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三二章 關鍵性轉折（一）
儘管贏面較大，但竹內取竹已經等不及了，先前說過龍王廟就是他的殺手鐧，現在也是一樣。不論二十三師團能否順利突破周寨，孫立人都沒有多餘兵力於龍王廟一帶佈防。有第八和108兩大師團攜手，他拿什麼翻盤？
命令一下，第八師團率先展開行動，沿終興鎮越過張溜，在丁庄與108師團匯合。由於缺乏兵力防守，第八師團進展神速，很快就脫離胡寨本陣。在單縣之中的貳利軍時刻關注戰場動態，第八師團一動他就立馬找上他姐夫李雲璞。
“姐夫！該咱們出動了吧？眼下正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開戰之初只龜·縮城內沒幫上丁點兒貳利軍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現在第八師團主力轉進，就是從旁牽制也一定要彌補之前的遺憾。他以為姐夫也是這般想法，興緻沖沖的過去，不成想開口就被澆了一瓢涼水。李雲璞可沒他這麼上心，板著臉嗆味十足。
“出什麼動？還嫌外邊兒不夠亂？記住，我們只要守好單縣就好，其他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操心！別多管閑事！”
“什麼？嘿嘿！姐夫，你說笑呢吧，這怎麼能叫多管閑事兒呢？”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說笑嗎？”
李雲璞一臉嚴肅的樣子絕不像是開玩笑，貳利軍的笑容逐漸凝固了，他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雲璞，搖頭說道：“李雲璞！你變了！”
嚯！連姐夫都不叫了！
在貳利軍眼裏，李雲璞已變成個徹頭徹尾的投·機者，這樣的人不配做他姐夫。
但設身處地的站在李雲璞的角度想，李雲璞所作所為又不能算錯，他有家庭，有產業，有這麼多跟着吃飯的兄弟，不能像貳利軍一樣孤注一擲。所以，儘管貳利軍對他很失望，但李雲璞仍不見任何波瀾，反倒心如鐵石的加了句：
“傳我命令謹守四門，沒有我的命令誰敢擅自出城格殺勿論！”
“你……！”這下貳利軍算是徹底傷透了心，指着鼻子就罵：“李雲璞！你他媽·的才給小鬼子當了幾天狗·腿子，就忘了自己姓什麼了！老子就不該在侯長官（直屬偵察營候九）面前說你好話，進城當天就該槍斃你狗·日·的！”
貳利軍越罵越難聽，也越罵越來勁，李雲璞既是氣憤又無可奈何，只能不耐煩的擺着手，“還不趕快把他給我轟出去？”
轟出去就更要罵了，直到門外等候的楊森林見狀迎了上來這才住口。
“貳長官！怎麼樣了？”
就沖貳利軍罵罵咧咧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談崩了，只是楊森林沒想到貳利軍對他姐夫李雲璞的怨念這麼重，沒好氣道：
“呸！他狗·日·的李雲璞就是個孬種，你說我姐怎麼看上這麼個玩意兒？”
呃！～這就不是楊森林所能知道的了，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出兵事宜，通過電台得知戰事頗為不順，儘管他們力量渺小無法左右戰局，但多少也盡一份力，總比無動於衷強吧。貳利軍也是這麼想得，偏偏李雲璞豬油蒙了心，貳利軍越想越氣，但又能怎麼辦呢？總不能幹掉他好搶班奪權吧？
唉！～貳利軍長嘆一聲，說道：“他李雲璞貪生怕死，那就讓他繼續當他的縮頭烏·龜吧！咱們自己來！”
手握南關的他想幹什麼還不是說走就走？當然棄關而走這種事是瞞不住的。
“大哥！小軍率部出城了！”
“什麼？”
單從這嗓門就能看出李雲璞對貳利軍還是異常關心的，可就是嘴硬，恨道：“既然想死，那就讓他去吧！”
不多時東面兒便發生激戰，李雲璞率先登上城樓，面色無比凝重。跟他猜的一樣，小鬼子果然留下了伏兵。
