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凌雲門上下皆知江常寧與後山鳥獸親近,現在門主放話要把後山掘地三尺,大部分人第一反應都會是江常寧這三個字。
舟凝初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匆匆跑來敲門。
她正為後山那群獸擔憂着,江常寧便開了門,不緊不慢地問:“凝初,你知道門主在哪嗎?”
“在前廳召見弟子們。”舟凝初朝南方一指,蹙眉道,“有人說那賊是一隻扁嘴鴨,但咱門裏除了後山那隻蠢蛋,哪還有扁嘴鴨啊!那些個弟子明顯就是在針對你嘛!”
江常寧眸光微閃,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沒事,我去看看。”
舟凝初狐疑地瞅他一眼。
她鼓了鼓臉,剛跟上走了幾步,手腕上的靈石串便開始慢慢閃爍。這是舟家的聯絡靈石,非必要不開啟。
舟凝初瞧見后趕緊停下腳步,鑽進來師兄的房間裏開啟靈石。
得知門主江盛和曲冰雲在大殿內,江常寧也不急着過去,而是繞着偌大的弟子院緩慢的走上一圈。
不時有幾位弟子飛奔而過,他們只來得及瞧江常寧一眼,然後就快速地往前躍去。
待四周寂靜無人時,江常寧停下了腳步,輕輕一躍便翻入弟子院,停在一間標有「曲時」的屋子前。
……
凌雲門前殿大廳,眾人戰戰兢兢地立在一側,無人敢做聲。
江盛負手而立,面色微冷。
曲冰雲立在一旁,低聲勸道:“師父……算了吧,徒兒這還有一枚。”
江盛側身望向他,淡聲道:“雲兒,日後你碰到這種事得記得一句話。”
曲冰雲垂下頭,聽着他說——
“心慈手軟乃成神大忌!”
此話落下,在場所有人渾身一顫,下巴低到胸口處,沒人敢說話。
江常寧剛巧繞到了殿門口,聞言抬眸望向自己的「父親」,眸中情緒難明。
有眼尖的弟子扯着嗓子通報少門主到。
見到江常寧,大殿所有人下意識噤了聲,江盛本就嚴肅的面上也添了幾分冷意。
待江常寧走進大殿躬身行禮后,江盛沒有讓他起來。
他沉着臉,當著眾弟子前冷聲道:“破嬰丹可在你那?”
此話一出,還在殿中的眾弟子嚇得心頭猛顫。
門主這樣逼問,不就是直接定了少門主的罪嗎!
江家幾位長老也在,聞言不由得皺起眉頭。
站在前方的二長老朝眾弟子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滿殿弟子忙不迭的退下,接連路過站在殿外走廊上的江常寧時,他們視線一定,忍不住在心裏頭嘀咕。
盜走破嬰丹的是鴨嘴獸,凌雲門裏與鴨嘴好的也只有江常寧一人,現在門主又這般問,難不成真的是他?
滿殿弟子裹挾着疑問與不滿離開,恰巧撞上了前來大殿的余錫。
余錫望着與自己相背而行的弟子們,蹙眉,伸手攔住行在其中的曲時。
他擰着眉問:“冰雲的丹藥被盜,此事可是真的?”
曲時低着頭回答:“是真的,但盜走丹藥的扁嘴鴨似乎是少門主的好友,所以小師兄不打算追究了……”
“少門主?”余錫一怔,但他把這事兒自腦中過一遍后,又覺得或許真是如此。
他頓時拂袖冷笑,然後大步往前走去。
此時的大殿內只有曲冰雲與江家血脈的人,江盛從來沒把曲冰雲當外人看過,問起話來絲毫不顧。
江盛望向江常寧,目光淡漠地問:“是你偷拿了破嬰丹?”
江常寧不卑不亢道:“我沒有偷拿破嬰丹。”
“呵——”江盛聲音冷下,厲聲道,“再說一遍?”
江常寧:“我,沒有,偷拿破嬰丹。”
他一字一句地重複。
江盛猛地起身,怒斥道:“江常寧,你是我兒,我能不知你的想法?修為滯塞不知努力修鍊反而打起外力巧物的主意,你真讓我失望!”
聽着這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呵斥,江常寧還是無法自持地掐緊手指。
他咽下涌到喉嚨處的酸澀,仰頭望向江盛,“我沒有偷拿破嬰丹,父親又為何不願信我?”
“你——族中子弟只有你知破嬰丹是何存在,也只有你與後山那些畜牲交好,我讓你在此讓交出破嬰丹是為你留臉面!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江盛壓不住怒,一掌轟碎身前的桌子。
曲冰雲聞見狀,一臉憂色地勸:“師父,現在結果還沒出來,您怎能擅自定師兄的罪?師兄,你好生說,師父會理解的!”
