了一句,“高中文理分科考試。”
平平看着她棕色的眼眸,再一聯想這個時間門,很快想起來了,“是你?”
盛漪看到他能想起自己,面上一喜,“是我。”
她說的是附中高中部文理分科考試,當時隨機分配考場,洪江市初夏素來多雨,那天還偏偏是颱風天,下了很大一場雨,路上都是積水。
考試開始前三分鐘前,教室里突然衝進來一個女孩,穿着長袖長褲,似乎沒打傘,一路跑過來的,被雨淋得不輕,坐下的時候發梢都在滴着水。
不巧,他們考場的監考老師是有名的老閻王,反正半點關懷沒有,女孩身上濕透了,衣服緊緊貼着皮膚,不用細看都能看出些許的胸.脯輪廓,身後有幾個男生從她進來就盯着她。
教室里連個毛巾都沒有,平平沒怎麼想,脫了外套就遞給了她。
考試結束,女孩跟他道謝,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
後來,盛漪知道了他的名字——岑知遠。
她知道那天的事情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微不足道,依他的性格,換做任何人他都願意伸出援手。
正因如此,這種不以人為轉移的善意才顯得彌足珍貴。
從那以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去搜索有關他的信息,成績很好,有個雙胞胎妹妹,喜歡打籃球和遊戲,滑板玩得很好。
兄妹倆在學校里人緣都不錯,尤其是他,反正沒少收到女孩情書,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石沉大海,偶爾有膽大的,直接攔住他告白,只有一句禮貌的謝謝。
說來也意外,盛漪大學臨近畢業,才從表姐柴可愛那裏偶然發現了他們幼兒園的照片,她一眼就認出了照片里的岑知遠,問了才知道,原來兩個人是幼兒園同學。
這才有了借漫畫聯繫的事情,沒人知道她打出第一通電話多有忐忑,甚至打了好幾遍草稿。
平平面色如常,淺笑道:“那還挺巧。”
盛漪難掩失望,很快又振作起來,“當時考完試太匆忙了,沒來得及跟你道謝。”
大概猜出她對自己的心思后,平平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諸如暗戀或者一見鍾情的告白他聽過好幾次,但像盛漪這樣,因為他做的一件好事記到現在是第一個,他緩聲道:“沒事。”
實際說出來並不容易,盛漪也不指望說開了就能跟他在一起什麼的,再說她是真的很想感謝當時岑知遠的出手相助,沒人知道她冒着大雨趕去考試全身濕透有多麼窘迫,“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是個特別好的男生。”
平平笑了笑,“謝謝。”
服務員敲了敲門,依次把飯菜端了上來,盛漪人很聰明,大概猜出他不是那種會受皮相或者一時激情迷惑的人,對待感情偏理智,循序漸進是最好的。
吃飯過程中,她不談什麼感情戀愛,問了些他在醫學院學習的經歷,平平也樂於跟她分享,兩個人有說有笑,整個吃飯過程還算愉快。
吃完飯,盛漪想着這時候不主動爭取,只怕兩個人就真沒機會了,輕啟唇問道:“回頭初稿畫完,我能請你幫我審閱下嗎?看看有沒有什麼醫學錯誤。”
“這回一定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門,我可以支付報酬給你。”
別的不說,她確確實實是把自己提供的書籍都認真看了遍,這份誠懇的態度很讓平平欣賞,至於報酬什麼的他也不甚在意,“沒事,你發來吧。”
說完他直接把自己的寄信地址說了出來。
兩個人從餐廳出來,平平送她上了出租車,盛漪在上車前神神秘秘遞給他一個信封,“等你的時候隨手畫的,算是今天的謝禮了。”
平平接下,沖她擺了擺手,“行,謝謝了。”
盛漪上了車,像只小松鼠趴在車窗前,笑盈盈對他說:“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平平點了下頭,等她走後,才把信封拆開,剛看到就笑了,是一隻長着人樣的貓咪,穿着白大褂,右手指着上方的對話框:【未完待續】
他把畫折好又塞了進去。
除夕前夜,是一年裏大院最熱鬧的時候,小輩們甭管在外有沒有房子,都齊齊回來過年,三個大的都成家了,錢海是第一個結婚的,也是一個有娃的。
剛開始是於貝坤拿着足球在院裏踢,喊姐姐於貝妮出來玩,後來又拉上平平安安,緊接着夏天明也加入,梁恩陽不甘示弱,拽着錢海混入隊伍,大家默契仍在,酣暢淋漓奔跑在大院裏,有那麼一瞬間門,忘記他們現在的年紀,彷彿回到了過去放學后就聚在一起玩球的日子。
直到一聲孩童的啼哭把他們拉回了現實,錢海率先退出,匆匆回家哄孩子,“明天再來。”
他一走,大家也沒了興趣,各自散開回家準備年夜飯,足球孤零零滾了出去,於貝坤抱起扔到了門口。
沒人知道,這句明天再來到底什麼時候會再來。
也許是明天,或者是未來的某個日子。
這所大院太老了,不知道還能擔負起多少個明天再來的承諾。
到了平平安安這個年齡,像拜年這種事已經可以代替父母來做了,壓歲錢也只有爸媽會給,有親戚聽說安安談了戀愛,會催她早點結婚定下來,看平平單身,會想着法問他要不要介紹對象,平平也可以幫岑柏擋下一些白酒了,安安開始學一些俗世無聊的規矩。
這些組成了他們2000年的新年,邁向成熟卻又留戀青澀。
過完年,平平又坐上了回學校的火車,盛漪開始了漫畫的連載,頻繁給他寄信,每封里都會有那個貓咪醫生的形象,或動或靜,姿勢表情都有變化。
盛漪性格並不像初次見面那麼悶,她連載是恐怖漫畫,畫風大膽熱烈,劇情格外引人入勝。
平平時不時幫她修正下裏面出現的醫學錯誤,受她啟發,畫技稍微提高了點,閑暇之餘回信會給她畫一隻睡覺小狗,每幅畫裏,小狗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的睡覺,畫風非常可愛暖萌。
跟盛漪無論是電話還是書信,平平都感覺很舒服自在,像是涓涓細流,潤物細無聲。
長達大半年的書信交流后,到了暑假,平平終於有了長達一個月的休息時間門,馬不停蹄趕回了洪江市,兩個人正式確定了戀愛關係。
盛漪專門在外面租了個房間門當工作室畫畫,平平拿着書過去學習,兩人各坐桌子兩邊,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擾。
盛漪給漫畫上着色,平平看了會兒書,鬼使神差跟着畫起了畫,他畫了一隻在窗外休憩的小狗,從桌子上遞給了盛漪。
盛漪接過看了眼,拿出畫筆在紙上輕鬆畫了一會兒,不過幾分鐘,就在睡覺小狗旁邊畫了只正在替它擋太陽的貓咪醫生。
她忽然靈機一動,“要不把這倆角色也加入到我的漫畫裏面?”
平平嘴角抽動,“你的恐怖漫畫裏面?”
“沒事,我會給他們一個美好結局。”
盛漪輕挑眉,信誓旦旦保證:“放心,死不了。”
貓咪醫生和睡覺小狗開始連載啦,結局是通往幸福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