如果以為只是單單因為他那點兒私利才拒絕出兵，那就太小看他李雲璞了，他只是不想丟了單縣，讓局勢變得更加糟糕罷了，只可惜無人能懂。貳利軍擅自出擊讓他陷入被動，一面是嫡親的小舅子，一面是堅決不能有失的戰略重鎮。
“大哥！小軍中伏了，快救救他吧！”
老三謝步權懇求道，可李雲璞就是眥目欲裂也還是一副鐵石心腸，相比單縣，他就自求多福吧，可以說對於貳利軍他選擇了放棄。於是含淚說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就是開槍也不行！”
開槍容易暴露我軍實力，聽得謝步權那叫一個着急，可李雲璞的命令對貳利軍和他們可不一樣，誰敢抗命？但要是再不救，他們可就完了，要知道日軍留下的伏兵足有一個聯隊之多。
“大哥！”
謝步權再次懇求，可李雲璞仍是死咬牙關不鬆口，因為他深知城下的日軍瞄準的不單單是貳利軍所部，否則這會兒功夫早把他們料理了，之所以留着貳利軍做殊死抵抗就是要騙他出城救援。
他猜的沒錯，但眼見李雲璞無動於衷，日軍也喪失耐心，畢竟他們的主要任務只是看住單縣順帶維穩後路，既然城內守軍騙不出來，那不如見好就收。此刻李雲璞已不忍直視，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大哥！快看！”
說是不忍直視，可哪裏又能放得下他？李雲璞當即抬眼望去，然而謝步權所指並非重圍之中的貳利軍，而是包圍圈之外，此刻已是爆炸四起，殺聲震天！
“援軍！肯定是援軍！”李雲璞激動萬分！
不錯！撕裂日軍包圍圈的正是之前孫立人留下的直屬偵察營的那一個大隊，之前一直在這附近蟄伏，第八師團轉進之後才重新開始活躍，沒想到第一戰就趕了個正着。直屬偵察營一個大隊近千人，無論是兵員素質還是裝備水平都遠勝第八師團的這個聯隊，一戰破局並勢頭不減，那陣仗絕對不亞於一個主力團。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哇！”儘管只是喃喃自語，可挑動的眉頭還是難掩內心的欽佩之情。不光是李雲璞，每一個血性尚存的軍人見到這一幕就無不振奮。
“大哥！咱也打吧，配合主力部隊消滅這伙鬼子，有軍功傍身就算不添話語權，小軍在一〇一軍也有牌面不是？”
“嗯！弟兄們！”李雲璞當即喊了一嗓子，“有膽跟老子打鬼子的，每人兩百塊現大洋！想掙錢娶媳婦的就跟老子沖！給我殺呀！”
對於曾投身偽·軍的人，暫時來說沒什麼比錢更管用的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兩百塊現大洋就是賣命又如何？有幸活着那媳婦就妥了，對於這群光棍漢來說則更有吸引力。
“殺呀！～”
短短時間就湊齊兩千大軍從東門、北門殺出，日軍瞬間被打懵了，只當是中計，心中大駭，急忙撤退。也是，貳利軍的所作所為怎麼看都像是個誘餌，李雲璞、直屬偵察營兩相夾擊，日軍還真就把不準，這才沒敢吃掉他。日軍一撤，李雲璞第一時間就是找尋貳利軍的下落。
“小軍！小軍！～”
他歇斯底里的喚着，一遍又一遍的環顧，終於堅持有了回應。
“姐夫？”
剛剛死裏逃生，又眼見至親之人，自是滿目欣喜，之前的不愉快已蕩然無存，貳利軍想也沒想就迎向姐夫李雲璞，可率先迎來的卻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隨後不等他定頓過來就被姐夫緊緊抱在懷裏。雖然那一巴掌有點兒懵，但此刻貳利軍很是享受。
“姐夫！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唉！～你呀！”前一秒還咬牙切齒，下一秒卻又寵溺的婆娑着。
“嗯哼！”正當姐夫小舅子膩歪之際，直屬偵察營的劉文展尋了過來。三方齊聚，貳利軍又有了底氣，指着日軍撤退的方向說道：“姐夫、劉大隊長，趁着日軍驚魂未定之際，咱們合兵一處幹掉這伙鬼子怎麼樣？”
呃！……
