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隻幼琴（5）

別墅一樓會客室內，死寂般僵持的沉默無聲地蔓延。

沖矢昴三人坐在一張沙發上，對面是琴酒、諸伏景光以及灰原哀。

如果不是幼年琴酒如此鮮明的特徵，以及灰原哀略顯奇怪的態度，沖矢昴是不會放任他們這樣坐在一個房間裏，他肯定要隔離開灰原哀，再自己對付狀態不對的琴酒以及「死而復生」的蘇格蘭。

琴酒沒有主動和這群人解釋什麼，而是任由灰原哀去轉述他們先前的談話。

十幾分鐘前，灰原哀緊緊捏着拳頭，默不作聲地跟着琴酒去到會客室，準備一個人應對琴酒的拷問。

然而會客室的門一關，站在她面前的冷冰冰的銀髮男孩卻直接打開手機，給她看了一系列照片——

關於長大狀態的她和她已經死去的姐姐的照片。

灰原哀瞬間僵住了。

她由一開始的詫異和憤怒——她誤以為琴酒拿這些照片想要刺激她說些什麼，逐漸轉變為茫然和疑惑。

灰原哀確信自己從來沒有和宮野明美拍過這些照片，也沒有和宮野明美去過這些地方。

照片上兩個年輕女生親昵地挨在一起，大多是一個笑容溫婉，一個表情雖淡然卻眉眼彎彎，背景從東京的大街小巷，到各處山林寺廟——光是這些照片，就能看出兩個女孩感情有多親密，一起去過多少地方。

然而這都不是灰原哀的經歷。

她愣愣地從琴酒手裏接過手機，自己沉默而細緻地一張張翻看。

琴酒也沒有出聲，只是隨意地走到一邊的沙發，坐下來。

當灰原哀看到某張照片時，女孩整個人都傻了。

照片上是一處別墅外的庭院，長大后的她握着手機擺出自拍的姿勢，而她的身後是無奈笑着的宮野明美，最難以置信的是，宮野明美身邊居然是外邊那個自稱綠川的男人，以及——穿着白襯衫的琴酒。

四個人即使互相沒有對視和交流，定格在照片上的畫面也足以展現出他們的和諧。

灰原哀下意識覺得這張照片是假的，可琴酒給她看這種一眼荒謬的假照片意義何在呢？

而且，琴酒都認出她了，卻沒有把她帶回組織，而是態度堪稱平和地給她看照片——這種行為簡直匪夷所思！

之後又有幾張照片是穿着和服的她與同樣身穿和服的諸伏景光和琴酒站在四處是花燈的長街上，灰原哀依稀辨認出這是美國島的人魚燈會。

她深吸一口氣，緩慢地關上手機，把手機放在茶几上，然後盡量壓抑聲音里的顫抖，看向沙發上的琴酒：「gin……你給我看這些，是什麼意思？」

琴酒冷靜地淡淡道：「事實上，我也是見到你們之後，才確定某種奇異的變化發生了。」

「我和綠川，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看了那些照片，應該有猜測吧。」

灰原哀聞言，瞳孔微微顫縮，她無聲地張合兩下嘴唇，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半晌，才斟酌地組織語言，眼神警惕：「我怎麼確定你這些照片是真是假。」

琴酒挑眉：「我認為以你對宮野明美的熟悉，照片真假應該能夠分辨。」

他又補充：「而且，我沒那麼多閑工夫弄這種把戲騙你。」

女孩頓了頓，乾巴巴地說：「……這太荒誕了。」

銀髮小孩面露沉思，贊同般地點頭：「的確。」

他平靜的態度讓灰原哀逐漸忘記了緊張，也或許是眼前的琴酒和她記憶里的模樣實在相差太大——不單單是外貌變小，還是更深層次的氣質加上氣場的變化。

灰原哀緩了緩呼吸：「我可以嘗試相信你，但你可以告訴我，這些照片……是怎麼回事嗎？」

她眼裏隱含期盼，小心翼翼地輕聲道：「在你們的世界，姐姐……還活着？」

琴酒看着她，沒有隱瞞，坦然地回答：「當然，但準確來說，我們的世界與這裏時間不同，是這裏的兩年前。」

兩年前……還沒到宮野明美死亡的那一天。

灰原哀臉色一白，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可是照片上，你和那個世界的我們……關係很好？」

這句話她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天啊，她們和琴酒關係很好，好到可以一起出去玩，一起拍合照的程度……這放在今天以前，灰原哀都會覺得是什麼黑色笑話。

琴酒嗯了一聲：「只有這些問題嗎？」

其實說實話，琴酒倒是沒想到這個世界的雪莉能夠這麼快進入狀態，雖然他早就想好照片和理由，但琴酒終歸也只是知道表面的劇情，沒辦法準確判斷這個世界的紅方具體是怎樣的人。

