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陸知杭並未在看到卷子的第一時間就火急火燎的下筆,縱觀他左右兩旁的童生都已是磨了會墨,略加思索準備下筆了。這卷子的第一部分便是墨義,視線所及之處的問答題都瞭然於胸,他稍稍放下心來,又往下看了帖經的內容,與現代考試的默寫差不多,對他這過目不忘之人來說就更簡單了。
前兩部分的內容有了底,陸知杭並未鬆懈下來,又看了看策論,比之前面的有了不小的難度,同時策論與帖經相較,多了幾分閱卷人的主觀判斷,不單要文筆好,論點站得住腳,也要博得閱卷官的青睞,卷中的策論題對陸知杭而言難度有,但還不不至於苦思不得其解,真正難的是,該如何寫才能在眾多考生中脫穎而出,同理,最後一道的經義也是如此。
陸知杭將毛筆從筆架上取下,沾了沾適才磨勻的墨水,神情頗為謹慎,一筆一劃都寫得小心翼翼,雖只是墨義和帖經,但這必得的分,他也不想因自個的疏忽而錯失,此次院試各地學子云集於此,他切不可大意,一旦污染了卷面,哪怕是文曲星下凡,這卷子也是要罷落的,寫錯字更是萬萬不能。
懷揣着這份慎重的心,陸知杭也不知自己寫了多久,久到雙臂都略微發麻,才將前半部分的內容都寫完,身旁的學子早已是把提前準備好的吃食都喂進了肚子裏,他卻恍若未覺,繼續埋頭寫起卷子來,一氣呵成,只剩下最後的經義和詩賦題。
詩賦是以中秋為題,看到這算是較為大眾、幾乎不假思索就可以賦詩一首的題目,他略微怔了怔,半響才想起來,再過幾日便是中秋節了,晏國雖是架空朝代,但寫這本書的作者卻不是,自然而然的就把這幾個重要的節日也寫在了設定內。
“中秋……”陸知杭用毛筆輕輕太陽穴,停下筆來思忖,大多數人念及中秋,無非是讚歎中秋玉盤皎潔,望月思鄉,亦或寫闔家團聚之喜,他倒也沒有另闢蹊徑之意,在草稿紙上寫下一首詩來,略加修改平仄使之更為工整后,就謄抄至卷子上。不過他寫的雖也是借明月寄託思鄉之情,但思的鄉卻不是張家村,而是橫跨另一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
筆落,陸知杭難得有些悵然,穿越到晏國一個多月余,他好似有做不完的事,倒也沒多餘的功夫黯然沮喪,左右在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時代,除了幾個朋友,也無甚可留念的,至於父母,在他高考過後,接他的途中就被突來的橫禍掠奪走了生命,若非這個原因,陸知杭也不會報考醫學專業。
寫完詩賦,陸知杭還想繼續把經義也寫了,剛提筆就覺得身體一陣虛弱,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午飯還沒吃,無奈作罷,將毛筆擱至筆架上,在考籃上搜尋半響,拿出張氏為其準備的豆乾吃了起來,又飲了些清水,狀態才稍有好轉,又想要是有豆腐乳吃就更好了。
陸知杭揉了揉太陽穴,心中暗道,自己這一專註起來就忘乎所以的狀態哪怕到了另一具身體還是半分沒改。休息了片刻,把其他人的兩餐當做一餐吃了,陸知杭又仔細忖量起經義題。
此次院試出的命題為: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
出自《大學》第十章,意思是說對父母的孝順可用於侍奉君主;對長者的恭敬可用於侍奉上級;對子女的慈愛可用於統治民眾。
制藝首先便是要破題,陸知杭對這道命題並不陌生,略一思索便有了幾個破題的思路,擇優選了一個,開始承題,除了平仄對仗外,用詞也有講究,寫至束股,一篇文章也就完成了。他對自己的文章雖說滿意至極,但每個主考官喜好各不相同,比如現今的洮靖城知府尚文福就喜好辭藻華美的文章,而當今丞相欣賞實幹簡練的文章,照着原著所言及學政的文風偏好,陸知杭在草稿上修修改改半天才開始抄錄。
