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為花痴所以撿了個美少年

第一章 因為花痴所以撿了個美少年

層巒疊翠,遠山含黛,這一疊青山之間隱匿着一隅小村落。

這小村的先祖姓顧,是個遊俠。

百年前,魔物並起,為禍世間,他救了許多人,每逢不知道安置在哪裏,就往這深山裏頭扔。他撿了不少孤兒,為了報恩就跟着他姓顧。百年來,繁衍生息,這村子逐漸有了模樣,為著世世代代能記住這位遊俠的恩情,喚作顧家村。

這顧家村可算得上是福水寶地,從未鬧騰過魔物的事兒,大家都說是有神仙庇護着他們。又或許是他們的先祖,那位遊俠修鍊成了深信在庇護着他們。

雞鳴狗吠,黃髮垂髫,顧家村百年來皆是如此的安寧祥和。

“卿月,再不走可來不及啦!”

少女轉身,拿起掛在牆上的弓箭,那纖細的手腕上戴着銀鐲,銀鐲很是樸素,只打了一朵梔子花點綴,腰間掛着一個粉色的碧璽墜子,閃着淡粉色的光芒,瞧上去十分名貴,與她所着的服飾並不相符。

她靈動的雙眸中似是一汪清泉般澄澈,彷彿能將世間一切的溫柔都融進去,回眸顧盼。可面容的輪廓又是如此的冷冽,不禁流露出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瀆的神聖氣質。紅繩挽着秀髮,盤起那俏皮的垂掛髻,而兩鬢揚起的秀髮拂過她的臉龐,回身之際,似有有煙霞輕攏,將她如同那珍寶一般,藏在那玫瑰色的薄暮中。

左卿月幾步跑了出來,順手拿起門口的腰簍,道:“來啦來啦。”

顧蘋末身着淡藍色素衣,濃淡相宜的眉下,那雙眼眸帶着少年特有的朝氣,裏頭既有着春風的和煦,也有着流水的溫柔。

他欲接過少女的腰簍,可少女早已熟練地系在了腰間。

門外是一群年華正茂的少年們,他們簇擁成一團,相談甚歡,村子裏的少年們貪玩,聊的都是今日抓了什麼蟲子,待會兒要捕個兔子贈給誰家的丫頭。

“走吧。”

說話的人,名喚顧蘋末。他是這村子裏人盡皆知的“文曲仙君”,雖說年幼的時候性格孤僻,但後來漸漸外向,所以大家都願意跟着他玩。再說了,過段時間若是他考上個狀元,可不是要飛黃騰達?村裡人實誠,不指着他給大家謀出路、帶着大家享受榮華富貴,但若是日後去鎮上好歹能說“你知道嗎?我跟那位狀元顧蘋末可是同鄉的”,也是十分體面的。

八九個少年簇擁上去,一群人說說笑笑,好生熱鬧。

左卿月此行是為了采草藥,少年郎們更喜歡打獵,這是他們在這簡樸山村中,能力的象徵。

雖然她的箭術上佳,但對捕獵不感興趣,便在半山腰與他們分道揚鑣,獨行前去採藥。

不巧的是,今日天公不作美,少年們才捕了只兔子,竟覺察到雨滴落的清涼,頓時覺得掃興。

這雨淅淅瀝瀝,連帶着林中也詭異地升騰出陣陣霧氣,天色暗了下來。

顧蘋末擔心雨會越下越大,雖然自小沒少在這山中晃悠,熟知地形,但為著安全起見,他們一行人即刻下了山。

獨自一人的左卿月因為尋草藥一路上了山,回去的時候着急,沒仔細瞧着腳下的坑窪,不小心摔了一跤,下擺沾滿了泥。

她抹開下擺沾上的泥,心想:這雨來得好生奇怪,今日阿爺觀天時分明說了,會是個艷陽天的。

她的眼睛白日時倒是好得很,可一旦光線太差,她便會看不清路。阿爺說,這是娘胎里落下的病根。

好在,他們常在此山間玩帥,想起了半山腰的山洞離這兒應當不遠,拿弓探着前路,緩慢前行。

顧蘋末一行人剛到村子裏,一道道霹靂劈向了山頭上,氣勢好比那巨浪滔天般,令人望而生畏。

“山頭是不是被劈了呀?這幾十年都沒見過這麼近的雷,怕不是有天災降下了吧?”顧蘋末聽着路邊的李大娘憂心忡忡地說道,眉頭緊鎖,心中的擔憂更是多了幾分。

他一路小跑,衝到了左卿月的家中,瞧着左神醫在屋裏捯飭着他在研製的新葯,也顧不得平日的規矩。

他還未開口,那左神醫一道兇狠的目光殺了過來,怒斥道:“臭小子!你不好好讀你的聖賢書,來這裏幹嘛?阿月可不在。”