這種時候，琴酒雖然依舊厭惡孩童身體的無力，但他也不逃避利用孩童外貌上的無害來降低他人的警惕，起碼……這一招對雪莉應當是有些用處的。

不然面對她恨之入骨的仇人，雪莉還能這麼快平靜下來，這絕對和琴酒幼年外貌脫不了關係吧。

然而琴酒還是錯估了，真正讓灰原哀嘗試相信他的，除了照片之外，還有他與這個世界的琴酒迥異的氣質。

「我還想知道，外面那位綠川先生……是什麼人？」

琴酒停頓兩秒：「這個問題，你之後可以問萊伊。」

他已經從外面那群小孩的聊天中得知沖矢昴此時就在隔壁工藤宅，而根據劇情，沖矢昴不就是萊伊假死後的身份嗎。

「或者，波本也知道。」他又平靜道。

波……波本？！！

灰原哀猝不及防聽到這個代號，眉頭一擰。

他們不久前才終於確定組織的波本就是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那家波洛咖啡廳的服務員安室透，而眼前這位聲稱來自異世界的琴酒，怎麼會突然提到這傢伙？

說起來……沖矢先生的確提到過，他在組織那段時間，曾經和波本有過合作……或許外面那位綠川先生，也和他們一起共事過？

灰原哀猶豫兩秒，還是問出口：「那位……綠川先生，代號是什麼？」

這種問題有些敏感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那些照片的影響，灰原哀對眼前的琴酒已經不自覺開始信任和放鬆警惕了。

琴酒淡淡道：「蘇格蘭。」

「……蘇格蘭？」

灰原哀慢慢睜大眼睛。

她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不是三年前在組織暴露卧底身份后，在追殺中確認死亡的來自警視廳的卧底嗎？！

這件事當時在組長高層鬧得很大，哪怕灰原哀在研究所，也多少聽說到大概發展。

她更迷惑了：「你——怎麼會和蘇格蘭待在一起？！」

另一個世界究竟是多奇怪的世界啊？她和姐姐也就算了，怎麼連本該死去的蘇格蘭也和琴酒待在一塊。

總不可能琴酒也是卧底吧呵呵呵……

灰原哀對上琴酒那雙平靜的綠眼睛，一瞬間被自己腦海中的猜測驚得手腳僵硬。

她不可置信：「你和蘇格蘭是一夥的——？」琴酒也是卧底？！

因為這猜想甚至比琴酒變小穿越還要離譜，灰原哀詢問時本能地壓低了聲音。

琴酒挑眉：「當然。」

他和蘇格蘭當然是一夥的。

片刻，灰原哀艱難地出聲：「我……我還要和沖矢先生他們確認一下……」

她眼神複雜地望着琴酒：「你……把這些告訴我，是想對付組織嗎？」

然而琴酒卻意味深長地眯了眯眼，慢悠悠道：「不是，我對你們世界的組織並不了解。」

「因為，在我的世界，組織已經滅亡了。」

……

「……」

沖矢昴一行人或獃滯或沉默地聽完了灰原哀的講述，一時望着對面的琴酒，啞口無言。

過了好一會，江戶川柯南才磕磕巴巴地確認道：「組織，組織真的已經滅亡了？！」

琴酒變成卧底之後效率這麼高嗎？兩年前就做到了他們這麼多人都沒完成的事？！！

所以，另一個世界的他是不是都不用變小了啊！

喂喂喂——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江戶川柯南只要一想起多羅碧加遊樂園的那個晚上，銀髮男人身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再對比眼前這個銀髮綠眼小孩淡漠的模樣，他就覺得憋屈。

憑什麼啊！憑什麼都是琴酒，異世界的就這麼好相處，還是友方啊？！

話說那個凶神惡煞的琴酒小時候原來這麼好看嗎……

等等，琴酒具體長什麼模樣來着？

柯南陷入沉思。

之前都被對方銀色長發黑風衣加上可怕殺氣的特徵掩蓋住了，以至於江戶川柯南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沒有正面看清楚過琴酒的長相。

他望着對面沙發上坐在黑衣青年旁邊的小琴酒，心裏暗自嘟噥：「反正沒有這麼好看吧？」

琴酒輕飄飄地瞥了那戴眼鏡的小孩一眼，在和這群人一起進會客室后，首次出聲：「沒錯。」

聲音依舊冷冷淡淡的，卻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過，其實從琴酒出現之後，其他幾人的注意力便一直若有若無地在他身上打轉。

都怪兩個琴酒反差太大！

在場除了諸伏景光，對琴酒最了解的就是沖矢昴了，天知道沖矢昴在見到琴酒這副模樣后，微笑的眯眯眼皮下是怎樣天翻地覆般翻湧的情緒。

在得到當事人的肯定回復后，在場人幾乎一瞬間腦電波同步。

所有人開始自我懷疑：「琴酒是卧底對局勢的影響居然這麼大嗎？！」

他媽的這顯得他們這群人真的好沒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