哐哐哐——
他抄至一半,衙役就拿着鑼鼓開始巡着號舍敲鑼打鼓,示意剩餘的考試時間不多了,陸知杭心下一驚,他答題的時候速度絕對算是快的那一撥人,無奈寫字的速度大不如人,他若是急躁起來,那手勉強能看的楷體字就浮躁了。他閉了閉眼,屏蔽了耳畔的鑼鼓聲,繼續埋首謄抄,只是速度卻略微加快了些許,雙眼定定地看着卷子,生怕寫錯一字,就將這一日的辛勤皆付之一旦。
“收卷!”端坐主位之上的考官瞥了眼身旁的日晷,嚴肅道。
陸知杭像是沒聽到這句話般,繼續在卷子上抄寫,在衙役快走到他身旁時才將筆墨擱置一旁,長吁了口氣。
晏國的院試據他所知,共考五場,每日一場,內容大差不多,和縣試、府試一般無二,其中第一場考試是最為重要的,考罷,閱卷官會用圓圈揭曉,寫坐號,不寫姓名,出一草案,取此次秀才名額的一半之數。最後盡皆考完后才拆彌封確定姓名,通過院試的童生便是秀才了,五場下來,出了號舍的學子大多面色蒼白,陸知杭還好,持續一月余的鍛煉讓他的身體素質比之大多數人要好上不少,除了精神疲憊之外,倒也還好。
一出考場,他還沒回過神來,張氏就趕忙上前,心疼的替他整理了一番儀容,說是要替他好好補補身子才行,完事欲言又止,想問問他在裏邊考得如何,但又擔憂戳到心傷。
陸知杭看出她心裏的想法,只是裝作輕鬆的輕笑道:“尚可。”他不指望考個稟生,只要能如願參加往後的鄉試,有入縣學的資格即可。
“知杭,你今年也不過十六,便是沒考上,咱兩年後再試也可。”張氏回家的途中,試着寬慰道,深怕萬一沒考上,陸知杭會接受不了。
“夫人,公子天資聰明,區區院試,必能名列前茅。”跟在一旁拎考籃的陸昭不知是沒看出張氏的意思,還是不喜她這般氣餒的想法,笑着說道。
“好了,結果尚未可知,七日後放榜就知曉了。”陸知杭輕笑着打斷,陸昭估計以前身世不凡,就是到了陸家當書童,也未有一般奴僕的尊卑觀念,好在張氏也不是迂腐之人,要是換到別家的高門大院,可就要受些苦頭吃了。
幾人談笑間就到了豆腐鋪,因着今日是陸知杭院試結束的日子,張氏便沒有開張,洗手作羹,還買了好些魚肉。
陸知杭剛到陸家又裝飾了一番的豆腐鋪大門時,餘光瞥見對門的鋪子也掛了個燙金顯眼的招牌,五個字赫然是——李氏豆腐鋪。
鋪子裏的裝修不如他們家的美觀,估摸着是張氏今日沒開張,對門的豆腐鋪倒也排了不少人,生意看着還算紅火,他記着自己科舉前,對門是在裝修,倒未曾想也是賣豆腐。
“知杭,你不知,你前幾日剛到考場,這家豆腐鋪就開張了,賣的價格比咱家要便宜上一些。”張氏悵然道。
陸知杭聞言,收斂了笑意,往李氏豆腐鋪攤前的豆腐望去,那些豆腐表面粗糙不堪,水分不足,口感和賣相皆不如他們家,但因為價格更為實惠,也有不少人前去光顧。當然,兩家價格相差不大,有着陸家這個招牌,不差錢的人還是更喜歡在他們這邊買。
說來這家李氏豆腐鋪中人倒也算是個人才,豆腐在長淮縣出現不過一個月,他們便自個不知研究出了什麼凝固劑,雖效果還不如鹽滷,但也不錯了。陸知杭從未有把豆腐的方子據為己有的念頭,至少有人將其仿製出來,他也不會心生記恨,使些骯髒手段來不當競爭。
“無事,我這會倏然福臨心至,想到了如何改良我們家的豆腐。”陸知杭看了一眼李氏豆腐鋪,笑了笑,也沒在意多出了這麼個競爭對象。
豆腐生意火熱,會有人仿製是意料中的事,不是那些官家出手便已不錯了,他雖不知為何沒有地主豪紳眼紅他們家,但也深知槍打出頭鳥,多幾家豆腐鋪又如何?只要他能讓他們家的豆腐招牌立住,少了些利潤就少了吧。且如今陸家豆腐的主要收入還是富商士族,這些高門大戶最看重臉面,並不在乎那一兩文錢的差異。
“這豆腐還能改良?”張氏面露異色,驚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