說罷,左神醫拿着搗葯杵,一邊擼起衣袖,一邊尋找着藥材和自己的手稿,雖是兩鬢霜白,可走起路來還是健步如飛。他身上本就是粗布麻衣,還破了幾個補丁,一根木簪草草將發簪起來,瞧着卻頗有不拘小節的隱士氣質。

“卿月,她還沒回來嗎?”顧蘋末環視了一圈,未發現左卿月的蹤影。

左神醫渾不在意地說道,“阿月不是跟你們出去了嗎?又丟了?要說我肯定是去哪裏野了。”

顧蘋末一聽左卿月還未歸來,未聽得后句,轉身拿了放在門旁的紙傘,便沖了出去。

與此同時,半山腰上。

左卿月走到了山洞,瞧着自己這副落湯雞的模樣,嘆了口氣,心想:回去定要被阿爺數落一番了。

她隨身帶着的火石也被打濕用不了了,而這雨似乎沒有停下的跡象,連着風也強了許多,直吹得她發顫。

忽地,她眯着眼睛,仔細地觀察着漆黑的山穴里,洞穴使得聲音更為清楚,只聽見裏頭沉悶的呼吸聲,她鬼使神差地走進,愈是靠近,那呼吸聲越發急促,她的腳步逐漸加快,而走到一處拐角后,她倏地愣住,她的眼看不清遠處或者黑暗中的東西,可偏瞧得清那人的模樣。

他頭頂上有一處洞口,怪的是,外頭昏天黑地,可眼前卻好似有光在那人周身流動,不斷地映出波瀾與漣漪。

那是個少年,一身銀色細紋的深紫,只一玉冠簡單地束起那長發,靜靜地盤坐在台上,肌膚如同無暇的美玉一般純白,挺立的鼻樑似黛青色的山峰,薄唇上卻是蒼白,閉着目,那睫毛卻也細密,令人不由得心想,若是睜開眼,該是如何的神姿。

左卿月仔細打量着少年,卻發現他左臂似乎是被野獸撕扯,且不停地在滲血。

她正要上前,沒想到那少年敏銳無比,睜開了那彷彿泛着紅光的雙眼,滿是殺氣,唰地衝上前,掏出腰間的匕首,架在左卿月的脖子上,手卻還在顫抖。

“你你,你幹嘛呀?”左卿月嚇得打了個顫。

“你是何人?可是那魔頭的走狗?”

“什麼魔頭?我,我就是個普通小老百姓好嗎?”

左卿月正想回頭,試圖用自己那楚楚可憐的表情,讓那少年心軟,畢竟這招對村子裏的每個人都很有效,卻只聽見撲通一聲,那少年已然躺在了地上。

左卿月正想着要逃走,可醫者仁心,她習慣性地蹲下去給他把脈,她一面搭脈,一面打量着這個少年的面容,驚艷得很:這張臉,真好看嘿。就衝著這張臉,不知得禍害多少小姑娘!就是現在太虛弱了,瞧着沒有血色。

“這……”左卿月搭完脈,皺了皺眉頭,歪頭凝視着眼前的少年,嘆了口氣道,“還是帶回去給阿爺瞧瞧吧,萬一被我治死了,這廝如此兇狠,不得化成厲鬼來索我的命?嘖。”

她細細地幫他處理着左臂的傷口,不過她隨身帶着的藥材都被打濕了,只得先止血,她手上忙活着,可心裏的吐槽卻沒停過:不然還是算了,老天下這雨,就是告訴我不要救他。而且他剛才還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不救了不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作沒來過吧。

她正要揮揮手離開,卻又仔細打量起那張俊俏的小臉,想起這樣一張俊俏的臉龐若是沒了,得有多少女子傷心。雖然自己不會傷心,但想起這麼一張臉瞧不着了,還是挺心疼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她彆扭地往回退,一轉頭,氣勢洶洶地說道:“你得感謝你爹娘給你生了張好臉。還有啊,你最好別太重,我一個弱女子可扛不了多重!”

左卿月艱難地把他扶起來,順手捏了捏他的肌肉,笑道:“沒想到看着瘦瘦弱弱的模樣,還挺有壯實的。不過,這也太重了吧……”她剛把他扛起,就想起了夫子課上說的那個什麼“挾南山以越北海”:眼下我大抵就是這樣吧。

左卿月扛着他,走得東倒西歪的,剛走到洞口,發覺霧氣更濃重了,睜大眼睛,企圖看清前頭的路,卻毫無效果,喘着氣罵道:“你,你怎麼這麼重啊?”

