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太宰逃走之後,回到辦公室,平復着自己的心情。
為什麼要慌呢?他又沒做錯什麼。
他只是用手托着寺尾彌修的頭,只是在沙發旁邊站了一會兒,這種行為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試圖說服自己忘掉這件事,但此時,他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又多了一個信封。
這次不是照片,是一個U盤,裏面被拷入了一個視頻,視頻的題目是“我跟寺尾先生的日常vlog”。
“越來越過分了。”太宰嘀咕着,這次不會是什麼勁爆小電影吧?
他不想看,他真的不想看,但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操縱了他的手,迫使他迅速將視頻拷入電腦,點擊播放。
視頻開始,畫面一陣晃動,拍攝視角固定下來后,他見到寺尾彌修正坐在一張床上,低着頭,手裏捧着一本書在看。
對方赤着腳,頭髮濕漉漉的,明顯是剛剛沐浴過的樣子。
太宰反覆觀察了視頻里的卧室場景,覺得有點眼熟。
等一下,這間屋子,不是首領辦公室嗎?
這是首領辦公室旁邊的那間會客廳,什麼時候被改裝成了卧室?
再然後,一個跟他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出現在鏡頭裏,歡快的喊了一聲:“寺尾先生~”
他眼見着那個人爬到床上,撩起寺尾彌修鬢邊的頭髮,着迷的嗅着,然後一下下親吻着對方的臉頰。
開幕雷擊。
太宰將視頻暫停,起身在辦公室里走了幾圈,平復着胃裏泛起的噁心的感覺,以及恐慌感。
是真的,他真的在跟寺尾彌修談戀愛。
他不想看,他真的不想看,但還是手賤的點了繼續播放。
“寺尾先生,看看我~”
“別鬧,我在背書。”
“你不要整晚都抱着課本好不好,看我一眼嘛,難道我對你沒有吸引力了嗎?咱們結婚才兩個月,你就厭煩我了嗎?”
寺尾彌修被他吻得渾身酥癢,但只能戀戀不捨的將他推開,“不是的,你讓我先背完這一章。”
“不要。”
“太宰先生,我明天要考試,我現在寫錯一道題,未來就有可能害死一名病人。”
他們兩個打情罵俏了一陣子,在這之後,寺尾彌修突然發現了角落裏的攝像機,納悶:“你在拍什麼?”
太宰親昵的吻咬着他的脖子,“拍我們啊,因為我跟寺尾先生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所以我要全部拍下來留念~”
這情話很動聽,但寺尾彌修還是產生了懷疑:“你不會是想拍什麼變態小視頻吧?”
“咳,怎麼可能。”
“你就是,否則你為什麼把攝像機對着床?你是不是想把我們滾床單的視頻拍攝下來,然後存在設備里反覆觀看?”
“想得美,寺尾先生在床上的迷人樣子只能儲存在我大腦里,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沒資格觀賞哦。”
“那——”
“我啊,我拍這條視頻,只是想奉勸屏幕前的那個人,我奉勸對方不要再糾結,也不要垂死掙扎了。”
對方說著,看向屏幕,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在透過屏幕注視着屏幕外的太宰。
“幹部大人,你聽見了嗎?你只要乖乖接受你的命運就好了,太宰治的命運,就是跟寺尾先生在一起。”
命運?
太宰聽了這話,一顆煩躁不安的心突然冷靜了下來,陷入沉思。
命運從不會眷顧他,他也從不相信命運。
許久后,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問道:“我該怎麼做?”
此時,視頻里的人彷彿聽到了他的話,突然抬頭直視着他的眼睛,臉上露出溫柔的微笑。
“首領大人,你什麼都不用做哦,你只要乖乖在原地站着,寺尾先生就會主動撲到你懷裏的。”
*
一個月後的某天,寺尾彌修被蒙上雙眼,像犯人一樣將雙手捆住,押送至首領辦公室。
這是森先生下台的第一天,也是新首領上任的第一天。
這很正常,新首領上台,會馬上除掉舊首領的心腹,也就是他。
他早就料到自己有這麼一天,所以內心毫無波瀾,任由一群屬下將他拽來拽去,粗暴的將他押送至目的地。
很快,他被押送到新首領面前,左右兩邊的人強迫他跪下,但他固執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從來沒跪過任何人,包括森先生。
隨即,一個年輕的嗓音悠悠飄來:“不必了,你們下去,讓我跟寺尾先生單獨待一會兒。”
寺尾彌修眼睛被蒙住,看不見,但他聽得出這是新首領的聲音。
如此年輕,如此傲慢,如此坦然自若。
“寺尾先生,跟傳聞中的一樣固執呢。”
他不想多費口舌,冷漠的開口道:“如果你想殺我,請便,我不會反抗的。”
“欸,那可不行,森先生離開之前,拚命懇求我不要傷害你,他說你是個聽話的孩子,難道他是騙我的嗎?”