話題岔得正是時候，可劉文展卻尷尬了，見多識廣的李雲璞立馬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直屬偵察營雖然精銳，可人數還是太少。對上日軍一個聯隊，雖不怵他，但短時間內難以取得進展。至於他本部人馬？他再了解不過了，偽·軍出身打打順風仗還行，跟鬼子精銳的野戰師團的主戰聯隊硬碰硬，堅持不了多久肯定潰敗，到時候可別連累了直屬偵察營的弟兄們，而且偵察營留在這裏純屬浪費。思慮片刻，李雲璞當機立斷，便以長官的名義對二人說道：
“你們兩個率領所部立即撤出戰鬥，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去，這裏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此舉有兩層用意，其一，是不想讓他們耗在這裏，日軍這個聯隊，三千人是拖，兩千人也是拖。這就好比田忌賽馬，由李雲璞這個下馬打頭陣可為他們爭取更多機會。其二，便是為了施展障眼法。日軍決計想像不到，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他仍舊敢於分兵，而且是將最為精銳的部分分出去。他已經想好了，打不過大不了還能退守單縣，這樣一來劉文展和貳利軍所部便可隱去行蹤，便宜行事，但日軍還當他們一同退回城裏，在沒有搞清狀況之前絕對不敢冒然攻城，真可謂一舉兩得。
“可是姐夫……？”
“嗯？”李雲璞只一個睖眼貳利軍就只能乖乖閉嘴。
茲事體大，容不得他再耍小性子。隨着一記“衝鋒”高喊而出，貳利軍含淚會同劉文展撤出戰場，總歸有些擔心，時不時的回顧。劉文展上前安慰：“走吧！別辜負你姐夫的辛苦用心！”
嗯！貳利軍只能一邊梗咽，一邊默默記在心裏，同時暗自發誓：一定不會讓姐夫失望的！
便拉着劉文展說道：“敢不敢跟我來把大的！抄了第八師團的老窩胡寨！”
“什麼？”劉文展膛目結舌，去抄第八師團老窩？他想都不敢想。貳利軍卻道：“第八師團主力盡去無非是想於今夜與我軍決出勝負，但要是決不出來呢？日軍孤注一擲無可厚非，但我軍也不是泥捏的。一旦挺過了今晚，就以各位長官的性子豈會善罷甘休？所以，與其從旁襲擾不如乾脆一點兒，直接斷了其念想，搗毀輜重補給，看他們還拿什麼跟我軍打？”
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大膽，但又確實在理。劉文展不由得對這個二世祖樣式的傢伙刮目相看，受其感染也豪邁說道：“好！既然你小子有此想法，那老子就陪你走一遭！”
……
單縣一帶的戰鬥終究是小場面，白衣河沿岸才最為牽動人心。
在得知航空兵支援還有二十分鐘才能就位，孫立人立即命令114師的兩個團迅速頂上，替坦克部隊分擔壓力，這才為蔡水根爭取到些許喘息之機，但在第二師團安井藤治中將看來只是徒作掙扎罷了。他一面命令步兵繼續壓進，一面指揮炮兵對坦克部隊進行覆蓋打擊，以他估計最多只需一個小時就能結束戰鬥。一想到此，安井藤治就面露不屑。
“呵呵！要是早知道支那軍坦克部隊這麼的不堪一擊，也就不用麻煩了，有我第二師團就足以對付一〇一軍了！”
哼！大言不慚！希望面對我軍航空兵的時候也能有這般好心情。
二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隨着日軍的不斷壓迫，機步二團已略顯不支，防禦圈正不斷收縮，情況變得越發糟糕，對於這個結果安井藤治很是滿意，唯有一點那就是炮兵後置所帶來的不便，安井藤治當即叫停。
“命令炮兵前移一公里！不！兩公里吧！”
安井藤治已經在位最後的收官之戰做準備了，儘管支那軍已經被圍在白衣河北岸不能動彈，但逼急了渡河也不失為一條出路，因此炮兵需要足夠余量應對此種狀況。就在此時空中突然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
不少士兵已是驚慌失措，現場亂作一團，畢竟第二師團與國境警備隊經常輪換，去年張鼓峰事件中日軍對蘇軍的空襲轟炸至今仍心有餘悸。