一路走了許久,左卿月又不能視清前路,每走幾步,就撞上一棵樹,奇怪的是,明明少年比她高了不少,可每次都是她撞着,她想揉揉腦袋,卻又騰不出手來,只得用腳踢了踢那些樹,以作發泄,卻未發覺不遠處那身着黑衣的人正在盯着她腰間的墜子。

而少年朦朧之中眯着眼,看着左卿月那分不清的汗水與雨水,發覺自己被拖着走,混沌之中,他也驚異於自己油然生髮出那安心的感覺。

山腳。

“卿月,是你嗎?”顧蘋末的聲音遠遠傳來。

左卿月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大喊道:“啊,蘋末哥,快來幫幫我!我快不行了!”

只聽見顧蘋末的腳步聲越來越快,聞聲趕來,瞧着左卿月扛着一個男子,立刻將男子接了過來,喘着氣,問道:“你沒事吧?身上怎麼那麼多血?”

左卿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沾染上一大片血跡,喘着大氣:“不是我的血,是他的。蘋末哥,你幫我把他扛回去,我真的,扛不動了。”

她將手撐在膝蓋上,揮了揮手。

顧蘋末觀察了那個少年,長得很俊美,而且身着華貴卻不像是貴胄子弟,從衣服上的條紋看,倒像是那些修仙門派的弟子。

難道是山中也出現了魔物?他來不及細想,瞧着左卿月淋濕了滿身,衣裳上還有泥土,想必是摔了一跤,即刻接過那少年後,道:“我們快回去吧,你瞧瞧你,都淋濕了。”

“嗯,走吧。”左卿月接過紙傘,可惜這傘撐三個人着實有點難,她氣喘吁吁地飄到了少年那側,一個白眼,道:“要不是看你受傷,我才不給你撐傘!”

說歸說,左卿月並未遮住自己,而是將傘傾斜,遮着顧蘋末和少年。

回到了左神醫的住處,只見顧神醫拿着小蒲扇給葯爐扇風,瞧見左卿月和顧蘋末,走到門口,喊道:“你們兩個又去哪兒野了?”

“阿爺,你瞧瞧這人,快不行了。”

左神醫瞧着那人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只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皺着眉頭:“先扶進去吧。”

說罷,左神醫一揮袖子,讓顧蘋末把人扛了進去,左卿月正要跟進去,被他敲了敲腦袋,罵道:“你個丫頭,盡會給我找麻煩,還不快去洗洗,臟成這樣,叫人瞧了,哪個肯要你作媳婦!”

左卿月一笑,道:“那我就一生一世跟着阿爺啊,難道阿爺覺得這樣不好嗎?”

“我可嫌棄着你,盤算着快把你嫁出去,我就清閑了呢。”左神醫說罷。

“臭阿爺!”左卿月氣呼呼地叉着腰就走了。

左神醫轉身進屋,給給少年搭脈之際,發覺那服制好生熟悉,一番望、聞、切之後,他抓了幾味藥材,正要拿去煎煮,顧蘋末伸出手來要接過了藥材。

“還算懂事。”

顧蘋末滿面微笑地接過,立刻就去煎藥了。

左神醫緊接着處理着少年左臂的傷口,少年迷濛中感受到痛感:“嘶!“

“叫什麼叫,要我說現在的小輩就是缺揍,那麼點痛都受不了。”左神醫說罷,手上更是沒輕沒重了。

半個時辰后。

左卿月泡了個熱水澡,覺得爽利得很,換上一身乾淨衣裳,剛出了屋子,便被顧蘋末叫住了:“卿月,來。”

左卿月瞧他端着個碗,以為是什麼美味,歡快地蹦躂過去,只靠近了幾步,便面露難色:“啊?是薑湯呀……”

“知你不喜吃薑,可適才淋了雨,若是着了涼可就……”顧蘋末還未說罷。

左卿月皺着眉頭,抬頭假裝看向外面的天色,道,“哎喲,這麼晚了呀,蘋末哥,你是不是該回去了?你說你這出門那麼久,顧伯伯肯定着急了。”

“無妨,我盯着你喝完薑湯后再走。”

左卿月推着顧蘋末往門口的方向走,堅決無比:“你放心吧,我肯定會喝的。蘋末哥給我做的薑湯,我能不喝嗎?”