殿內眾長老也是皺緊了眉頭,紛紛望向江常寧。
江常寧卻直視着怒火中燒的父親,神色無波無瀾,一言不發。
全殿的人都在勸,見江常寧依舊默不作聲沒有絲毫悔改之色,江盛怒意更甚,對一旁勸他的曲冰雲道:“雲兒,你自小心軟不知人心險惡,為師今日得給你補上這一堂課才行!二長老,拿族鞭來!”
眾人驚呼出聲——
“師父!”
“門主三思啊!”
“少門主,你要是真拿了丹藥就交出來!看把你父親氣得!”
“呃……”因着江盛這一句話,原本安靜的大殿頓時沸騰得如同油鍋,勸阻聲、怒罵聲、安撫聲摻和在一起喧鬧個不停。
燒心的吵鬧中,江常寧恭敬的神色漸漸淡下。他垂下了頭,一言不發,心中冷意更甚。
請族鞭是件何等大的事情,不惜開祠堂也要為這捕風捉影的事情將他打個半死,這就是他孺慕多年的父親!
江常寧自嘲冷笑,笑他之前被豬油蒙了心,數年努力也只是為了討好眼前這人。
如今這般,縱使那夢中和書中之景是假的,他也沒必要繼續在這凌雲門待下去了。
請族鞭是件大事,眾人勸完門主息怒再勸江常寧道歉,但兩人皆是油鹽不進,氣得二長老怒罵江常寧不知好歹,然後氣沖衝去祠堂。
余錫來時,正好撞見這滿殿鬧糟糟的景象,他略一恍神,就瞧見二長老提着一柄翠綠色的長鞭而來。
二長老瞧見他,忙將怒意強行隱去,和藹道:“余少門主怎麼來了?”
“門中已經回信了,我特來稟告門主,不過您這是……”余錫向那柄佈滿倒刺的長鞭,疑惑道,“這是凌雲門的門規嗎?”
二長老指指殿內,咬牙道:“還不是江常寧這個愚鈍的小子!”
他氣到連尊稱都不要了,低罵道:“門主讓他交出破嬰丹,他咬死不認,還頂撞自己的父親,把門主氣得要請族鞭。”
聽聞又是江常寧的事情,余錫下意識擰眉,但看見那柄佈滿倒刺的長鞭后,他沉默一瞬,還是多嘴問了句:“是已經找到破嬰丹了嗎?”
二長老一怔,“那倒是還沒,目前也沒什麼證據。不過只有他需要破嬰丹突破,也只有他與門中的扁嘴鴨交好,所以門主就認為是他……”
他說到最後聲音漸弱,滿腦的怒氣也稍稍冷卻了下來。
余錫眉峰擰得更深,他素來講究證據,雖然不喜歡那位少門主,但他也不想看到屈打成招的局面。
思及此,余錫拱手道:“二長老,可否請您幫忙通傳一聲,我門中已有消息傳回,父親令我送上至寶以表謝意。”
二長老點頭道:“少門主隨我來就是。”
二長老在前方領路,余錫跟在後方。
他略一抬眸,就能看見滿面怒氣的凌雲門門主及立在下首平靜如波的少年。
余錫沒見過江常寧,但觀察殿內的形勢,還是能分辨出他的身份。
他聽說凌雲門少門主今年也不過十九歲,是位十七歲突破金丹期的天才,但這兩年他自得意滿疏於修鍊便沒有再大的進展。
余錫本以為這種人應該是昂着脖子傲慢地斜視眾人的模樣,卻沒想到他低眉斂眸,面容謙和,明明是這種激怒了父親被訓斥的情況下依舊能挺直脊背不卑不亢。
似一節修竹,冷硬且孤直。
這第一印象倒也不像曲時說的那麼糟糕……
余錫想着便收回視線,抬頭望向主位的江盛與曲冰雲。
餘光瞥見余錫盯着江常寧看,曲冰雲微微皺眉。
他垂下眼,換上恰到好處的憂色后再抬起頭,惴惴不安地望一眼二長老,然後往後看去。
似是現在才發現余錫般,曲冰雲黯淡的眸光亮起,輕喚道:“余大哥!”
見到余錫,江盛也收斂了怒意,平和地問:“余少門主,是你門中回信了嗎?”
余錫上前見禮,頷首道:“是,家父回信說稱門內長老即日便到,並令我送上至寶以示感激之情。”
聞言,立於一側的江常寧緩緩垂眸,薄長睫毛掩住了他眼底泛起的波瀾——
他與曲冰雲的身世之謎,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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