相比之下師團長安井藤治可就要淡定多了，厲聲喝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現在是黑夜，就算支那軍航空兵來了除了搞搞偵查還能幹什麼？熄滅一切光源即可！”
對哦！現在可是晚上！此言一出，安撫的效果立顯，究其原因還是在於多數人對航空兵的認知還停留在過去，就是師團長安井藤治也下意識的認為，黑夜就應該是航空兵最大的敵人。可話音剛落，參謀長本間五十郎就想到了什麼，立即湊上前去，對安井藤治輕聲說道：
“閣下！據參·謀本部的消息稱，支那軍似乎擁有一種可以在夜間戰鬥的戰機！”
安井藤治聞言臉色驟變，失神道：“糟糕！”
確實很糟糕！因為他只猜對了一半，來者的確是偵察機，卻又不是普通偵察機，是搭載了主動紅外探測的“夜梟戰機”，在六安會戰時已證明了其價值，這是他們第二次執行實戰任務。
依舊是劉艾率隊與晟傑兩相配合，一人開啟大功率紅外探照燈，一人掠地飛行捕捉影像。
“嘿嘿！找到你了！”劉艾邪笑一聲。
之前日軍炮火犀利幾乎映紅了半邊天，雖然隔着老遠，卻也能記下大致方位，待抵近之後不一會兒功夫就徹底鎖定了。任何偽裝在紅外探測儀面前都是徒勞的，更別說第二師團趁着夜色的掩護壓根就沒打算偽裝，誠然弄了也是白費。
劉艾在飛掠的同時拋下一串照明彈，這下日軍炮兵陣地更是處所遁形，完完全全的暴露在我航空兵視野之下。
“八嘎壓路！開火！把它們給我打下來！”
安井藤治所指當然不是兩架夜梟戰機，而是那些照明彈，只可惜照明彈數量太多，而且留給日軍的時間也不多了。
沒錯！在照明彈的指引下游弋在外的夜梟戰機立即撲了上去，緊接着三枚航彈下去，日軍炮兵陣地立時陷入一片火海。
“八嘎壓路！縱火彈？”
安井藤治雙目猩紅，恨得咯噔噔！相比普通航彈，縱火彈殺傷範圍大，毀傷效果好，對於炮兵陣地這種危險係數極高的地方最是得用，即便如此他仍抱有一絲希望。然而，這可不是他認知中的縱火彈，而是還要強上數倍不止的凝固汽油彈。僅僅數秒之後，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劇烈的殉爆一起，安井藤治頓時眼前一黑幾欲昏厥！
“完了！全完了！”
“閣下！您要振作啊！”
參·謀長本間五十郎急忙安慰道。按理說就算損失一個炮兵聯隊也不至於如此喪氣才對啊，怎麼安井藤治的感覺就好像是必敗無疑？不錯！這就是他所料定最糟糕的結局，一個他難以承受的結果，一切都源自夜間戰鬥機的出現。既然能精準的鎖定炮兵陣地，那戰車部隊和步兵集群呢？他不敢賭，因為一〇一軍既然敢孤軍深入就必有依仗，這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他也不敢違抗命令，畢竟眼下參謀長竹內取竹勢大，他可不願觸這個霉頭，成為某些人失敗后的替罪羊。但又不想把自己陷進去，看來得找個機會脫身了。恰在此時，更為劇烈的殉爆爆發，衝擊波瞬間將幾人全部掀翻。
“閣下！閣下？……”
作為師團長安井藤治自然受到無微不至的關照，可當眾人將他扶起，安井藤治卻是一口鮮血噴吐而出。
“閣下！您怎麼了？”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他們全都沒事，可師團長卻受了嚴重內傷，這找誰說理去？
然而，安井藤治真的受傷了嗎？當然不是！他只是靈機一動咬破舌頭而已，趁機演技狂飆，吐血之後就一頭倒進參謀長本間五十郎大佐的懷中，氣息奄奄，在昏厥之際艱難說道：
“本間君！第二……第二師團……拜託了！呃～！”
說罷就一頭栽倒，任由本間五十郎怎麼喚也再也喚不醒。廢話！你連裝睡的人都叫不醒，更別說是裝昏的人了。不過這樣也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安井藤治是裝昏，但本間五十郎卻希望他是真的暈。因為在他看來炮兵陣地雖然被毀，但第二師團仍大有可為，師團長安井藤治昏厥之際移交指揮權正是他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呵呵！他哪裏知道他只不過是別人的替罪羊罷了！