“當真?”顧蘋末轉過頭來,眼神澄澈地凝視着左卿月。

左卿月用力地點頭,道:“真的!你快回去吧!別讓伯父擔心了。”

“那我先回去了,薑湯要喝,還有,穿好鞋子,別著涼了。還有,葯壺裏還煎着葯,你仔細盯着,可別又左爺爺罵了,還有……”

左卿月撓了撓頭,將紙傘一把塞到顧蘋末懷裏,轉身就走,低頭找着鞋子,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怎麼那麼多‘還有’,快回去吧,啊。”

顧蘋末瞧着她的背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左卿月剛找到鞋子,便去看着葯爐了,她輕輕搖着蒲扇,想到自己採的藥材都被淋濕了,虧得自己為了采它,還在回來的路上摔了個屁股墩兒,真是苦哉。

她瞧着葯將將煎好,便盛在碗中,端到了那少年的榻前,只見被褥和榻上沾滿了血,一想到自己還要清洗這些東西,不由得長嘆一口氣。然後垂下頭,觀察着榻上的少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不禁嘖聲:“嘖,這臉是怎麼長的,專挑好看的長。”

“瞧什麼呢?還不快給他喂葯。”左神醫手上端着盤,盤上是一些瓶瓶罐罐,剛進門就瞧着左卿月在那裏發愣,便敲了她的腦袋。

左卿月摸了摸腦袋,唉喲了一聲。

“人可是你帶回來的,到時候要是死在這裏,你自己扛着他去挖坑埋起來。”左神醫懶得再搭理左卿月,便自顧自地念叨着幾味藥材,入了神地走了出去。

“好啦,”左卿月瞟了個白眼,打量起少年,左瞧瞧,右看看,道,“長得這麼俊俏,埋了倒是有點可惜,就是性子差了點。”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彷彿能感覺到那匕首的涼意一般打顫。

正盤算着呢,那少年漸漸睜開了眼睛,意識也逐漸清醒,只見左卿月認真盤算着的背影,氣若遊絲,道:“這是何處?”

“是你?”那少年依稀從側臉辨認出了左卿月。

她轉身正想再瞧瞧這少年的“賣相”,卻發現那少年已然醒了,環抱着雙手,莫名有幾分小人得志的趣味,道:“正是本姑娘我。我可告訴你,是本姑娘辛辛苦苦把你從山上扛回來的,我這叫,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記住啊,是好心的我,本姑娘救了你。你要是再拿什麼刀呀、匕首架在我脖子上,我就把你再扛回山上喂老虎去。”

“呃,咳咳……”少年聽着左卿月一通說下來,怔住了片刻后,猛地開始咳嗽,道,“……對不住。我先前被追殺,將姑娘誤認為殺我的人……實在是……咳咳,對不住。”

那少年身子還虛弱着,不停地咳嗽起來。

“追殺?你不會是做了什麼壞事吧?”

少年搖頭,“姑娘且放心……我所為乃是替天行道。”

“呃……就這樣替天行道?”左卿月瞧着他滿身傷口,不自覺說出了感受,又道,“你別廢話了,你快把葯喝了吧。”

話雖如此,少年還是忌憚地瞟了左卿月一眼,然後盯着那碗葯。左卿月瞧着少年遲疑的目光,顯然還是在懷疑她。

“你不會懷疑我在葯里下毒了吧?”

左卿月得到的是無聲的回應。

她一腳跨上了榻上,拽起了那少年的衣領,少年瞧着,覺得這姿勢很是尷尬,雖滿臉陰鬱,卻還是有着一抹紅暈。

可左卿月自幼跟那些村子裏的男娃們打架,野得很,自稱“打遍顧家村無敵手”。她騰出一隻手拿起葯碗,直接堵在了少年嘴邊,一個勁往下灌,道:“怎麼那麼不識好歹?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沒跟你計較就罷了,眼下還敢懷疑我在葯里下毒?給我喝!”

他瞧着這丫頭如此生猛得如此直率,怎麼瞧也不像是那魔頭手底下的人,便已然相信她不過是個普通的鄉野村民罷了。

眼下他被左卿月掐着腮幫子,原本磁性的聲線竟多了幾分憨厚可愛,道:“我,我錯了,姑娘,你饒過我吧。”

“饒過你?”

“嗯。”少年點頭,雙眼放着光地仰視着左卿月。

左卿月一掌拍到那少年的腦袋上,道:“晚了。”

話是那麼說,左卿月還是鬆開了手。

“多謝姑娘寬宏大量。敢問姑娘芳名?”