“……”
“嘛,我也不想當劊子手的,但你畢竟是森先生的心腹,我如果留你一命,會顯得我很沒魄力哎。”
寺尾彌修沉默不語,他的雙手被捆綁着背在身後,他正試圖悄悄掙脫繩子。
他雖然看不見,但他能夠通過聲音辨別對方的位置。
給他三秒鐘的時間,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將這位新首領一擊斃命。
首領彷彿沒察覺到他的想法,逕自問道:“所以,寺尾先生,你會聽我的話嗎?”
他乾脆利落的吐出兩個字:“不會。”
“哎呀,回答的還真是果斷呢……像你這種沒禮貌又不知好歹的小屁孩,最討厭了。”
彼此彼此,對方討厭他,他也很厭惡對方。
“我只會效忠森首領,我不會為你辦事,也不會成為你的人。像你這種謀權篡位的陰險小人,你該下地獄。”
對方見他這樣說,輕笑一聲,突然不緊不慢的走過來,伸手扯下了他的眼罩。
寺尾彌修慢慢眨了眨眼,努力適應着外界的陽光,待他看清了眼前這張笑盈盈的臉之後,他猛然窒息。
這張臉——
彷彿有人狠狠給了他一拳,他頭暈目眩,神志恍惚,他死死盯住這位新首領的臉,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喜歡男人。
難怪,之前有女孩子向他表白,他一丁點兒感覺都沒有。
他目光獃滯,惹的對方微笑:“寺尾先生,怎麼了,為什麼要發獃?”
“……”
“欸,好奇怪啊,剛剛你罵我不是罵的很起勁嗎,怎麼現在不說話了?”
寺尾彌修並不怕死,也不怕遭受懲罰,他原本想要給新首領一個下馬威,想冷嘲熱諷一番。
但現在面對着這張驚為天人的臉,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隨即,他覺得一股熱流緩緩流淌到臉上,伸手一抹,發現自己流鼻血了。
這,不至於吧?
好丟臉,居然看男人看到流鼻血——
他一時間手忙腳亂,不知是該用手捏住鼻子,還是該起身逃跑,但此時,對方的手握住他的下頜。
他被迫抬起頭,直視着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在嘲笑他嗎?
“寺尾先生,你說說看,我要拿你怎麼辦呢?”
“……”
“如果我殺了你,會顯得我太過殘忍,但如果不殺你,你又是我心頭的一個隱患。”
寺尾彌修覺得自己現在這幅樣子很丟臉,但首領毫不在意,溫柔地用手托住他的臉,拇指拭着他的嘴唇,拭着他臉頰上的斑斑血跡。
窗外的夕陽像血一樣紅,投射入對方的瞳孔中,反而將那雙銳利的目光變得朦朧柔和。
“寺尾先生,你如果肯臣服於我,那我就給你一切你想要的東西。自由,學業,金錢,你什麼都能擁有。”
寺尾彌修覺得這個提議很危險,他應該忠實於森先生,應該拔出槍殺掉眼前的人,應該幫森先生奪回首領的位子。
但是,有什麼東西把他全身的力氣都抽光了,他覺得四肢無力,像是中了毒蠱一樣。
最後,他還是不由自主地點頭,輕輕說道:“好的。”
“嗯?”
“好的,我會臣服於您,我會聽您的話。”
短短一句話,像是立下了某種神聖的誓言。
首領聽了這話,握住他下頜的手緊了幾分,恍惚之間,寺尾彌修彷彿察覺到了對方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再說一遍。”
“……我會,會臣服於您,我會為您奉獻一切,我的生命,我的尊嚴,以及——”
以及他的心。
*
那之後,寺尾彌修多了一個秘密——他暗戀着mafia的首領。
他不能跟任何人分享這個秘密,他獨自享受着暗戀的苦果,獨自享受着這般煎熬。
為什麼偏偏是首領?
他明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但這個念頭就是瘋狂的在心裏滋生,折磨得他日夜不眠,寢食難安。
他對森先生充滿了愧疚,他本應該唾棄和反抗這位新首領,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我會為您奉獻一切”。
他這算是什麼?
自從那次談話之後,他就被指派到了首領身邊,成為了首領的直系屬下。
原本,他滿心歡喜的以為可以跟首領近距離接觸,但自那之後,首領再未召見他,他連首領的影子都沒見到。
每當周圍人談起“首領”這兩個字,他就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緊張的聽着他們口中談論的關於首領的內容。
首領實在很忙,忙於那些無休止的生意和應酬。
幾天下來,他的滿心歡喜變成了焦慮的等待,然後逐漸麻木。
不過話說回來,即使見到了首領,又能怎麼樣?
