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八卦之魂
猶記得，她初見蕭長青母親夏氏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母子是哪個回鄉定居的官宦人家家眷。
那婦人雖然打扮只能算比普通莊戶人家乾淨利落些，但眉目秀麗，說話也溫和斯文，一身的清雋之氣。
那時候問起他們的來歷，他們就說家鄉遭了災，蕭父在災荒中死了，他們是隨着流民走到這裏來的。
那年，南方確實有水災也有不少流民往東林鎮所在的安陽城去。雖然那些流民並沒有到他們這窮鄉僻壤來的，但她並沒有懷疑他們的話。
現在想來，這都是真的嗎？
鄉下的貧苦生活能養出他們這種一看就氣質不俗的母子倆？
印象中蕭長青也從來沒提及過他的父親，想來他的身世沒有夏氏說的那麼簡單吧？
林七月滿腦子的疑問，話一落音，那張側顏上的微笑弧度就消失了。
蕭長青轉過臉來，神情瞬間恢復了平日裏的冷然淡漠。
「小時候家裏還行，我也念過兩年書，認得幾個字。後來念不起了，但自己喜歡，也就多看了幾本。」
這回倒挺有耐心解釋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欲蓋彌彰。
林七月心裏嘀咕，也沒敢追着問，只點了點頭：
「哦。那你挺愛學習的。」
蕭長青：「難不成要一輩子做那不學無術之人？」
林七月：「……」
這是在影射她嗎？
她才不是咧，哼，總有一天叫你見識見識！
林七月尷尬的抿了唇，把腦袋收回來，繼續看着前方。
孩子們追鳥去了，越跑越遠，但那歡樂的笑聲卻一直在耳邊。
沿着鄉路一路問下來，走了一個多時辰，他們才找到那所學堂。
這學堂是個有名望的鄉紳資助的，用的就是鄉紳家裏的老宅，地方乾淨寬敞，附近村子裏有不少孩子過來。
正是休息的點，許多孩子在院子裏玩耍。
林七月一眼就看見了里正家的孫子林清遠，問了一下，她就推着蕭長青領着兩個孩子去了後院。
後院好幾間屋子，她本來也不知道那先生在哪間屋，正在觀察就聽正前方那間虛掩的門裏傳出了說話聲。
林七月隨即推着蕭長青過去，剛想命寶兒上前敲門，卻聽裏面傳來的是女人的聲音。
「相公，這是我早起為你燉的雞湯，煮了面。特地給你送點過來。你已經三日沒回家了，想來做學問也做累了，剛好補補身子。」
這是先生家娘子？
真體貼啊。
林七月覺得不該此時打擾人家，便站在了門口，沒讓孩子去敲門。
沒一會，那屋裏就傳出一個不耐煩的聲音。
「這大老遠的，你往這送這些幹啥？我這有吃的，不缺這口。」
「這是雞湯，家裏剩下那隻雞眼看着不太好，娘就把它給殺了，我想着你……」
女人解釋，卻被男人粗暴的打斷。
「你想啥呢？殺了就殺了，你們吃便是了，跑我這裏來不是耽誤我讀書嗎？你以為我都像你一樣整日的無所事事只忙着吃喝這點事？」
這什麼男人？好心當成驢肝肺。
林七月不自覺的皺眉頭。
屋裏沉默了一會又響起了女人哀婉幽怨的聲音。
「相公，娘總催着抱孫子，可你總不回家，我怎麼辦？」
哦，原來這娘子過來是有原因的。
林七月心裏那吃瓜之魂熊熊燃燒了起來。
就在這時，屋裏‘啪"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那是書本被摔在桌上的聲音。
「你有完沒完？這兩年我在家呆的時間少嗎？你懷上了嗎？明年就是大考之年，你還想讓我再次落榜？你安的什麼心？」
「相公，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
「行了，你走吧。沒事莫要到我這來。」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沒一會，那虛掩的門就被拉開，一個女人被推了出來。
她手裏還提着那沒放下的瓦罐，身子踉蹌，瓦罐里的湯也撒了出來。
突然就這麼對上了，那對男女和林七月等人都覺得尷尬。
目光相碰瞬間，林七月突然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落在那男人臉上，腦海中某些久遠又零碎的記憶慢慢拼了起來。
她還沒開口，就見那男人先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七月？」
一聲喚過，那女人的目光也緊緊的盯住了林七月。
她先是驚訝，很快又突然咬住了下唇，眼中迸出了悲憤的情緒。
林七月還沒搞明白她這表情從何而起，這女人便扭頭氣憤的走了。
至於嗎？
林七月扭頭看了看那女人的背影，眉心微蹙。
轉過臉，她才定定神道：
「沒想到竟然是你。你在這學堂里當先生？」
眼前正是梁玉石。
多年未見，他已不是當初那個青澀的少年了。他成熟了不少，容貌也略有改變，沒有年少時看着那麼清秀了。
他在現在的林七月看來有點普，只不過相對於鄉下人來說，他身上有着讀書人的斯文氣質。
梁玉石這才回過神。
「是啊。我是這裏的教書先生。你……」
他的目光在蕭長青身上停留了一會，又轉向了兩個孩子。
林七月剛想說話，卻被蕭長青搶了先：
「這裏還有其他的先生嗎？」
林七月：「……」
不用看他的臉色都能品出他語氣里這濃濃的嫌棄之意。
確實，不光蕭長青嫌棄，她也有點不願意。
小孩子讀書這件事，知識重要，學着怎麼做人更重要。
這梁玉石對待他的娘子未免太刻薄了些，光聽那幾句話就不是什麼忠厚之人。
林七月認同蕭長青的想法，便沒吭聲，只看着梁玉石。
梁玉石愣了一下，似乎明白自己被嫌棄了，臉色有些尷尬，但還是道：
「有的。陳叔在那邊。現在是休息時間，他應該在屋裏。」
「多謝。」
蕭長青硬邦邦的扔出這兩個字，自己轉着輪椅就朝那邊屋去了。
這男人喜惡未免太明顯了些。
林七月心裏嘀咕，嘴上也沒說什麼，只對梁玉石禮節性的笑笑就轉身又抓住了輪椅的推手。
剛走兩步，就聽身後又傳來梁玉石的聲音。
「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