“左卿月。左右的左,愛卿的卿,月亮的月。”左卿月順手將碗遞給了少年。

“卿月。”少年小聲念到,強笑道:“小生傅九曜,傅說的傅,九九歸一的九,‘日出有曜’的曜。”

左卿月聽完只覺得:這傢伙還算是有點文化的。又想起自己說的,不自覺尷尬起來。

少年接過她手中的碗,卻發覺自己的手在不斷地顫抖。

左卿月瞧着他抖如篩糠,以為他是怕苦,便從桌上拿了一小袋包好的蜜餞,道:“喏,怕苦的話就吃個蜜餞吧,我阿爺的葯雖然苦得很,但是,藥效比旁的大夫強多了。”

“啊,”傅九曜回過神來,瞧着左卿月遞過來的蜜餞,便接了下來,獃獃地說道:“謝謝。”

“你好好喝葯吧,我還得出趟門,走咯。”左卿月起身離開了。

傅九曜見她走後,也一口氣喝完了葯,低頭沉思,凝視着那已然喝空的碗底,似乎陷入從那一圈圈如同漩渦的迷濛中,舌尖迸發的苦味更是讓他眉頭緊皺,盯着另一手的那一袋蜜餞,拿起一個送入嘴中,那甜味瀰漫整個口腔,讓他覺得漸漸心安。

左卿月領了左神醫的命,去顧蘋末家去借幾件衣裳來給傅九曜這位富貴公子穿。她想來也對,家中沒有年青男子的衣裳,若是不給他備上衣裳,那他可就沒衣服換洗了。總不能讓他穿自己的衣服吧。

唔,那場面左卿月不敢想像。

否則她可不想去顧家讓顧蘋末再念叨她。

她明知自己瞧不清路,卻還是懶得點燈籠,一路抓着螢火蟲,明明三四十丈的距離,她卻走了一刻之久。

若不是顧蘋末擔心不過她究竟有沒有喝那碗薑湯,又出了門,想必她能追着那隻螢火蟲跑出村子。

“卿月,你怎麼在這兒?”顧蘋末提着燈籠,雖看不清臉,但他聽腳步就知道,那個身影就是左卿月,他手中拿着幾件衣裳。

左卿月才回過神來,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撓了撓頭,尷尬地笑道:“阿爺叫我去找你借幾件衣裳給他穿。”

“我早料到了,喏,我正要拿去給你。”

“你跟我阿爺還真是心有靈犀。”左卿月輕聲吐槽道。

顧蘋末沒聽到,他知道左卿月眼睛不好,特地將燈籠往下放了一點,好照清楚一點,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左卿月一把拿過衣裳,道:“不必了,蘋末哥你回去溫書吧,回家而已,我自己可以的。”說罷,抱着衣裳就跑得老遠了。

顧蘋末笑着搖搖頭,又想起她把自己的衣裳抱的那麼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左卿月一路狂奔,生怕顧蘋末跟上來念叨她,心想:蘋末哥什麼都好,就是話多,還老愛管着我,唉。

正想着,腳一滑,又摔了一跤,卻還想着衣裳,把衣裳捧得老高。

左神醫見況,嘆了口氣,幾步走上去,將衣裳拿起來便轉身離開,道:“想我英明一世,怎麼有你這麼個笨孫女?”

左卿月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裳,指着左神醫的背影,委屈地撅起嘴,道:“阿爺,你也不來扶扶我!”

她一邊拍着身上的灰,一邊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左神醫將衣裳放在榻前,道:“公子醒了?”

傅九曜本就還未休息,見左神醫來了,便趕忙直起身子,便要給左神醫行禮:“晚輩傅九曜,多謝前輩的救命之恩!”

“傅公子不必行禮,治病救人本就是醫者的天性。阿月帶你回來也是出於此心。只不過,老朽若沒眼花,公子穿的是天機閣的弟子服吧,你獨身流落到此處,還受了如此重的傷,老朽給你醫治時也發現了,你的功力不錯,傷成這樣,想必是招惹了什麼不該惹的魔物,或者是,人物。”

傅九曜不語。

“公子不說也罷。”左神醫不喜歡強人所難,也不喜歡多做逼問,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您請放心,我明日便會離開。”

左神醫並未回頭,只是平靜地說道:“你安心在此養傷吧,該來的總會來的。”

“這……”

傅九曜遲疑之時,左神醫說道:“你若是想死在野外,也可以明日走。”

說罷,左神醫便將門關上了。

而傅九曜一下躺到了榻上,看着這茅草屋的頂,陷入了思考,睡意逐漸襲來,也就慢慢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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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與月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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