雖然他從沒戀愛過,但他覺得戀愛一定是很痛苦的事,因為光是暗戀就這樣苦澀,苦澀到讓他失魂落魄。
*
新首領上台之後,將辦公室內外都進行了重新裝潢,地板,牆皮,窗戶,窗帘統統換掉,甚至連旁邊的會客廳也被拆掉了,改成了一間很大的卧室。
這天,寺尾彌修終於得到首領的徵召,獨自來到首領室。
但首領並不在辦公室內,他的滿腔期待又落了空,那顆焦灼的心越發的不安起來。
“首領在忙別的事嗎?”
“是的,首領吩咐過,請你暫時在此等候。”
四周無人,他又無事可做,便在首領室里到處閑逛,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那間卧室門前。
首領辦公的地方,為什麼需要這麼大的卧室?
他輕擰把手,推開門,一陣淡淡的、類似香薰的氣味傳來。
首領身上的氣味。
就這麼在門前站了短短几秒,他就沉浸在了對方的氣息中,無法自拔。
不同於外面那種陰森森的裝修風格,這間卧室的色調很柔和,窗帘是純白的,被風高高揚起又落下,輕盈的在日光之間穿插律動着。
他原本想要離開,但腳下彷彿不受控制一樣,走到了床邊。
他坐到了床上,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白色床單。
首領睡過的床單……帶着首領身上的氣味。
這樣很不禮貌的——
但他只是想捕捉一點關於首領的氣息,他只是想距離首領近一些……即便是很不禮貌,即便是會被處死,他也想這麼做。
他俯下身子,將臉貼在床單上,近距離嗅着那些氣味,蒼白的手指緊攥住床單的一角,又無力的鬆開。
為什麼偏偏是首領——
好不公平,他生平第一次動心,就交付給了一個他完全得不到的人。
他心裏正難過,突然感覺到一陣陰森森的氣息迎面劈來,像是劍一樣懸在他頭頂。
他意識到不對,連忙起身,果然見到首領站在距離他咫尺之遙的地方,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你在做什麼?”
寺尾彌修一臉尷尬,表示:“我,就是隨便看看。”
他瘋了嗎,堂而皇之的闖進老闆的辦公室,又——
死了算了。
首領站在門前,靜靜地盯着他,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隱約覺得首領露出了餓狼一樣的眼神,好像隨時準備撲到他身上,咬住他的喉嚨。
但最後對方也沒說什麼,只是冷漠的將目光收回,走到一旁去脫了外套,丟在衣櫥上。
寺尾彌修不知道自己該離開還是該留下,只能退到一旁,畏懼的低着頭,等待對方的指令。
“我讓你待在這兒,是讓你到處閑逛的嗎?”
他低下頭,露出犯錯的表情:“對不起——”
“今天的功課呢?”
“功課?”他抬起頭,不解,“什麼功課?”
“我昨天讓他們帶給你的那些書,讀完了嗎?”
對了,昨天有屬下送來滿滿的一箱書給他,箱子裏全是高中的課本,還有各個科目的習題集。
他不知道這些書有什麼用,就將它們都丟到了一旁。
“笨蛋,那是考試的書啊。”
“考什麼試?”
“高考啊。我知道你想上學,但大學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讀的,為了公平起見,你必須像其他人一樣參加高考。”
“但是——”
“沒有但是,儘快把那些書看完,兩個月之後去參加高考,如果你能考上任何一所學校,你就可以去上學。”
“真的?”
“我可不是森先生,我說話向來算數。”
寺尾彌修聽了這話,突然對首領充滿了感激,於是彎下身子,鞠了個躬:“十分感謝您。”
他就這麼弓着身子,彎着腰,低頭站了很久。
最後,他覺得腰要斷了,首領也沒有開口讓他起來。
“話說,寺尾先生,剛剛為什麼躺在我的床上?”
他一愣,瞬間慌了神:“不是,我沒有——”
對方扯掉領帶扔在床上,瞥他一眼,輕輕吐出兩個字:“撒謊。”
“……”
“隨便像這樣躺在我的床上,用手摸我睡過的床單,是想做什麼?”
“沒有,不是的——”
“不是什麼?”
他想逃走,但他的臉又一次被對方捏住,同時被對方逼到牆角。
他驚慌失措,退無可退,只能被迫抬頭與對方直視,臉頰上泛起奇怪的紅色。
“說啊,不是什麼?”
對方眼睛裏帶着古怪的笑意,眼神里像是在忍耐什麼,但又肆無忌憚的撩弄着他,誘哄他跳進陷阱。
“請您鬆手,不要這樣……”
果然沒錯。
他什麼都不用做,即便是站着不動,寺尾彌修也會主動撲進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